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軟酥身,纖指弄唇,深紅色的紗帳下,男女呻吟此起彼伏。情至濃時,高亢的滿足聲落下,緊接著,榻上一陣摩挲聲,女人躺在了男人的懷裏。

“我們等了這麽久,總算是等到機會了。”舒眉往裏靠了靠,依偎在周越淩的懷裏。他們等了一個冬日,等來了東都都主,如今,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注意一點兒,別被發現了。”周越淩攬著舒眉**在外的香肩,叮囑。

舒眉貪戀周越淩身上的味道,道:“眉兒做事,什麽時候讓四王爺操心了?”

周越淩沒有作聲,身上還殘留著歡愉之後的汗水,他腦海裏在想著別的事情,許多思緒混雜在一起,叫他不由得出了神。

舒眉望見他這副模樣,心下明白了些什麽。

周越淩的話,她是要聽的,可她又不會全聽。比如,周越淩要她毒害都主夫人安荷一事。

周越淩的意思,是叫舒眉找可靠之人在安荷公主的食物裏下毒,然而,舒眉卻想假人之手——假白晚蘆的手。

但是舒眉沒想到,東都的人會處處留一手。

禦膳房給安荷與東都都主準備的膳食,都是由安荷的侍女親自端送,根本無法陷害白晚蘆。並且,安荷的侍女在送飯菜之前,都會用銀針試毒,確保無恙後才會給安荷吃。

然而,這並沒有難倒舒眉。

曲折的長廊邊上,侍女端著飯菜穩當地走著,匆匆趕路的惠影不當心碰到了侍女,差點兒打翻她的飯菜。

“什麽人?這般無理!”侍女嗬斥道。

惠影連連行禮道歉,說:“對不住了,華蕭殿裏的李良人身子十分不舒服,奴婢急著去給良人請大夫呢!”

“莽莽撞撞的!”侍女白了她一眼,罵了一句便走了。

畢竟飯菜沒事,她一個侍女也不能為難這祭國的丫頭。

侍女走後,惠影在轉角處默默地站著,忽然,她冷笑一聲,手掌滑過臉頰,撕下了一張人皮麵具。

而在人皮麵具下的,赫然是另一張臉——紫秀!

“嘩——”門被推開,侍女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屋內,安荷正與白晚蘆有說有笑,見飯菜來了,便盛情邀請:“來來來,晚兒陪我一起吃。”

白晚蘆拒絕不得,隻好道:“那晚兒就陪陪安荷了。”

侍女放下飯菜,如同往日一般取下腰間的銀針在各個碗裏試了試毒,確認沒事後,她才放心地給安荷食用。

安荷一邊幫白晚蘆盛著飯菜,一邊笑道:“這孕婦呀,定要吃好、休息好,吃什麽,也是得挑的。不過阿邑廚藝高超,一定養刁了晚兒的嘴吧?”

“晚兒不挑的。”白晚蘆笑著接過安荷遞來的飯,看著安荷爽快自然地用起來,嘴裏還連連誇讚,“這禦膳房的手藝比以往好多了,看來是阿邑**得好。”

白晚蘆笑了笑,正準備食用。

筷子已經送到嘴邊了,可是忽然間,安荷一口飯菜噴了出來,劇烈地咳嗽起來。

“慢點兒。”白晚蘆放下碗筷,撫了撫安荷的後背,“是嗆著了嗎?”

安荷沒有回答,因為,身體的反應已經讓她來不及回答。白晚蘆親眼看著安荷睜大了眼睛,麵目變得猙獰,臉上露出絲絲紫色的筋脈!

“安荷!”白晚蘆驚呼一聲,搶身上前,安荷往後一栽,倒在白晚蘆的懷裏。

“夫人!”柳蕭雲與侍女都被嚇了一跳。

“快去叫大夫!”白晚蘆回頭催道!

柳蕭雲最先反應過來,慌忙跑了出去,侍女被嚇呆了,哆哆嗦嗦地撲過去,喊道,“夫人!”

