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拜別

刑部

朱顏惜緩步走入,刑部的尚書陳大人,畢恭畢敬地迎來出來,隻見這位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郡主,一襲淺黃色宮裝,白皙的臉上不施脂粉,普通的容顏上,眼睛,泛著輕愁~

陳大人有些驚訝地,原本以為,能得太後皇上喜愛,並且不受朱將軍一事影響,還被抬為郡主,賜為穹王爺嫡妃的朱大小姐,應該最少都是國色天香,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普通。盡管如此,陳大人也不愧是見過大場麵的,很快地隱去了自己的想法,恭敬的叩拜行禮,“見過郡主!”

“陳大人不必多禮~”陳大人情緒的變動,朱顏惜自然敏感地感覺到,隻是臉上,卻不動聲色地,淡淡回道。

“謝郡主。”

楠嫻跟在朱顏惜身邊久了,察言觀色也絲毫不遜於顏惜,隻是心裏有些不悅地,看著陳大人剛剛的神情,頓覺委屈,自己小姐有多好,豈是他們能明白的,隻是,手背傳來了小姐輕輕的,不著痕跡地輕拍,便收回了憤憤不平。

“陳大人,我們郡主想見見朱將軍。”楠嫻客氣地,對著陳大人道。

“王爺早就吩咐下官了,郡主請~”陳大人恭敬地伸手側身,引領著朱顏惜二人,朝著刑部大牢而去。

半刻鍾後

朱顏惜來到了刑部大牢,陰暗的大牢,隻有點點光亮,裏麵的環境,還帶著些許潮濕,隻是,仔細去看,還是可以發現,這大牢,已經是經過了一番收拾了,隻不過,盡管如此,大牢內這刺鼻的味道,仍舊沒有緩解,朱顏惜皺著眉頭,走向了父親的牢房。

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擠滿人的牢房,所幸的是,父親被安置在了,比較舒適的牢房,盡管沒有什麽異同,卻可以明顯看到,裏麵的環境,還是稍微比其他牢房好的。

許是看著朱顏惜一直眉頭緊鎖,陳大人低聲道:“郡主,皇上對朱將軍一事,很是震怒,下官也不敢,如何布置這牢房,還請郡主見諒。”

陳大人的話,朱顏惜隻是點了點頭,“陳大人有心了~本宮想和朱將軍聊一聊,你們都下去吧。”

見郡主沒有絲毫怪罪的跡象,陳大人這才放心地,拱手施禮:“下官告退!”

楠嫻見狀,也退了開去。

朱顏惜盯著牢房內,父親的狼狽,一陣心酸,湧上心頭,無論如何,自己看著父親如今的情況,終究無法冷靜。

皇上的做法,是在為娘親報複著,也為他自己的遺憾而報複,此去經年,皇上那日複一日的思念和遺憾,在得知真相後,隻會將壓抑的情感和苦澀,化作濃濃的憤怒,對於皇上而言,太後是可惡,可是,這和太後一個鼻孔出氣的父親,更加可惡,畢竟,沒有父親的協助,或者,皇上還能夠期盼,將母親迎入後宮吧。

朱顏惜垂下眼瞼,百轉千回,事已至此,父親的時日,必然不多,可自己,卻如同近鄉情怯一般,不知道見麵,自己該如何麵對。

呆在牢內的朱隆慶,察覺到了一道目光,疑惑地抬起頭,順著目光望去,便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安靜得站著牢房之外,一臉的悲戚。

而朱顏惜看著抬頭的父親,臉上的胡渣遍布,枯黃的臉色,有著疲憊,語帶哽咽地,“父親~”

“嗬嗬,顏兒,你來了?”朱隆慶笑了笑,眼裏的慈愛,絲毫未減,朱隆慶並不曾知道,前塵往事,朱顏惜已然盡知,隻當顏惜為了自己入獄一事而悲戚不已,語帶安慰的“傻孩子,難過什麽,為父不過是被奸人陷害,不出幾日,皇上必然會還我清白,別擔心。”

隻是,這樣的話語,那滿是寬慰和慈愛的臉,卻令朱顏惜的心裏,酸澀多了幾分,苦笑,在唇邊漾開,“父親,你對女兒,是當真心疼嗎?”

話語剛落,朱顏惜的眼眶,也濕潤了起來,自己的心裏有怨,也有著委屈,隻是自己,卻開始害怕起來,這父親的答案。

朱隆慶有些詫異地,看著女兒,心裏有些驚慌,難道,顏惜知道了什麽?

看著父親眼裏的驚慌,朱顏惜抿著唇,看著父親,不再開口。

“顏兒,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朱隆慶試探性地問了問,而眼裏,卻有著想要隱瞞的心虛。

“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都聽了~”朱顏惜有些自嘲地“就連我自己,為什麽中毒都清清楚楚!”

