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祭
與此同時，仙城的災難還在繼續……
魎將從容背對著熊熊烈火，負手而立，自有一股股鮮血從仙城的各個角落飛射出來，落在他的身上。
那些鮮血漸漸流下，然後在他的腳底匯聚成一個詭異的血紅色六角光環。
光環散發出濃鬱的血腥味，每跳一次，魎將身體便會愈發魁梧一分。
魔爪越來越長，光環越來越亮！
“啟稟魎將軍，我們第三小隊並沒有發現漏網之魚的下落。”
“我們第二小隊也並沒有。”
魎將嗯了一聲，旋即問道：“第一小隊實力最為精銳，搜索能力也是最強，他們有沒有回音？”
後方支支吾吾道：“第一小隊……和我們……失去了聯係，屬下也探查過……恐怕，他們是……全軍覆沒了。”
魎將很是不可思議地咦了一聲。
“有這等事？那人到底是誰？竟然能殲滅我們四人小隊？”
但後方麵麵相覷，始終沒有個準確的回答。
魎將哼了一聲，罵了一句廢物，便立即以血紅光環開始了傳送的陣法。
“本將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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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簫朦朦朧朧中睜開眼睛，微一抬頭，便見眸中的少女雖青澀而自然生出天地獨有之氣質。身著簡易的黃衫便服，卻難掩她傾城國色，小小年紀已是如此，不難想象她長大成人之後究竟會如何胡天胡帝。
傾城少女旋即歡笑道：“你醒了？還好麽？本……姑娘叫水……唔，小夢，你呢？”
楚天簫愣了片刻，澀澀開口道：“楚天簫。”
就在此時，他們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隻見魎將從一道血紅法陣中緩緩走出，冷笑說道：“難怪第一小隊就此覆滅，原來是殿下親至……想不到區區魑魅魍魎四小將之末，初境下品，竟能驚動殿下，真是榮幸之至。”
他話語雖然恭敬，但卻沒有一絲恭敬的口吻。
因為他……以全城人的鮮血進行了血祭，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實力……
連續血祭了兩座城池，他自然有囂張的本錢。
小夢微微挑眉，她到來之前，場間的四個屍體便已經在那裏躺著了，但此情此景她也懶得解釋。
倒是對方身上的氣息讓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衣袖，秀眉緊緊蹙到了一起，身子竟因憤怒有些顫抖起來。
“是血祭大法陣？你們到底……殘害了多少生靈？”
“嗬嗬，這與殿下無關吧。”魎將嗬嗬一笑，卻是說道，“在我們眼裏，凡人都是猶如豬狗，殺再多又有……”
“閉嘴！”他話未說完，就聽楚天簫豁然打斷，然後指著他喝道，“你……宛城，就是被你毀掉的？”
魎將冷笑一聲，楚天簫卻是陷入了死寂。
宛城，便是楚天簫是生於斯成於斯的故土……
當日隻是那樣一個眨眼，全城人都死了，就是死在這個什麽血祭大法陣之下！
城沒了，故人沒了，最最讓他痛心的是——那個平日裏誰也沒有招惹過，處處與人為善，辦事以他為先的傻丫頭恐怕也……
如今……終於見到了這出慘劇的罪魁禍首，他的複仇情緒便如潮水般洶湧而出，淹沒了理智。
楚天簫一雙眸子黯淡，冷冷對準了魎將。
魎將不知為何，明明身處烈日之下，卻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冷，仿佛那少年內心的寒意竟透過他的眼神傳遞了過來。
楚天簫話音遲鈍沙啞，一說出，似乎便要結冰。
“我們宛城的人跟你有仇？”
那道心如死灰，冰冷徹骨的話音，即便是小夢也不由得退後了兩步，不敢看他。
魎將竟微微有了些許恐懼，情不自禁地答道：“你們這些凡人也配和我族有仇？”
這話雖然說得強硬霸道，但口氣中卻已有了些許恐懼。
楚天簫沒有理會他這句話，反而近似癲狂地說道：“我們宛城的屋子和你有仇？我們宛城的城牆和你有仇？我們宛城的父老鄉親和你有仇？”
他越問越快，話到最後竟是幾近吼了出來。
“我的傻丫頭也跟你有仇！？”
魎將在這股癲狂之前竟然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你們……到底是誰！”
小夢垂首說道：“我……”
楚天簫豁然打斷，喝道：“問你了嗎？”
小夢愣住。
魎將見狀眼珠一轉，說道：“殿下何必再演下去？屬下不就是奉了殿下的命令，才啟動血祭大法陣屠滅了那座城麽？”