“安荷,安荷姐姐!”白晚蘆捧著安荷的臉,安荷的眼睛瞪大,嘴巴一張一合,湧出汩汩鮮血,她眼角躺下一滴淚,看向白晚蘆,張大的嘴裏含糊地念著,“毒……毒——”

“安荷姐姐!你撐一會兒,太醫馬上就來了!”白晚蘆緊緊抓著安荷的肩膀,著急地說。

安荷眼裏滿是驚恐,她又忽地吐出一口鮮血,痛吟間,手顫抖地緊緊抓著白晚蘆的衣袖。然而,下一刻,手便鬆開了白晚蘆的衣袖,安荷的頭栽向一邊,斷了氣,眼睛卻始終沒有閉合。

“安荷——安荷!”白晚蘆搖晃著安荷,哭道,“安荷!不是說好撐一會兒嗎?安荷——你醒醒!”

“夫人!”聞訊趕來的東都都主和周君邑奔了進來,都主一把推開白晚蘆,將安荷抱進懷裏,失聲喊道,“夫人!夫人你醒醒!夫人!”

明明是回來探親的,究竟為何?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周君邑將白晚蘆扶起來,眼前的一切令他猝不及防。他想不通,在這王城裏,究竟是何人要害安荷!

“夫人啊!”七尺男兒抱著妻子的遺體失聲痛哭,眼淚縱橫。片刻,都主回頭,滿眼怨恨地瞪著周君邑,“祭國君上!我帶夫人回來探親!你祭國就是如此待我們的嗎?”

“都主大人莫急,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孤一定親自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調查清楚又有什麽用?我的夫人還會回來嗎?會嗎?你們還我夫人!”都主歇斯底裏地咆哮。

這時,柳蕭雲帶著蕭太醫趕來了,蕭太醫替安荷看了看,遺憾道,“君上,都主大人,節哀吧。”

“滾!”都主怒吼著,將安荷抱起來,道,“好個祭國!哪怕有人毒害我夫人,你們竟也眼睜睜地看著!今日我夫人死在你們這裏,明日我一定帶兵踏平你們祭國!”

說著,東都都主抱著安荷離開了這裏。

周君邑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道:“來人。”

“在!”侍衛立即應道。

“將這些食物帶回去查查看是什麽毒,立馬給孤匯報。”

“遵命!”

又吸了一口氣,周君邑轉頭看著白晚蘆,白晚蘆此刻泣不成聲,手指尖到現在還在發抖。周君邑放柔聲音,道:“將晚貴妃送回明月廂,好好保護著。”

“是。”柳蕭雲領命,走過來扶著白晚蘆。

然,不知是因難過還是什麽,白晚蘆剛邁出一步,腹部就傳來劇烈的疼痛。她皺著眉,唇間傳來一聲痛哼,緊接著,身子痛苦地蜷縮下去。

“娘娘!”

“晚兒。”周君邑一把搶過白晚蘆,親自扶著她,喊道,“蕭太醫!”

蕭太醫走過來,替白晚蘆把了把脈,道:“娘娘,娘娘控製好情緒,萬不可動了胎氣啊!”

可是,安荷在自己麵前眼睜睜死去,她要如何控製好情緒?

看著白晚蘆默默落淚,一臉悲痛的樣子,周君邑將她抱起來,說:“孤親自送她回去吧。”

說著,周君邑抱著白晚蘆離開了。

而在祭國王城的城門口,東都都主抱著安荷的遺體,朝東都的部隊走去。

不遠處,奔來一個青色的身影,嘴裏喊道:“安荷——”

“六哥哥!”望秋在身後跟著。

“安荷……安荷——”周靖淵跑著,忽然停了下來,他看著東都都主懷裏臉色蒼白的安荷,她就好似睡著了一般安靜,安荷這一輩子都沒有這樣安靜過啊。

她回來,他還沒有見過她啊!