“胡說!”朱隆慶喝斥道“究竟都是誰,亂嚼舌根的。”

“父親,時至今日,你還想瞞我嗎?你可知道,太後把一切,都說得一清二楚,你又可曾知道,皇上,為什麽容不下你?”眼眶泛紅,朱顏惜的眼睛眨了眨,淚水,就這樣流了下來。

聞言,朱隆慶的唇瓣,微微顫抖,不安地,看著朱顏惜,“這才是,我入獄的真正原因?”

“是!”朱顏惜點了點頭,心慌得,感覺連手心,都麻麻地,心裏有些空洞地,泛起層層不安。

“我就知道,這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或者,這就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報應不爽啊~”朱隆慶喃喃自語地“嗬嗬,當年我拋棄了自己的女兒,逼死了她娘親,她臨死前的詛咒,始終成真了~”

朱顏惜聽著朱隆慶的話語,自然知道,父親說的,是雲綺和雲綺的娘親,太後說出來的,和在自己父親口中聽到的,還是有著不一樣的觸動,朱顏惜看著父親滄桑的臉龐,笑容裏,有著悔恨,終究不忍心地“至少,雲綺郡主這些年,過得不錯。”

“顏兒,你說什麽!”朱顏惜的話,朱隆慶自然明白,對於雲綺郡主,自己也曾經猜測過,隻是,母親卻沒有告訴過自己,自己的懷疑,究竟是真是假,這些年,自己帶著愧疚,將這些寵溺,都付諸在顏惜身上,有多少,是這彌補的成分,隻有自己清楚。

“這些年,她過得,比我幸福多了~”朱顏惜歎了歎氣,“之前,我或者不明白,為什麽我和弟弟,你會下得了手,也不明白,為什麽對我的寵溺,會比弟弟多出了那麽多,直到太後說了出來,我才知道,父親,你是在贖罪~”

“顏兒,為父對你,何嚐不是寵愛?”朱隆慶看著女兒黯然神傷的神情,急忙解釋。

隻是朱顏惜,卻一直低著頭,看著地上,“是不是,顏惜已經分辨不出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父親對我和弟弟都下得了手,如今,顏惜想想,還真是心驚,難怪弟弟的死,你那麽的昏庸去處理兩位姨娘,現如今,我甚至不明白,父親所做的一切,真的能說是對我,有一絲一毫的父女之情嗎?這些年,父親你的寵愛,甚至是溺愛,究竟是逢場作戲,還是愧疚?這些溺愛,又算什麽?”朱顏惜緊緊握著拳頭,克製自己的情緒~

而朱隆慶的臉上,愧疚之色更濃,發出的聲音,帶著沙啞“顏兒,那是為父,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朱顏惜的聲調,忍不住高了許多,噙著淚的眼睛,帶著怨氣地,看向了朱隆慶“嗬嗬,父親,你可知道,你自多年前,就因為你的自私,害了娘親的一生,也因為你的糊塗,你下的毒,害死了弟弟,也害苦了我?娘親的死,何嚐不是因為你和太後的合作,給了娘親不得不死的理由?”

朱顏惜聲聲控訴,直衝著朱隆慶的心裏,一下下地鞭笞著,而朱隆慶,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雲兒的死,不是……”

自盡二字,朱隆慶沒有勇氣說出口~

“自盡嗎?父親,你下毒的時候,可曾想過,這毒,不僅僅是你威脅娘親的手段,更是太後,報複娘親的利刃?”朱顏惜搖了搖頭,悲戚道:“娘親,是為了保全我而死~”

提及納雲兒,朱隆慶的眼裏,閃過痛苦,當顏惜一字一句地,告知自己雲兒死去的真相,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刀子,在一刀刀割著心上的肉一般,生疼地很。

自己是卑劣不錯,可是自己,卻從來都沒有想過,雲兒會為此而死,若早知道,或許,自己就不會這樣做。

悔恨,在心裏蔓延,看著女兒的神情,朱隆慶暗暗悔恨,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顏兒~”朱隆慶懊惱地,叫著顏惜。

“父親不覺得,欠我一個解釋嗎?”朱顏惜語氣幽怨,“如今,父親時日無多,而顏惜,隻怕也是一樣,我隻想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麽。”

對於顏惜的話語,朱隆慶皺眉,自己當真是傻,以為太後給的解藥,就必然是解藥,看著女兒,朱隆慶羞愧難當,自己做的,害了雲兒,害了兒子,也害了女兒。

心口,堵著一口氣,朱隆慶仿佛蒼老了許多地,訴說起那段往事。

那一年,在太子府上,自己驚遇納雲兒,便被那驚鴻一瞥所深深吸引,隻是,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若不是今日將軍有恙,不想太子有意見,豈會輪到他一個小小副官前來,太子和雲兒的親密無間,令自己更加明白,這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

