阮老太太都不敢想,一天就能賣那麽多錢?阮啟明說的時候阮老太太還不信。
今天阮啟明就特意去叫了阮老太太跟阮老頭,讓他們親眼看著阮思嬌數錢!
阮思嬌看到屋子人圍著,唇角不自覺的上揚,她把書包裏裝著的分毛角票全都倒出來。
“這……”阮老太太狠狠眨了下眼睛,不是她眼花,真的有好多錢!
“這是多少錢?”阮老太太說了好幾次,才說出一句囫圇話。
“咱們大家一起數。”阮思嬌笑眯眯的說。
她聲音嬌嬌軟軟的,這會兒聽在阮老太太耳朵裏,更是覺得她孫女可人疼。
四個人一起上手,桌子上的錢很快就被整理出來。
算出總數,阮老太太簡直不敢相信,一百一十塊錢啊!
他們家有四個鐵飯碗,阮華成跟何翠上班,一個月加起來也有七八十,阮廣輝跟阮寶蓮在糧種場補貼少一點,但加起來也有四十多。
一家人連同地裏的收入,一個月才一百多一點。
阮思嬌跟阮廣輝這兩天就在鎮上賣了將近兩百塊錢,這比他們全家一個月的收入還多!
阮老太太看著那一堆錢,笑眯了眼。
阮思嬌笑著提醒,“奶奶,這隻是賣的錢,還沒除本錢呢。”
被阮思嬌這麽一提醒,阮老太太眼睛一閃,“本錢得多少?”
跟奶奶說本錢得占百分之六十?當然不能這麽說,阮思嬌給出一個具體的數字,“這兩天賣了一百九十塊,本錢大概得有一百二,我跟小叔這兩天賺了至少七十塊。”
七十塊,那也不少了,阮老太太不住點頭。
“這生意真的就這麽好做?”阮老頭還是不敢相信。
阮思嬌仍舊笑眯眯的,“要不然爺爺奶奶你們明天一起去集上唄。”
“不去不去。”阮老頭趕忙擺手。
不是怕萬一抓投機倒把,連累到他們,阮老頭是怕他跟老婆子兩個年紀那麽大了,壞了阮思嬌店裏的生意。
看著孫女賺了這麽多錢回來,阮老頭還沒被高興衝昏頭腦。
“嬌嬌,做生意賺錢,可你還是個學生,你可不能忘了學習。”阮老頭提醒。
“知道,”阮思嬌點頭,“這不是店才剛步入正軌嘛,我再幫我小叔兩天就回學校去。”
阮老頭要求阮思嬌不能丟下學業,但他到底還是心疼阮思嬌的。
“這兩天既然請了假,學習上的事就先放一放吧,你們白天夠累的了,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再搭燈學習。”阮老頭說。
阮老太太也點頭,“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阮思嬌被爺爺奶奶寵愛著,心裏特別高興,一天的勞累似乎都消散不少。
她跑黑市的時候其實也賺錢,那時候米麵賣給五叔,都是高價,阮思嬌輕輕鬆鬆送幾十斤米麵過去,也能賺不少錢。
但跟現在比起來,兩者完全不同。
現在阮思嬌雖然要跟阮廣輝一起勞累一天才能賺到幾十塊錢,但這是生意啊,是可以長久做下去的生意。
隻有這樣的生意積累下的財富,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來,才不會出什麽岔子。
阮廣輝把阮家老兩口送回家,他竟然又折了回來。
“嬌嬌,”阮廣輝過來,就先搓了搓手。
看阮廣輝那模樣,阮思嬌挑了下眉毛,等著阮廣輝說話。
阮廣輝嘿嘿笑了兩聲,“我覺得咱們可以再加兩個爐子。”
阮思嬌還沒說話,等著阮廣輝繼續說,就連阮啟明也看著阮廣輝。
阮廣輝隻能硬著頭皮說,“你看咱們現在三個鍋、三個爐子,一次烤六斤雞蛋糕,時間是半小時。如果咱們再加兩個爐子的話,還是半小時的時間卻能烤出十斤雞蛋糕,是吧?
而且我今天一直在計算,如果再加兩個爐子的話,咱倆完全能忙過來,十斤雞蛋糕切分、分稱賣出去,用的時間也更久一點,顧客白等的時間也就越少。最主要的嘛,咱們還花同樣的功夫,卻能賺到更多的錢,對吧?”