“安荷……”周靖淵嘴裏喃喃地念著安荷的名字,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去,直到她被東都都主放在馬車上,簾子慢慢地閉合了,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臉。

就在東都都主準備離開的時候,顧鷹忽然帶人來叫住了安荷的侍女。

“需要我配合調查?”侍女吃驚地問,轉而,她向東都都主求助,“都主大人!”

一連喊了好幾聲,東都都主都沒有回應她。他剛痛失愛妻,哪有閑暇去顧及一個小小侍女?

“姑娘不必害怕,我等隻是需要你配合我們調查,不會傷害你的。”顧鷹言辭溫柔地說。

侍女無助地看向東都部隊遠走,隻好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顧將軍。”周靖淵迫使自己恢複正常的情緒,迎上去,道,“本王同顧將軍一起調查此事。”

顧鷹曉得周靖淵這麽做的原因,便道:“那就辛苦六王爺了。”“不辛苦。”周靖淵道。

明月廂外,幾隻麻雀落在前院的桃枝上,它們低低垂著頭,小小的臉上充滿了擔心。

房間裏,周君邑握著白晚蘆的手,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心中不免憐惜。

周君邑曉得白晚蘆與安荷感情很好,如今,安荷死在白晚蘆的眼前,她一定是受不了打擊。

“唉。”周君邑歎了口氣,將白晚蘆的手放進被子裏。

“君上……”白晚蘆忽然緩緩地喚著周君邑,她睜開眼,神色哀憐。

“我在。”周君邑拂著白晚蘆鬢邊的頭發,溫柔應道。

白晚蘆眼神黯然,道:“安荷臨死前,嘴裏一直念著‘毒……毒……’,因此,她的膳食是關鍵,給她做飯的人是關鍵,給她送飯的人是關鍵,做飯與送飯的人在這期間遇到了什麽人,也是關鍵……還有那根銀針……”

“我曉得了,晚兒,放心吧,我一定會查出真相,還安荷一個公道。”周君邑允諾白晚蘆。

可是,誰都明白,人都死了,公道又有多大的用呢?

“顧鷹求見君上,君上,調查有眉目了。”顧鷹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周君邑起身,叮囑柳蕭雲好好照顧白晚蘆,旋即出去見顧鷹。

從顧鷹的調查與禦膳房和侍女的口供中得知,侍女今日送飯的途中,與一個丫頭撞了個滿懷,那個丫頭是李漣漪李良人身邊的惠影。“毒也查出來了。”顧鷹手裏拿著侍女試毒的那根銀針,道,“飯菜裏沒有,毒在這根銀針上。”

“君上明鑒啊,銀針是奴婢的,可是奴婢沒有投毒,整個東都的人都曉得都主夫人的飯菜是奴婢在試毒,奴婢委實沒有理由如此做啊!”侍女連連磕頭,生怕會殃及自己。

周君邑道:“把李漣漪和她的丫頭叫過來。”

不出片刻,李漣漪和惠影也來了。弄清事情原委後,李漣漪慌忙跪下磕頭,道:“回稟君上,今日臣妾是病了不錯,也讓惠影去叫了蕭太醫不錯,可是臣妾……臣妾不知道這件事啊!”

“你見的那個丫頭,可是她?”周靖淵指著惠影問侍女。

侍女瞥了惠影一眼,道:“是她,沒錯,奴婢不會看錯。”

惠影一聽,慌了,道:“可是我沒見過你啊。”

“今日在回廊轉折處,你不小心撞了我,我還罵了你呢,我記得很清楚,是你沒錯。”侍女篤定地說。

“君上明鑒!君上明鑒!”惠影連連磕頭,“奴婢真的沒有見過她!”