隻是,自己卻不曾想過,這癡迷的眼神,卻落入的當時還是貴妃的太後眼裏,很快地,太後便找到了自己,誘惑自己,出謀劃策地給出了許多的意見,加之自己對於權利的渴望,還有,覺得雲兒和太子一起,最終也難逃太後毒手,就這樣,自欺欺人地,和太後狼狽為奸。

朱隆慶的話,令朱顏惜無語,上一輩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去批判的,隻是,自己卻心疼自己的娘親,這樣苦了這些年,卻最終,也都落得如此的下場。

朱顏惜默不作聲,朱隆慶也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顏兒,或者,在你看來不堪,可是,即便至今,我依舊慶幸我做出的決定,我後悔的,隻是選擇了和太後合作罷了,雲兒嫁給我,日日夜夜都是不開心的,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她也極力的,扮演好妻子的角色,獨獨不願意,與我親近,直到那一日,太後來訪,言語之中,無不透露著,皇上對於她的舊情難忘而對皇後冷淡,這一切,都源自於皇上聽聞,雲兒與我貌合神離。”朱隆慶的嘴角,微微揚起。

朱顏惜看著父親的神情,很是失望,事到如今,父親卻也依舊認為,自己是對的,隻怕,這一切,也都是二人算計好的,要母親死心塌地吧。

娘親與姨娘姐妹情深,太後這樣的一席話,娘親如何會令自己的妹妹難為,為了成全,而逼迫自己,夫唱婦隨,舉案齊眉,這才是這些年,娘親和父親所給人的,琴瑟和鳴的背後真相!

隻是

朱顏惜思及記憶中,娘親說的話,那句情深錯付,那一聲聲的指責,難道,也是為了演戲!朱顏惜心驚的,皺起眉頭。

父親接下去的話,也令顏惜痛心疾首,弟弟的死,隻是因為,娘親和皇上的一次見麵,居然就是因為這樣的一麵,就令父親自始至終的懷疑,娘親的不貞!

“那我呢?”朱顏惜的語氣漸漸變冷,這樣的父親,自己都覺得可恥。

“太後說的沒有錯,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要留住雲兒,就要防範於未然,爹也是被太後欺騙了,我隻是想,以此來控製你娘親,從來就不曾想過,會傷害你!”朱隆慶有些愧疚地,看著朱顏惜,但也隻是愧疚,對於顏惜因為這個錯誤而已經無力回天的情況,朱隆慶卻依舊不曾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此刻的朱顏惜,已然對父親感到深深的失望,對雲綺,父親有悔恨,對自己,也有著愧疚,隻是相比之下,他更愛他自己,即便娘親的死,令他悔恨痛苦,可是時至今日,他依舊不認為,自己有錯,倒是自己天真的以為,父親,會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沉痛的閉上了眼睛,朱顏惜的眼角,淚水滑落,此時此刻,自己才真正明白了,母親最後的那封信,真真正正的含義,自己一直以為,母親是警醒自己,不要被愛情的表麵所欺騙,現在想想,那並不是對父親的絕望,而是對於人心的絕望。

或者,娘親早就知道了,父親和太後的陷害,所以,那字裏行間,才會要自己,自立自強,隻相信自己,不依賴他人,包括父親。

“父親自求多福!”朱顏惜跪下,對著朱隆慶行了大禮“無論如何,父親的養育之恩,顏惜不敢忘,這一叩,謝父親的養育之恩。”

朱顏惜起身,再次跪下,叩下了響頭“這一扣,就當顏惜不孝,提前送別父親。”

朱隆慶看著顏惜的舉止,心裏,有些擔心,“顏兒~”

“如今,我是皇上親封的郡主,穹王爺的未婚妻,卻獨獨,與朱將軍府,再無瓜葛,我相信,娘親泉下有知,也必然欣慰,朱將軍,你,保重!”朱顏惜丟下了這樣的一句話,便快步地,離開了大牢。

走出大牢,映入眼簾的,便是熟悉的身影,修長的身軀,一身冷冽的氣息,負手而立,天地之間,仿佛無人敢去打擾一般。

一旁的楠嫻,看到顏惜身上的髒亂,還有額間的汙穢,擔心地“小姐,你是怎麽了?”

這一聲響,也令拓跋元穹轉身,刀刻般的俊臉,在看到顏惜的額間,危險的光芒,在眼眸中乍現,跨步走近,手指,輕輕擦拭著顏惜的額頭,楠嫻也識相地,退到了一旁。

“你這是做什麽?”拓跋元穹的語氣,帶著慍怒。

“王爺,我沒事~”知道拓跋元穹是生氣自己額間的紅腫,朱顏惜笑了笑,拉下了拓跋元穹的手,手掌,也第一次大膽地,主動握住了拓跋元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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