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蘇昌河所言,自開張之後第二日起,鶴雨藥莊的門檻就快被踏爛了。同時,隨著那些尋常百姓的疑難雜症被白鶴淮治好,一些以前對這些新藥莊不屑一顧的富家豪商也開始登門拜訪,等到今日一頂藍色的轎子停在了鶴雨藥莊的門口。

轎子之上繡著一隻仙鶴。

在轎子上繡圖案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北離境內大多數的家族都會有自己的族徽,將族徽秀在一些日常之物上是常有的,但是仙鶴卻不是尋常人家能夠隨便繡的。就像龍、鳳、蟒這些神物一樣,仙鶴也代表著不尋常的尊貴身份,隻有六品之上的官員才可以在隨身之物上紋繡仙鶴以示尊貴。

轎子前麵有一名帶刀護衛,看到坐在門口台階上吃西瓜的蘇昌河,微微一皺眉,心中暗道:此人見轎不退避也就罷了,怎還這般無禮?

蘇昌河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那轎子,他自然知道這仙鶴代表著什麽,但心中卻毫無波瀾。畢竟他曾是拿著刀抵著北離第一重臣琅琊王蕭若風的人,這小小的地方官算是什麽。

於是兩個人就這麽麵麵相覷了許久。

“噗。”蘇昌河朝著地上吐了一口西瓜子。

“大膽!”那護衛終於忍不住了,破口大罵。

“你誰啊你。”蘇昌河不耐煩地說道。

“何事?”聽到外麵的動靜,蘇暮雨從院中走了出來,看到那轎子微微一愣,走向前抱拳道,“敢問這位小兄弟,可是前來尋醫?”

那護衛見蘇暮雨態度溫和有禮,心中的火氣才慢慢消了下來:“正是。”

“頂著一頂空轎子來尋醫?”蘇昌河冷笑道,“這倒是新鮮事了。”

護衛心中一驚,那轎中確實無人,卻不知怎得被蘇昌河發現了。他當然不知道蘇昌河是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裏的老大,隻消看一眼那些轎夫的神色,都能估出這轎中人的分量,更何況這轎中無人了。

蘇暮雨轉頭衝著蘇昌河輕輕搖了搖頭,隨後對那護衛說道:“所以是小兄弟你來看病嗎?”

那護衛瞪了一眼蘇昌河,隨後說道:“是我家老爺,想要拜托神醫到府上看診。”

“哦?去府上?”蘇暮雨想了想,便打算回絕。

那護衛急忙說道:“我家老爺乃是知州大人,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知州大人,病情很嚴重?”蘇暮雨緩緩問道。

護衛臉色一變:“這你就不必多問了,快讓神醫出來。”

“吵什麽吵!”白鶴淮也從院中走了出來,看著那轎子,冷笑了一下,“原來是官老爺來了。”

那護衛早就聽聞這鶴雨藥莊的神醫不僅醫術高明,而且容貌絕美,看到白鶴淮後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見過神醫。我家老爺,懇求神醫能夠到府上一見,診金多少,任由神醫要求!”

“哦?”白鶴淮高興地一揮手,“那現在便去。”

“多謝神醫,請!”護衛急忙掀開了轎子的幕簾,原來這轎子是為了白鶴淮準備的。

“朝顏。”白鶴淮手一揮,蕭朝顏就屁顛屁顛地捧著一個藥箱出來了,她笑道:“我與白姐姐同去。”

“不,我與你去。”蘇暮雨沉聲道。

護衛一愣:“我家老爺說了……”

“他是我的藥童,若他不去,行醫不成,到時候有所差池,你能負責任嗎?”白鶴淮問道。

護衛心想哪有年紀這麽大的藥童,但表麵上仍表示了順從:“都聽神醫安排。”

白鶴淮走上了轎子,護衛一揮手:“起轎!”

蘇暮雨則跟在轎子旁,隨他們朝前走去,他交待蕭朝顏:“讓今天來問診的病人都先回去吧,若是來取藥的,你就按單子上的分量把他們取一下,小心點,別弄錯了。”

“好。”蕭朝顏乖巧地點頭。

看著轎子逐漸遠去,蘇昌河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瓜皮隨手一丟,無奈地歎了口氣:“麻煩嘞。”

蕭朝顏惑道:“醫者出診不是常事嘛?有什麽麻煩的。”

“知州大人,應當是這南安城裏最大的官了。”蘇昌河幽幽地說道,“他的府上應該就有很好的大夫,而其他南安城中的名醫,他想去請,誰敢不從?可最後他選擇了我們這新開的藥莊,找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大夫,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蕭朝顏問道。

“他要找人治的這個病,南安城中所有的大夫加起來,都治不好!”蘇昌河沉聲道。

“啊?”蕭朝顏一驚,“那白姐姐她……”

“白鶴淮?”蘇昌河笑了笑,“她是藥王穀的傳人,難得能見到這般棘手的病,自然覺得很是有趣。我覺得麻煩,她怕是覺得高興得不得了。”

蘇昌河能看穿這一切,蘇暮雨自然也能看得清,但他了解白鶴淮的性格,連暗河大家長的病她也敢接,何況這區區知州了,既然勸不動,便跟著保護吧,隻是希望這一遭經曆,別讓他們的南安城生活徹底改變了。

一路上,蘇暮雨也在試探著那護衛的口風:“知州大人今年貴庚?”

“四十有二。”護衛回道。

“哦。”蘇暮雨點了點頭,又問道“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染上的?”

護衛皺眉道:“誰和你說得病的是知州大人了?”

蘇暮雨假裝一驚:“哦?原來得病的是府上的其他人,敢問是……”

護衛這才知道失言了,正色道:“你去了以後就知道了!”

白鶴淮坐在轎中,聽著外麵的談話,摸著袖中的銀針:“看來是知州大人極為重視的人了。”

到了知州府,白鶴淮下了轎子,那護衛悄悄地領著白鶴淮和蘇暮雨從偏門進去了,一路之上頗為小心,似乎有些害怕被人察覺,就這麽左拐右拐地領著他們來到了後院。後院之中倒是頗為熱鬧,十幾個看起來便有幾分高人風範的大夫正在院中激烈地爭吵著。

“應當先運針,用針通氣血!”有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朗聲說道。

“不。應當先服藥,更溫和一些!”另一名年輕一些的大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