“君上,不管惠影有沒有見過這位姑娘,這跟安荷公主的死有什麽關係?”李漣漪不解地問。

“你不必知道那麽多,來人,送李良人和她的婢女回宮,另外,也送這位東都姑娘下去。”周君邑說。

她們三個被帶走後,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然而,卻沒想到,周君邑送她們下去,卻隻是派人將她們看管了起來。

這三個人中,東都侍女是首個懷疑對象,因為她最容易下手,可目前看不出她為何下手,因為她也曉得,就算自己下毒了,自己將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至於惠影,相撞的那一刻,極有可能掉包東都侍女身上的銀針。惠影是李漣漪的丫頭,因此,此事李漣漪也有一些責任,然而,這兩個人卻沒有殺人動機。

“她們不一定沒有殺人動機。”周君邑反駁了顧鷹的推測。

“君上有何高見?”周靖淵問。

周君邑冷笑一聲,道:“安荷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但是,如果因為安荷的死,東都要發起與祭國的戰爭,這樣的結果,就不一樣了。”

“君上你是懷疑……”顧鷹瞬間明了!

“鷸蚌相爭,必有一死,在這件事情背後,一定有人正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周君邑站起來,負手在背,“安荷死了,東都都主此刻悲慟不已,聽不進任何話,因此,他若要對祭國發動戰爭也是不可避免的,六弟。”

“臣弟在。”周君邑皺眉,眼中充滿誠懇,道:“為兄有一事想求你。”周靖淵一愣,旋即明白了什麽,道:“君上盡管說,臣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為兄定會為安荷報仇,六弟,你能否暗中保護為兄的晚兒,她將要臨盆了,為兄怕東都真的發起戰爭,會對晚兒不利。所以,請六弟替為兄將晚兒送到安全之地,讓她平安生產,護他們母子無恙。”在這個世界上,哪怕祭國江山麵臨傾塌,周君邑也不怕,他最怕的,就是白晚蘆的安危。

那是他最在意的東西,是他的軟肋。

周靖淵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拱手:“臣弟一定好好保護晚貴妃,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哪怕丟了臣弟這條性命!”

那是周靖淵的真心話。

周君邑的手足中,唯一讓他信得過的,便是周靖淵了。因此,將白晚蘆交給周靖淵,周君邑很放心。

就在當晚,周靖淵打扮成平民,駕車送白晚蘆、柳蕭雲和望秋離開了王城,離開了陵州城。

馬車內,望秋照看著白晚蘆,柳蕭雲懷中抱著兩套軟甲,思緒遊離,回到了幾個時辰前。

顧鷹忽然來找她,在抽了新芽的柳樹下。

他將兩套軟甲送給柳蕭雲,說:“出去之後,就將這套衣服穿在身上,刀劍不易入,能護你平安。”

柳蕭雲接過那兩套軟甲,手中沉甸甸的,萬般話語噎於口。

自打她進宮以來,他們就很少見麵了。

好似關係生疏了些,又好似變得更為默契,隻需一個眼神,就能懂彼此心裏想的是什麽。

那個時候,柳葉飄搖,顧鷹說:“我一定很快將你接回來,你要保護好自己。”

柳蕭雲抱著那兩套軟甲,微微屈身:“謝過顧將軍。”

顧鷹心中複雜,這樣的稱呼,太過生分,可他又不能要求她如何喚她,便道:“柳姑娘,等我。”

“我等你。”車上,柳蕭雲閉著眼,在心裏回答了那時顧鷹說的話。

馬車很快來到了一處農家,白晚蘆記得這裏,這是七爺的家。曾經,周君邑帶她來這裏摘過菜。

“三嫂,柳姑娘,望秋,七爺是值得信賴的人,你們且先待在這裏,等風頭一過,我就回來接你們。”周靖淵將白晚蘆他們安排好後,又叮囑望秋,“望秋,別貪玩,現在情勢動**,一定要保護好兩位姐姐的安全。”

“六哥哥,我知道,你放心去吧。”望秋握著小小的拳頭,堅定地說。

“嗯,三嫂,我明日會在陵州城請一位信得過的大夫,日日來此為你檢查一遍身體,你就安心地在這裏養著吧。”周靖淵又對白晚蘆道。

白晚蘆點點頭,說:“你們也要當心。”