他這一手栽贓嫁禍，拖泥帶水的毒計十分厲害，楚天簫果不其然對著小夢怒目而視。
“不是的，你聽我說——我和他不是一夥的！”小夢慌忙解釋，“他是十惡不赦的絕域魔族，而我是……”
話未說完，就見魎將一雙魔手作勢待撲，小夢立即一揮黃衫擋在了楚天簫身前。
“殿下，你為何要護著這少年？難道還要與他虛與委蛇不成？直接殺了他就好。”
小夢知道他又在挑撥離間，正要繼續回頭解釋，卻聽楚天簫淡淡說道：“謝謝你。”
“啊？”小夢聞言微微一愣。
楚天簫搖搖頭說道：“我沒有那麽白癡，連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都分不清。”
“謝謝你剛才挺身而出救了我。我……相信你。”
小夢聞言捏緊了衣角，她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個異性對她說過‘朋友’和‘相信’這兩個詞。
他說謝謝我……他說他當我是朋友……他說他相信我……
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湧上少女心頭，雙手竟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麵色也開始微微泛紅。
“……你照顧好自己，找準機會就跑！”
“不！”楚天簫竟然推開了小夢，目光死死盯住魎將沉聲道，“是你，該照顧好你自己。”
“這場戰鬥，交給我！”
言畢，楚天簫眸子中泛起狂熱的複仇意味，從地麵拾起一顆石子，猛然劃破右臂。
鮮血一滴滴滴下，那金色印記似有些貪婪地吸吮著鮮血，光芒一分分強盛起來。
他回想著先前在夢裏的那柄劍，心中喃喃念道。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話……幫我……我要複仇……我一定要複仇……
金色印記似乎能夠聽到他的心聲，隨著吸入的鮮血越來越多，漸漸開始變形為劍。
無數道金光自他的金色印記中洶湧而出，然後化作一柄無鋒鈍劍匯聚到他手上。
在場另外兩人立即察覺到了一股浩然劍意，小夢回頭望向楚天簫，眸子中閃過一絲驚奇。
魎將雖也吃驚，臨敵經驗卻比小夢豐富許多，見她失神，立即抓住機會，魔爪一揮。
刷！一道魔爪自地麵湧現，抓住了小夢的脖頸並迅速將她拖下沙地。
嗖！小夢再度出現，卻是已在魎將的控製範圍之內，而魔爪更是死死架上了小夢的脖頸！血祭兩城獲得的力量輕而易舉地將她高高舉起。
“唔——”小夢白嫩的脖頸被那魔爪抓出一條殷紅血絲，雙手緊緊握著那隻魔爪，使勁掙紮卻無力擺脫。
“放開她。”冷冷的聲音傳來，魎將竟感到一股寒意，將眸子轉向了楚天簫手中那柄鈍劍。
“隻是柄虛劍，並非六道劍本體！”魎將喝道，“既然如此，你以為你能是本將對手？”
楚天簫神色依舊冷冷，周身散發出一股濃鬱的殺氣，然後他高舉那柄虛劍，衝著魎將狂衝過去。
魎將冷笑，這家夥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這種級別的戰鬥經驗，邁上一步，魔爪上泛起一股黑氣激射而出。
楚天簫持劍橫衝，見狀揮劍斷之，動作幹脆利落。
然而盡管楚天簫有著充分的預判，但這畢竟不是凡塵級別的戰鬥，對於這種戰鬥的虛虛實實，他最為缺少的……不是敏銳和預判，而是經驗。
一道黑手自他身後閃現，然後重重擊向他的後背！
“噗——”楚天簫一口鮮血吐出，染紅了衣襟。身子前傾，以劍撐地，勉強半跪在地。
魎將握緊小夢的脖頸，防止她掙脫，然後戲謔地看著楚天簫。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楚天簫立即便站了起來，將嘴角的鮮血塗抹到了金色印記之上。
金色印記陡然再亮一分，虛劍劍氣陡然再強一分。
果然……
楚天簫冷笑著看了看魎將，旋即竟是右手持劍，倒轉劍柄，豁然反捅自身！即便是六道劍的虛劍，衝擊力也是非同小可，這一下滋味十足，立即令楚天簫再度吐出濃稠鮮血。
魎將似乎也沒有料到他這般舉動，另外一隻魔手本欲出擊卻頓在了半空。
楚天簫沒有時間去理會，立即便將流出的鮮血再度塗抹到金色印記上。
魎將頓時明白過來，心頭微微發涼。
這家夥……難道是瘋子麽，竟然敢這樣自殘，竟然不惜這樣自殘也要複仇……
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怪物……
楚天簫持劍而立，身子一直在淌血，然而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樣。
