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結局 一縱即逝
左夜抱著寶寶走在左宅的小徑上，心裏卻有些不安。白天夏羽熙無意中和寶寶提起左家大宅，小東西就吵著要來看。
夏羽熙提議讓他晚飯之後帶寶寶過來轉轉，左夜也答應了。他早有將兩人接回左宅的打算，提前讓小東西熟悉一下也不錯。可是，為什麽心裏總是有些發慌呢？
左卿聽說左夜帶著寶寶回來，卻不見夏羽熙心裏便是一沉。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慌忙找到左夜，從他懷裏抱過寶寶。
“去找小熙。”
“哥？”
“你怎麽留他一個人在那裏，難道你忘了空間裂縫的事情了嗎？”
左夜猛然醒悟，但是，這可能嗎？自從上一次出了晴雅那檔子事兒以後，他就在夏羽熙身邊安排了不少人。夏羽熙不可能躲開那些暗哨吧。但是心裏還是沒由來的一陣陣心慌。
“看好寶寶。我去找羽熙。”
而事實證明，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夏羽熙現在就不會在裂縫的入口處了。
李睿將一塊毫不起眼的灰色小玉石遞給了夏羽熙，夏羽熙接過去看了看，這就是遺玉？隻有指甲蓋兒大小竟然能承載那麽強大的能量。
身後不遠處還站著不少人，夏羽熙回頭看了看，其中還有不少熟人呢。鍾鳴、馬倩、徐媛、薩吉安、許謙，甚至還有宇文愷，隻是他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眾人在看清夏羽熙的麵容之時都被嚇住了，在場的人不少都是當初看著夏羽熙在祭台上咽下最後一口氣的。聽說他被葬在了苦悲大師那座小廟的旁邊了，怎麽現在會出現在這裏？他究竟是人是鬼呢？
夏羽熙沒有理會其他人異樣的目光，轉而看向沐恩。他今天看起來不太好，臉色白的可怕。
“還好吧？”他問。
“我現在才知道，你經曆的苦楚。”沐恩道。
夏羽熙笑了笑，“很快的，結束之後遺玉還是你的。”
“修補完裂縫之後的遺玉還有力量和天咒抗衡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也別擔心。十八歲這個劫點已經過去了，以後應該沒事了。”
“你——這是在安慰我？”
“不是，這話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沐恩沉默，雖然李睿口口聲聲保證說會保護好小熙，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次夏羽熙是凶多吉少。
另一邊，李睿正在跟一個陌生男子說話，那人的目光還時不時投向夏羽熙，最後，倆人並肩走到了夏羽熙身邊。那人打量著夏羽熙，然後開口說“睿沒有告訴你此次任務的危險性，但是我覺得作為當事人，你知情權。”
這是個很嚴謹的人，從他的衣著言行就能看得出來。
“實話說，以你現在的狀況，此行是凶多吉少。所以請你一定要堅定決心——”
夏羽熙不想理這人，去送死還得要堅定決心，是腦子有病吧。
“什麽時候開始？”
那人抬手看了看腕表，“十分鍾。”
夏羽熙點頭。
“那些人都是我們請來助你的，我們會盡全力保護好你。”
保護？夏羽熙覺得好笑，這些人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呢。夏羽熙握著遺玉，感覺一陣親切。他麵向裂縫，舉起手中的小石頭，聽李睿說，到目前為止隻有他催動過遺玉的力量。即便是在沐恩體內他也隻是被動的抵禦天咒的力量而已。這就是為什麽他們一定要找他的原因。
你有那麽大的力量嗎？雖然你藏在我的身體裏整整十年，但是我對你根本不了解啊。
另一邊，左夜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有一瞬間的呆愣，隨即他返身下樓。狂奔向裂縫所在的地方。
夏羽熙念叨了很久，遺玉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不禁要懷疑李睿幾人的判斷了。搖了搖頭，他向李睿要了一把小刀，割開手指。用滲著血的手指黏著遺玉，瞬間，一抹銀灰色光芒一閃而沒。
又要以血為引啊。
“我們會讓所有的天師將靈力注入過來，這樣你的壓力會小些。”
夏羽熙卻忽然問“為什麽沒有張家人？”
李睿咧了咧嘴，沒有回答。夏羽熙笑道“是怕小逸揍你吧？”說罷回過頭去“開始吧。我想早點兒回家。”
李睿默然，眼睛有些濕潤。
當夏羽熙將大量的血液滴上遺玉時，一陣晦澀的銀灰色光芒立刻爆發了出來，其他人則迅速將靈力輸了過來。夏羽熙清晰的感覺到，遺玉正在瘋狂吸收周圍的靈力，待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手拿著遺玉，一步步走向了裂縫。
其他人看不見，夏羽熙卻感覺到手中的遺玉正一點點的嵌進他的手掌之中，與他的身體融合在一起。
“這麽做，值得嗎？”一個輕柔聲音在耳邊響起。
夏羽熙一怔，隻聽那聲音繼續問“為了眼前這些人，值得嗎？他們，都在利用你。”