周靖淵告辭,趁夜色回到了祭國王城。

不出兩日,果然有兵將來報,東都都主帶兵南下,來到了濟充。不過,東都都主並沒有殘暴地發起戰爭,隻是在濟充城門下向周君邑發起了挑戰!誰都曉得,濟充要是被攻下,接下來便是陵州城了。

周君邑沒有接受挑戰,但是親自來到了濟充城牆上。

麵對東都的浩瀚大軍,周君邑道:“都主大人,安荷本是我祭國公主,她此番遭遇,孤同你一樣痛心!祭國與東都百年交好,還望都主大人給孤時間,讓孤調查清楚此事,為安荷報仇!”

“哼!我不要什麽報仇!我隻要夫人!”東都都主此刻完全聽不進去任何話,他隻知道,他將安荷帶進了祭國,祭國必須還他一個完好的安荷!

“都主大人……”

“周君邑!你不要說那麽多廢話!死的是本都主的夫人!不是你的!本都主隻要夫人!別的什麽也不要!你祭國害死我夫人,我要你祭國陪葬!”東都都主揮著手裏的長槍,道。

顧鷹在旁邊勸周君邑,道:“君上,都主大人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周君邑!不管你接不接受本都主的挑戰,明天,本都主攻定了濟充!”東都都主下了最後的通牒。

同一時刻,遠在安全之地的白晚蘆麵臨臨盆。

柳蕭雲忙前忙後地輔助大夫,白晚蘆痛苦的聲音從茅草屋裏傳來,聽得外麵的人一陣揪心。

算算時間,白晚蘆如今生產,其實是早產。

萬萬不能出事啊!望秋與柳蕭雲暗暗乞求著老天。

也不曉得到底怎麽了,今日白晚蘆一直難產不下,外麵的天氣也惡劣得很,黑色的雲在空中翻滾,雲層間夾著幾道亮光,硬生生地劈下幾道響雷。

響雷劈下的同時,茅草屋內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啊!生了,生了!我的小侄子出生了!”望秋雀躍起來,雙手不住地鼓掌。

柳蕭雲卻焦急地等待著大夫出來,大夫出來後,她忙迎上去問:“怎麽樣了?”

大夫對柳蕭雲拱拱手,道:“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聽到這句話,柳蕭雲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鬆了,她差點兒沒有站穩,踉蹌地跑進屋。

小殿下躺在白晚蘆的身邊,圓而亮的眼睛機敏地看著這個世界。白晚蘆因為方才的疼痛,此刻汗如雨下,已經安靜地睡下了。

“晚兒啊。”柳蕭雲坐在床邊,替白晚蘆擦著汗,難過又欣慰地說,“你受苦了,小殿下平安出生了,眼睛像你,嘴巴像他父親,你好好休息,醒來抱抱小殿下啊。”

“雲姐姐,雲姐姐。”望秋從外麵跑了進來,興奮地說,“我要去告訴六哥哥!要去告訴三哥哥!白姐姐平安產下小殿下了!”

柳蕭雲回頭,抹了抹淚,微笑道:“望秋,現在你的六哥哥和三哥哥都很忙,我們先不要告訴他們。”

“可是,這麽好的消息,為什麽不與哥哥們分享呢?”望秋不解地問。

柳蕭雲看著熟睡的白晚蘆,道:“等你白姐姐醒來再說。”

白晚蘆是當天晚上醒來的。

茅草屋裏昏黃的燭火搖曳著,白晚蘆靠在**,懷裏抱著小殿下。當抱著孩子的那一刻,白晚蘆才明白母親這個身份。

她是個孤兒,不曉得自己的母親是誰,也不知道母愛是什麽滋味。但她曉得,有了小殿下以後,她會傾盡餘生所有溫柔來待他。

“小家夥,也不知道你父王那邊怎麽樣了。”白晚蘆一下一下地拍打著繈褓,心裏卻擔心著陵州城的情況。

這時,一隻麻雀飛了進來,落在小殿下的繈褓上,啄了啄白晚蘆的手。

“有什麽事要跟我講嗎?”白晚蘆問。

小麻雀飛上白晚蘆的肩頭,看起來似在低語。

然而,白晚蘆卻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聽著小麻雀帶來的消息。“不行,我得回去,得告訴君上這個消息。”白晚蘆看著已經哄睡下的小殿下,輕輕地將他放在榻上,然後確定柳蕭雲與望秋都睡著了,這才披著黑色的鬥篷離開了七爺的家。