下一刻，楚天簫再度持劍衝鋒。
淋漓著鮮血，發髻飄亂。就像惡鬼，就像修羅！
魎將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少年，動作微微一僵，下一刻少年的劍便已到了他身前。
最直接，最蠻橫，最不管死活的直衝！
魎將無法可想，隻有全力用魔爪擋下鈍劍！血祭全城獲得的力量在這一刻傾瀉而出，他相信麵前這個少年定會受不住這種力量而退卻。
可是他錯了。
的確，楚天簫瘦弱的身軀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力量，被它衝得四肢幾乎散架，一股股殷紅鮮血自他七竅流出。
然而，這個拚命的少年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痛苦一樣，目光沒有一絲改變，依舊是複仇的火熱與憤恨的冰冷。
他在咬牙，他在堅持，他在拚命！
他的虛劍還在前行，隻要下一刻便可以刺穿魎將的身軀。
魎將心頭泛起恐懼，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將小夢拋了出去，然後另外一隻手迅速朝著少年的天靈蓋擊下！
高明的圍魏救趙。
然而，楚天簫卻依舊沒有任何抽手回防的意思，他的鈍劍還在向前。
哪怕玉石俱焚，哪怕同歸於盡！
魎將從來沒有見過對自己可以這麽狠的人，暗中怒罵難道你這小子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怪物，明明初境都不是，卻能越境戰鬥，把初境下品逼成這個樣子？
小夢身在半空，無從援助，而楚天簫自己也已是快到了極限，鈍劍前行的速度非常慢。
魔手會先到他的天靈蓋！
然而便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金色印記突然煥發出一種異樣的光輝。
微微有些柔和……
魔手已然擊下！
扛鐺——
一聲碰撞，卻是魔手碰到了一柄透明的長劍！
這柄長劍微微顫抖，金色印記也在微微顫抖，似乎像是……凡間的寒暄問候？
下一刻，那柄長劍便咣當一聲破開魔爪，然後作勢欲撲。
魎將立即便將血祭的剩餘全部力量一股腦兒朝著那長劍轟去。
長劍絲毫不懼。
一劍。輕描淡寫，破之。
然而魎將方才那一擊並不是想要破釜沉舟，而是想要走為上策！
因為他知道那柄劍代表著什麽……
劍聖！
心中雖轉念萬千，動作卻毫不遲緩。隻是這麽一個空當，他就已經迅速閃開，跳上半空即將遁形。
便在這一刻，長劍泛起一絲白光，然後金色印記也再度泛起一絲異樣光彩，楚天簫就立即聽到了一陣儒雅的男子聲。
“拋劍。”
楚天簫沒有猶豫，立即將手中虛劍向後一靠，然後對準魎將背後猛然向上一拋。
這是投擲飛斧的動作，宛城邊陲，他自然熟練。
當下這柄虛劍在半空之中受白光牽引，速度快得驚人，隻是一瞬便刺穿了魎將的背後，然後炸裂開來！
這一次對魂魄的衝擊遠超上次，方才以血祭奪取的魂魄在一瞬之間幾乎被蕩滅！
魎將握緊魔爪，腳下一步不敢停留，雖是已受了極重創傷卻依舊努力逃出了升天。
可恨！六道劍的那個傳聞果然是真的，它真的是……
那樣的話，那個少年不就有可能被帶回小無極宮？這般生狠的角色，若真給他時間和機緣……日後絕對是大患！
不行……唔……魂魄已殘……必須……盡快……通知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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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地清鳴一聲，透明長劍便嗖地一聲一飛衝天，消失於天際。
夜幕降臨，圓月高升。
楚天簫頹然跪倒在巷道口上，捂住了胸口。
……血祭全城……傻丫頭……你真的不在了麽……城破的時候……你不是說過，會好好活著的麽……
複仇的火焰再次在眸中燃起，楚天簫站起身來，指著淒冷的月色喝道。
“我不管絕域魔族到底是什麽，也不管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麽屠城……但，”
楚天簫豁然將右手重重揮下，喝道：“我，楚氏天簫！今日以命立誓，自今日起，與絕域魔族不死不休！”
“不將絕域魔族屠族滅種。”
“我——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