夏羽熙發現，這個聲音與其說是在耳邊，不如說是在腦海之中，他看著自己的手掌，“是在在說話？”
“是我。遺玉為神器，神器有靈。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夏羽熙停住了腳步，他好像聽見有人在叫他。轉身看去，竟然是左夜。看那人一臉的焦急和擔憂，夏羽熙笑了。
他對它說：“我不是為了那些利用我的人，但是我也有想要守護的。”
“他曾經傷害過你，你還要守護他？”
“是啊，這一次他及時出現了啊。還不夠嗎？”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能保你長生，跟他永遠在一起。或者修補裂縫，你魂飛魄散。你要怎麽選擇？”
夏羽熙輕笑，“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總有一天我會作為真正的我回到他身邊，這是他答應我的。所以，請您修補好這條大口子吧。”
“——那好吧。借你的身體一用。”
左夜，記住你自己的承諾——
等等！羽熙！別進去。左夜不顧眾人的勸阻，執意向夏羽熙所在的地方跑去。但是，空氣似乎變成了濃稠的泥沼。任他怎麽努力，依然寸步難行。眼見著夏羽熙已經踏進了裂縫，左夜急紅了眼，不顧一切的撕裂空間想要趕上去。如果無法勸阻你，至少讓我陪你一起。但是夏羽熙回頭，右手輕輕一揮，將那撕裂的空間縫補如初。
“羽熙——”
夏羽熙對左夜微微一笑，轉身沒入黑暗之中。
左夜看著那背影消失的地方，目眥欲裂。他再一次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艱難異常。因為越靠近裂縫，那強大的壓迫感也就越強。左夜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無力感了，哪怕是當初身處化魔之所時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而眼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來自裂縫之中的抵觸裏，也能看見裂縫正一點點的被修複完整。
但是，羽熙，你出來啊——
“啊——”左夜一聲怒吼，還帶著深深的無奈。
可奇怪的是，其他人似乎並不受這種力量的限製。李睿和沐恩趕了過去要阻止左夜繼續。左夜抬眼冷冷地看著兩人。李睿一個激靈，左夜的平日的眼神是冷漠，對別人漠不關心的冷漠，現在確實十足的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不過，他依然硬著頭皮說：“左夜，這也是小熙自己的選擇，請你尊重他的選擇吧。”
“他自己的選擇？”左夜看著李睿“如果不是你們找上他，他會選擇這樣的事情嗎？你們，就是一幫偽君子！”語畢，左夜一拳揮了過去，李睿躲閃不及，感覺自己的半張臉都被打慘了。
“他若出事，我要全世界給他陪葬。”
眾人心中一寒，因為左夜已經在一瞬間冷靜下來。看著周圍的人，如同在看死物一般。李睿突然產生了一絲懷疑，他是不是做錯了。他究竟是救了這一城的人，還是把這一城的人推向了死亡？
“二哥，小熙他不會有事的。”
左夜看著前方，“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把他推了出去。他沒告訴過你們，他現在的魂魄不全，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苦悲大師和張家兄弟為他補了魂。他不是詐死，是真正的死過一次了。即便重生之後也隻有五年不到的時間。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們——滿意了？”
沐恩與李睿睜大了眼，如果左夜所說不假，那麽夏羽熙連一絲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二人聯手，再一次把夏羽熙推上了絕路——
沐恩原本蒼白的臉又白了幾分，他一點也不懷疑左夜會讓他們為夏羽熙陪葬的可能性，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夏羽熙千萬不要有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左夜從來都不知道，時間竟然如此難過。夏羽熙被困在地下室的感覺大概比這還糟糕吧。
在場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裂縫被一點點的修不好了。但是，大家的心卻並未因此輕鬆起來。
裂縫徹底修複的刹那，左夜一直未曾移開過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但是很遺憾，一直到遠方的天際泛起了魚肚白，那個人依舊沒有出現。
左夜的手越攥越緊，連呼吸也變得不平穩起來。
李睿暗道一聲糟糕，他已經感受到很強的壓迫感。左夜已經到極限了，可是，夏羽熙真的還有生還的可能嗎？
“羽熙——我要——把你找回來。等我！”