夜色深得很,白晚蘆有些看不清路。本來剛生產完的身子就很虛弱,又趕了這麽一段路,身子更吃不消了。

“啊……”扶著一株樹,白晚蘆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看著就在前麵不遠處的陵州城,又邁開了步子。

就在此刻,有一張網籠罩了下來,白晚蘆甚至來不及尖叫,就被這張網收了起來。

眼前亮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抓了白晚蘆的不是旁人,而是東都都主的手下。

“喲,原來是祭國貴妃娘娘。”都主坐在高坐上,端著一杯茶,往裏呼了呼氣。

白晚蘆看了一眼四周帶自己過來的人,問:“你派人偷偷潛進陵州城,想借此裏應外合,攻破濟充與陵州?”

吹茶的動作一頓,東都都主抬起頭,不知是誇讚還是諷刺:“晚貴妃果然是個聰明人。”

“我不明白,你這麽做,就隻是為安荷討回一個公道嗎?”

提到安荷的名字,東都都主的臉色變了,他猛地將茶杯擲在桌上,道:“別給我提安荷!你們不配!”

“都主大人,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安荷知道你這樣率兵攻打她的家鄉,她會怎麽想?”

幾乎是箭步衝上去的,都主提著白晚蘆的衣領,惡狠狠地道:“本都主說了!你們不配提她!”

“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和君上一起查出害死安荷的凶手,而不是攻打這片讓安荷熱愛的土地……”白晚蘆直視著東都都主,都主卻在那一刻愣住了。

來祭國,是安荷央求了都主好久的事了。安荷總是拉著他的手,撒嬌道:“夫君,安荷想家了,想祭國了,想曾經的朋友了,安荷已經三年沒有回去了,安荷想回家看一看。”

都主拗不過安荷,這才答應帶她回來。

安荷愛祭國,因為祭國是她的故鄉。

東都都主看著白晚蘆,明明身體那麽虛弱,卻還要用頑強的目光與他對視。他鬆開手,白晚蘆摔倒在地。

背對著白晚蘆,東都都主冷笑:“嗬,還敢說是安荷的家鄉,在自己的家鄉裏,性命都得不到護佑,你們憑什麽說祭國是安荷的家鄉?”

“安荷姐姐的死,我也很痛心,我……”

“住口!”都主回頭怒視,“周君邑一口一個痛心,你也一口一個痛心!你們有本都主痛心嗎!如果周君邑死了!那你才能叫痛心!如果你死了!周君邑才會叫痛心!”

說到此處,都主忽然似瘋癲一般笑起來:“哈哈哈!對啊,周君邑最愛的女人現在在我手上,你死了,周君邑就會感受到那種痛心了……”

外麵忽然雷電交加、風雨大作,茅草屋裏的小殿下被嚇得哇哇大哭,柳蕭雲趕緊起床去哄小殿下,這才發現,白晚蘆不見了!

焦急中,望秋撐著傘,說:“雲姐姐你別著急,我馬上回去告訴六哥哥!”

然而,天氣愈發地惡劣起來,小殿下怎樣哄都哄不好,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的娘親有危險。

一支夾著寒光的長槍指在白晚蘆的麵前,白晚蘆閉上眼睛,幾近絕望地說:“都主大人,如果都主大人覺得殺了我,心裏就能暢快,安荷姐姐就能黃泉瞑目的話,那麽,都主大人就動手吧。”

東都都主握緊了長槍,道:“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動手!”