阮廣輝的計算完全正確。
他們店裏也的確是有等不及排隊的,人家不願意排隊沒買,這也是損失。
多添兩個爐子,也費不了幾個錢,生意沒那麽好的時候可以少做一點,可生意好的時候沒爐具做不出雞蛋糕,那都是他們的損失。
阮廣輝說的頭頭是道,阮思嬌心底高興,“小叔,你可真有當商人的潛力。”
這麽點小生意,阮廣輝才幹兩天,就能想出更賺錢的辦法。
他一直在店裏忙活,卻不是機械的幹活,而是在一直動著腦子,這當然很好。
“那咱們明天早點過去,開門之前就把新爐子弄好。”阮思嬌說。
自己的建議得到采納,阮廣輝別提多高興了。
--
阮曉慧摸黑走了好久,終於走回到棉機廠蔣軍的宿舍。
推門進去,阮曉慧已經精疲力盡,她要不是抓著門,肯定直接倒在地上。
蔣軍這宿舍明顯很久沒有住人的樣子,一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阮曉慧眉頭緊緊皺起,蔣軍把她送回崔橋鎮老家的這段時間,肯定沒有住在這裏。
那他住在哪裏?這個根本就不用想。
房間裏一股黴味,鍋灶裏也是半點火星都沒有。
阮曉慧去看米麵袋子,全都幹幹淨淨。
她別說給自己弄點什麽吃的,就連想喝口熱水都沒有可能。
這一夜對於阮曉慧來說,是極為難熬的,她流產之後身體特別虛弱,肚子總在隱隱作痛,整個人軟的就像飄在雲上一般,手腳都使不上半點力。
屋子裏黴味熏天,阮曉慧根本睡不著覺。
一直到後半夜,阮曉慧都隱隱聽到兩聲雞叫了,她才困得受不住,睡了過去。
第二天阮曉慧醒來,天已經大亮,外麵太陽光有點激眼。
阮曉慧抬手擋了下,強撐著身子坐起來。
經過一夜開窗通風,也或者是她已經習慣了,阮曉慧覺得屋子裏的黴味淡了許多。
她爬下床,看到隔壁住著的職工家屬,他們平常喊周嫂的女人經過。
周嫂也是沒有工作,跟阮曉慧一樣,跟著丈夫住在單位宿舍。
不同的是周嫂生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一家四口擠在一間宿舍裏,日子過得緊巴,兩口子卻從沒有紅過一次臉。
阮曉慧同來,聲音有些虛弱的喊了聲,“嫂子。”
周嫂看到阮曉慧,一陣詫異,“曉慧?蔣軍不是送你回老家了嗎?”
阮曉慧回以一笑,“我昨天回來的。”
周嫂看阮曉慧臉色蒼白,整個人都特別虛弱的樣子,覺得奇怪。
阮曉慧什麽也不提,隻是問周嫂,“你家的煤借我一點,讓我生個火吧,這段時間蔣軍連火都沒升,也不知道他怎麽過的。家裏米麵也都沒有了。”
周嫂哪能不知道蔣軍這段時間是怎麽過的?
不過當著阮曉慧,周嫂也不可能說破,她隻是嗬嗬笑了兩聲,“蔣軍可能都是在食堂吃的吧,不開火正好也省了夥食費,他倒還挺會省。嫂子這就給你拿煤塊去啊,你等我一會兒。”
周嫂不當著阮曉慧說蔣軍的事,對於阮曉慧借東西,她倒是挺熱情。
沒一會兒,周嫂就提了一些煤塊過來,她還用自家的簸箕弄了點燒著的煤塊。
“你先升個火,我再給你拿一點麵,你對付著先吃。”周嫂把燒著的煤塊倒進阮曉慧家的灶裏,又給上麵放了兩塊新煤,就轉回自家灶房拿麵去了。
阮曉慧故意說自家米麵都沒有,就是想著周嫂能借她。
都是鄰居住著,周嫂又哪能聽不出來?
過一會兒,周嫂拿了一點麵出來,看樣子有一斤多。這年頭誰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周嫂肯借阮曉慧這點麵,已經是很夠意思了。
阮曉慧謝過周嫂,拖著身子去接了半桶水回來。
她腰上一點力都沒有,走路都感覺整個身子忽閃忽閃的,跟沒腰似的,半桶水提回來都費勁。
阮曉慧得先給自己弄點吃的,蔣軍這會兒肯定上班了,等一會兒中午下班,她得去找蔣軍。
娘家那邊完全沒了指靠,阮曉慧不指著蔣軍,她還指著誰?
讓阮曉慧沒有想到的是,中午下班她去食堂門口等著,倒是等到蔣軍了,可蔣軍是跟韓梅一起的!
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的,雖然沒有親密的手挽著手,卻也靠得極近。
一般工友,男人哪有跟女人走這麽近的?
他們兩個竟然在廠裏也半點不避嫌!
阮曉慧看到這一幕,一股怒火就直衝腦門。
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阮曉慧了,這段時間被婆婆虐待,阮曉慧早就被嚇怕了。
昨天阮誌強來衛生院,竟然隻在病房裏站了一會兒,連句話都沒跟阮曉慧說,讓阮曉慧更覺得自己娘家完全沒有半點依靠。
現在對於阮曉慧來說,她唯一的指望就是蔣軍,阮曉慧怎麽可能再對蔣軍惡語相向?
哪怕是大聲說句話,阮曉慧也不敢。
“蔣軍。”阮曉慧隻當沒有看到蔣軍跟韓梅那親密的模樣,走過去喊了蔣軍一聲。
她身體還虛著,這一聲“蔣軍”喊得格外柔弱。
可阮曉慧的柔弱並不能引起蔣軍的憐惜,他冷眼看了眼阮曉慧,“誰讓你到廠裏來找我的!”
“我……”阮曉慧才開口,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