然而，就在左夜再次靠近那裏的時候，前方的空間忽然一陣動蕩，打開一個通道來。一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左夜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他看得清楚，那個人是夏羽熙。一定是他。
“羽熙！”
夏羽熙緩緩出現在眾人是視線之中，他看著左夜，輕輕微笑。
“左夜，我回來了。”
左夜神色激動的抱住夏羽熙，緊緊地抱著他，生怕一不小心懷裏的人就會消失掉一般。
“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夏羽熙一陣恍惚，“謝謝你等我。這一次，你沒有失約。我看到你來找我了。”
“羽熙——告訴我實話，你真的沒事了嗎？”
夏羽熙沉默，“——對不起。”
左夜心中一沉，臉色也變了。他看著懷裏的人，“對不起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怎麽了？羽熙，你別嚇我好不好？我們再次相見還不到兩個月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左夜，我好累，好像睡。我記得你對我承諾過，會幫我集齊三魂七魄的是不是？”夏羽熙摸著左夜的臉，真到了分離之時他才發現自己有多舍不得。
左夜緊摟住搖搖欲墜的夏羽熙，親吻著他的唇角，“別這樣對我羽熙。什麽懲罰都可以，就是別離開我，好嗎？我不能失去你——求你。”
淚從眼角滑落，夏羽熙心如刀絞，眼皮卻沉重的僅，“左夜，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我等著你來接我回家，但是在這之前，讓我好好休息一些日子好不好？我真的好累。”
左夜抑製住身體的顫抖，“羽熙——陪我看日出吧。看完日出之後再睡好嗎？”
“日出？好啊。”
左夜將他抱了起來，走向這裏的製高點。迎接初升的朝陽。
“左夜——我真的好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家。但是，我想，如果這一世大概連老天爺也注定要把我遺棄掉。那麽下一世，我是不是可以被所有人珍視呢？我想要感受那樣的感覺，你會幫我實現的，對不對？”
“嗯。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隻要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我答應你，一定會的。”夏羽熙攤開右手，一顆小石頭靜靜地躺在那裏“從此以後，再沒有混沌遺玉了。你帶著他，我就在這裏。”一滴鮮紅的**滴落其上，夏羽熙抬頭，就見左夜淡紫的瞳孔之中流出了鮮紅的淚水。
他伸手擦去那讓他觸目驚心的痕跡，“別這樣。你不該哭的。”
“我的淚水從來都隻為你一個人而流，等你回來了，你可要好好獎勵我啊。”
夏羽熙勾起唇角，“好！”
太陽跳出地平線，金色的光輝灑向大地。給兩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就像墜入凡間的天神。
夏羽熙看著新生的朝陽，左夜看著金色光輝裏的夏羽熙，“羽熙，還有一句話，不知道現在說還來不來得及。”
夏羽熙抬眼看著他，“等下次再說給我聽好不好？”
左夜一怔，然後緩緩點頭，“好！”
夏羽熙撫上他的臉，“夜，謝謝你，陪我走到最後。再見——”
手掌滑落，夏羽熙靠著左夜的胸膛，合上了雙眼，唇角還微微向上彎著。
左夜身體一僵，然後緩緩低頭吻住夏羽熙的唇角。
“羽熙，好好休息。”
兩道淡淡的虛影脫離身體而出，左夜攤開手掌，小石子在陽光下閃著另類的光芒，將其中一道虛影納與其中。另一道靜靜看著地麵的兩人，沒有實體的眼裏似乎落下了淚。他最後看了不遠處還處於震驚之中的少年一眼，然後隨風而去，失去了蹤影。
“哥哥——”
左夜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眼裏心裏都隻有懷裏的人。即便他的呼吸已經停止，心髒也不再跳動。小孩兒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在他懷裏睡著，眉宇之間是難得的安適。或許，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吧。
他覺得，這大概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吧。懲罰他不懂得珍惜。兩次失去是如此的刻骨銘心，如果不能把你找回來，我怎麽能對得起自己的心還有你的信任呢？
羽熙，累了就睡吧。但是，我不會給你太多時間的。所以趁現在睡個夠，等時間一到，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叫醒你的。現在——
“羽熙，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