說話間,那支長槍帶著凜冽的風刺向白晚蘆,白晚蘆沒有躲避半分,長槍刺斷白晚蘆的長發,釘在了她身後的火盆架上。

木架散開,火盆摔在地上,零星的火光濺在白晚蘆的四周。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白晚蘆睜開眸子,卻看見東都都主跪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他說:“安荷……最喜歡你了……可是我的安荷……再也不會回到我的身邊了……這個祭國,就是本都主的傷心之地啊!”

“都主大人……”

都主站起身,背對著白晚蘆抹了抹淚,說:“白晚蘆,本都主放你回去,給你們三日期限,如果找不到害死安荷的凶手,你就自己把命送過來吧。”

“都主大人。”白晚蘆緩緩站起來,道,“三日,足夠了。”

那天夜裏,白晚蘆回到了陵州城,她在陵州城的城門口見到了望秋。白晚蘆讓望秋回去,和柳蕭雲一起照看自己的孩子,她進王城去找周君邑。

得知白晚蘆產下一子回來,周君邑連夜來接了白晚蘆,然而,白晚蘆來不及與周君邑話訴衷腸,便招來了顧鷹與周靖淵兩人。

四人圍坐在一起,將所有線索展開一一分析。

白晚蘆道:“我明日去試探試探李良人家的丫頭,看這件事情到底與她有沒有關係。若是無關,便就是有人在陷害李良人,我曾走過許多地方,聽聞過江湖上有一奇術名為‘易容’,能變換出任何人的模樣,我想,若是李良人遭了陷害,真正的凶手便用的是這一招。”

“好,若是需要我們幫忙,娘娘盡管說。”周靖淵道。

若東都都主是最想查出害死安荷的人,周靖淵就一定是第二個想要查出的。

白晚蘆點點頭,答應下來。

夜色太深,事情定下來後,顧鷹就與周靖淵離開了。

微弱的燭火下,白晚蘆緊緊抓著自己的手,眉頭緊蹙。

周君邑握著白晚蘆的手,柔聲道:“晚兒。”

白晚蘆抬頭看著他,周君邑道:“沒事的,相信我。”

白晚蘆點了點頭,周君邑又看著她麵色憔悴的樣子,便吩咐道:“來人。”

“君上,娘娘。”小房子走了進來。

“讓蕭太醫給晚貴妃開些補藥,熬好送過來。”

“是。”小房子退下。

旋即,周君邑又對白晚蘆道:“你要好生歇著,等這件事一過,我就去把咱們的孩子接回來。”

白晚蘆想了想,道:“君……”

“喚我阿邑。”周君邑打斷白晚蘆的話,這些時日思及東都都主與安荷之間的事,周君邑覺得,沒有什麽比兩個人在一起更重要。當初是受父命,周君邑才接下這一掌江山,他本不愛這個位置。如今,遇到了白晚蘆,她已經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如果她不在了,周君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晚兒。”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周君邑深情地說,“我想好了,咱們的孩子喚作‘陵逢’吧,你想要給逢兒什麽樣的生活,咱們就給他什麽樣的生活,管他什麽王城規矩,規矩是孤說了算!”

白晚蘆歎了一口氣,靠在周君邑的肩上,道:“以前雖然經常挨餓受凍,但日子是快樂的,輕鬆的,在這王城裏,若不是有你在,我一定活不了。”

周君邑抱著白晚蘆,在她發間吻了吻,道:“我會一直在的,不會離開你。”周君邑明白,承諾聽起來是虛無縹緲的,但此刻的他,無法驗證自己的真心,隻有等日後,用每一天來見證。

隻是,讓周君邑與白晚蘆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們出謀劃策想要找出幕後真凶的時候,周越淩已暗暗動手,做了件挑撥離間的事。

他派了兩撥人,一撥人偽裝成周君邑的親兵,去刺殺東都都主,另一部分人偽裝成東都的人,去刺殺白晚蘆與小殿下。

“晚貴妃抓起來,留一條活口,其他的人,就地斃命。”這是周越淩派遣部下出去,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