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凶宅之二

五十九、凶宅之二

太常協律韋生,有個哥哥很是凶悍。常對別人說,自己平生無所畏懼,無論妖魔鬼怪,都不放在眼裏。倘若聽到哪個地方有凶宅,一定會獨自前往,千方百計地在那裏住上一宿,誰勸都勸不住。

韋生有這麽個哥哥,很是擔心,但是,內心深處,也有隱隱的驕傲。一次,與同僚閑談的時候,提起他哥哥的那些“豐功偉績”,同僚聽了,很想試上一試。正好聽說延康東北角馬鎮的西宅,經常有怪物出沒,於是便把韋生的哥哥,帶到那個凶宅。

漫漫長夜,眾人擔心韋生的哥哥不好過,臨行前,還特別為他備辦了不少酒肉。一群人在那裏說笑了一陣,傍晚的時候,就都回去了。

宅子裏麵有一個池塘,大夥兒把韋生之兄留在池塘西麵的亭子裏。大家都走了以後,韋生的哥哥,就在這個地方開始了他的驚魂之旅。

此時天色已晚,韋生的哥哥與眾人談笑的時候,喝了不少酒。現在酒勁上來,渾身燥熱,索性解開身上的衣服,袒衣而睡。

夜半時分,他從夢中醒來。朦朧中,隻見一個一尺來長的小孩兒,從池子裏爬出來。那小孩上身很短,腿卻很長,膚色黝黑,爬上台階,慢慢地朝韋生哥哥所在的這個方向走來。

沒走幾步,便來到韋生哥哥的麵前。韋生的哥哥側著身子,躺在那裏,不為所動。

那小孩趴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忽然高聲罵道:

“躺著的算是什麽東西,看我幹什麽?”

說完這話,就開始繞著床頭,一圈一圈地走。

韋生的哥哥還是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他抬起身子,拍了拍枕頭,由側臥改成仰臥。

亭子裏麵一團漆黑,耳邊的腳步聲漸漸停止了。韋生的哥哥忽然感覺有兩隻小腳,站在他的腳上。那兩隻小腳硬如鐵,冷如冰,令人汗毛直豎,心頭更是一陣一陣發寒。

站了一會兒,那兩隻腳便開始移動。移動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韋生的哥哥還是一動不動。

等到那雙腳移到他的腹部,他便突然坐起身來,雙手也如閃電一般伸出去,牢牢地抓住那正在他肚子上緩緩移動的雙腳。

借著月光,低頭一看,竟然是一隻鐵鼎。

鼎有三足,這隻鐵鼎,缺了一隻腳。

韋生之兄怕這隻鼎跑了,特意用衣帶將它係在床腳上。接著又倒頭大睡。

第二天早晨,眾人前來探望。韋生的哥哥把昨晚發生的事跟眾人講了一遍。

——原來,這裏竟有一隻成了精的古鼎。

眾人紛紛表示好奇,請求韋生的哥哥把鐵鼎拿出來給他們看。

韋生的哥哥答應下來,從床下捧出那隻鼎來。表麵看去,這隻鼎除了缺了一足,樣式也古雅一點以外,同別的鼎似乎沒有什麽不同。這麽一隻鼎,也能興風作浪。

看出眾人臉上懷疑的神情。韋生的哥哥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鐵杵,卯足力氣,一下子把古鼎搗碎。那隻鼎碎裂之後,竟然有鮮血汩汩地流出。

眾人麵麵相覷。

從此,人人都相信韋生的哥哥是真的膽大,而且還能夠祛除凶宅裏的妖孽。

這以後,他是不用擔心沒有凶宅睡了。

出《異怪錄》

六十、奇遇記

唐朝臨川郡南城縣令戴某,曾經在館娃坊買過一處住宅。

閑暇的時候,戴某跟自己弟弟坐在廳堂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說著說著,忽然聽到門外有一陣女子的歡笑聲。那聲音忽遠忽近,戴某很是奇怪:這是他們家的私宅,究竟是什麽人不請自來呢?

兄弟兩個正在疑惑,耳邊聽到那笑聲越來越近,轉眼之間,有數十個女子出現在廳堂前麵,那些女子個個生得如花似玉,但是,還沒等他們看清楚,她們就不見了。

這樣的事情持續了數日,那些女子總是突然出現,又倏忽而逝,搞得戴氏兄弟不知所措。

戴家宅子的院子裏有一棵梨樹。這棵梨樹的樹幹需要幾個人合抱才行,也曾經枝繁葉茂過,不過,現在都已經枯死了,戴某懷疑是這棵梨樹作祟,就叫家裏的仆人拿著刀、鋸等工具,把枯樹給伐倒了。

梨樹的根紮得很深,樹根下麵,有一塊石頭,露出拳頭大的一塊。原以為就是一塊尋常的石頭,撿起來扔掉就是了。沒想到,這塊石頭越挖越大,好像無論怎麽挖,也挖不到底。仆人們在石頭上架起木頭,點起火來焚燒,稍後又在上麵淋醋,然後拿鑿子鑿。鑿了大概有五六尺,仍然沒有鑿透。

戴某見仆人們早已累得氣喘籲籲,正想讓他們放下工具歇息一下。這時候,忽然看見有一個婦人出現在坑邊,一邊繞著土坑,飛快地行走,一邊撫掌大笑。

戴某被她笑得直發毛,正待發問,就見那女子徑直朝他走來,牽起他的手,朝坑裏走去。戴某身不由己地跟著那婦人,跳入坑內,落在石頭上。剛跳進去,兩個人就在眾人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了。

家人驚懼不已,正不知道該怎麽辦好的時候,那女子又從坑裏出來了,對著眾人,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兒,戴某也走了出來。

一家人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誰知道,戴某剛出來,他的弟弟又消失了。而且,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弟弟的身影。就連那個女子,也失去了蹤跡。

現在,誰也不敢往下挖了。再挖下去,還不一定出什麽怪事呢!

家人知道事態嚴重,都痛哭不止。隻有戴某不哭,他說:

“他在那裏,不知道有多快活呢,你們哭的什麽勁呢!”

家人就問了,好好一個人,就這麽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何出此言啊?

戴某但笑不語,不管別人怎麽追問,他都咬緊牙關,守口如瓶。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也不肯將那坑底的事同家裏人說清楚。

故事講完了。

戴某家的梨樹下,似乎存在一個無形的通道。

從這個通道進去,可以抵達異度空間。而那個空間的人,也可以通過這個路徑,到我們這個空間來。

那個空間的環境,也許比現在我們生存的地方好上不止一倍,否則,戴某的弟弟不會滯留在那裏,留戀忘返。

而戴某本人,為什麽不留在該處呢?

也許,做為長子,他的生命裏,還有一些不得不麵對的牽係。

正是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牽係,將他固定在現在這個空間裏,永生永世,動彈不得。

(出《酉陽雜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