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原諒
左夜覺得今天的夏羽熙怪怪的，不過哪裏怪他又說不上來。直到夏羽熙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他才發現，夏羽熙的脖子上竟然清晰的印著五根指印。烏青的。
這才恍然大悟，夏羽熙平日裏都穿著高領的毛衣，但是他從來不會用衣領遮住整個脖子。但是今天進屋開始，夏羽熙的毛衣領子就一直高高的立著。若不是現在洗了澡穿著的浴袍是低領的，他還真發現不了！
他拉住他，伸手摸了摸夏羽熙的脖子，夏羽熙往後縮了縮，問“你幹什麽？”
左夜神色不善，“這是誰弄的？”
夏羽熙一愣，隨即反映了過來。忙用手遮住脖子。
“我都看見了，還擋著幹什麽？”
夏羽熙不語，左夜語氣一沉，繼續追問到，“今天你見到誰了？”
夏羽熙抽出手，“沒有。你多慮了。”
“羽熙！”左夜截住他“告訴我。誰幹的？”
夏羽熙撇看眼，“事情跟你無關，我自己會處理的。”
左夜皺眉，見夏羽熙一副與你無關的樣子，心裏竟然冒出一團無名業火來。他忽然出手，將夏羽熙推到了牆上，欺身而上。對著那正欲說話的薄唇吻了上去。
夏羽熙一怔，隨即恐懼之感如潮水一般將他掩蓋。他慌忙伸手去推，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不可以。但是左夜卻抓住他的雙手，高舉過頭頂。
“不——住手唔——”夏羽熙緊閉著眼，奮力將頭撇向一側，但是左夜卻不給他一絲機會。強勢的侵入讓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當那隻帶著涼意的手伸進浴衣裏的時候，夏羽熙徹底慌了神。難堪的記憶層層湧出，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住手！住手！住手！他不停的呐喊，但是那些人根本不聽他的哀求。耳邊是汙言穢語和刺耳的嘲笑，身體被強行占有的疼痛仿佛還存在一般。
心好痛。好難受。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但是，他知道從那一刻起他已經不再幹淨了。
“唔——左——求你——住手——”
左夜，求你住手。他想對他說。但是左夜卻像是聽不見一般，他惱怒，不是怪夏羽熙，是生自己的氣。
忽然，他瞥見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夏羽熙的眼角滑落，不由得一愣。
睜眼看去才發現，懷裏的人竟已是淚流滿麵。但是小孩兒卻沒有出聲，隻是那雙該是明亮的眼睛無神的看著他。
心髒驀然一痛，食指已經觸到了那蒼白的臉，“羽熙——”
夏羽熙無法抑製的發著抖，顫抖的唇，斷斷續續的發出幾個音節來，“——求——你們——放過我——”
話說完，人也已經跌向了地麵。左夜趕緊伸手去扶，碰到小孩兒的瞬間便感覺到他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
“羽熙——”輕聲的呼喚讓夏羽熙回到了現實之中，他抬頭看向左夜，溫熱的淚還不停的往外溢。
左夜憐惜的印上的唇，卻聽夏羽熙叫他說：“左夜——你知道這具身體——被多少人碰過了嗎？”
雙臂猛的一緊，他在他耳邊說：“對不起。”
“——很髒，對不對？”夏羽熙閉上眼，咬著唇“我也覺得髒。”
“嗬——我的寶貝在說什麽傻話呢？”左夜捧住他的臉，目光堅定卻又心疼地說“羽熙，永遠都是最純潔的。錯的是我，我不該拿你去冒險；不該把你推上絕路。都是我的錯。”
夏羽熙怔怔的看著左夜，隨即仰起頭想將沒完沒了的淚逼回去，“左夜，謝謝你說這些。但是，我夏羽熙好歹也是個男人。憐憫和彌補都是不需要的。我現在隻想知道一些事情。沐恩，就是宇文月對不對？”
“是。”
“混沌遺玉是不是一開始就在我體內？”
“嗯。”
“——什麽時候取走的？”
“小恩到左宅做客的那個晚上。”
“嗬——”夏羽熙抬手遮住雙眼“我被抓走是你默許的？”
“——是。但是，我沒想到他們會那樣對你——”
“你是——什麽時候從冥界回來的？”
“——祭祀開始的前一個晚上。”
夏羽熙捂著胸口，蜷縮起身體，原本就沒有血色臉又白了一層“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個計劃？”
“藍羽、淩風、铩、瓏、晴雅、小恩。”
果然是這樣嗎？嗬——“最初在策劃這個計劃的時候，我——是不是就被設定為必死之人了？”
“——是。”
猜測和親耳聽到的最大區別就是，無論猜測再怎麽接近事實，但是總還會是保留著一絲僥幸心理。夏羽熙緊緊地抱著自己，“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計劃這一切的？”
“計劃這些的不是我，而是軒。我不過是計劃實施者與推動者而已。”
“——整個計劃的啟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夏羽熙呼吸一滯，咬著牙接著問“為什麽——要回應我的感情？”
左夜看他“因為——我喜歡你。這句話是真的。”
“你騙人！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麽還要把我送上死路？！”
“——小恩他——”
“嗬嗬——夠了，你不用說了。”夏羽熙打斷左夜的話“你沒有做錯什麽。那是你的承諾，你該去兌現它。錯的是我。是我自己太笨太傻了——”
“羽熙——”
“但是，我忽然覺得就這麽放過你我好不甘心。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左夜聞言，正色道“無論什麽樣的懲罰我都願意承受，隻要你別再為難自己就好。”
夏羽熙抬眼看他，“那——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也願意留在我身邊？”
“我說過的，不會再離開你了。”
“——真的嗎？”
左夜歎息般的抱住他，“我保證。”
夏羽熙垂下眼簾遮掩住眼中的情緒，“那我就再信你一次吧。”
“你——羽熙，你說真的？”
“嗯，我想好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之間總有一方要先妥協。你不會是妥協的那個，到最後做出讓步的人還是我。”
左夜愣了愣，隨即笑著抱緊了夏羽熙，“羽熙，謝謝你。”
夏羽熙不語，眼中劃過的落寞與悲傷。
時間倒回到中午，沐恩離開之後。夏羽熙看了對方悄悄塞給自己的小紙條。——四點，我們在煉獄等你。沐恩李睿
四點，夏羽熙如約到了煉獄。裏麵隻有兩個人，李睿和沐恩——
“小熙，你來了？”
夏羽熙坐在倆人對麵，“找我來有什麽事，直說吧。”
李睿沉默，似乎難以開口。
沐恩，吞吞吐吐道“小熙，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
夏羽熙抬眼，“什麽事？”
“那個——其實，我——”
“小熙，我想請你幫個忙。”李睿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截斷沐恩的話。
“什麽？”
“——堵住那條空間裂縫。”
夏羽熙好笑，“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做不了那些事兒。”
“不、不對。這件事恐怕隻有小熙你辦得到。”沐恩開口“我把東西還給你，你就能做到。”
夏羽熙沉默，“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李睿歎了一口氣說：“小熙，如果我們還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找上你了。時隔一年，那條大裂縫不但沒有被修複，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在這樣下去，整個a市都會遭殃的。”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小熙——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的同事陳晨遇到的那隻筆仙，已經受到魔氣的侵襲了。否則，它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出來。不是嗎？”
夏羽熙抿了抿唇，“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裂縫越大，對各界的影響也就越大。到達一定程度之後，魔界和冥界的生物就可以通過裂縫進入人界。就像上一次天師一脈大舉進入冥界一樣。但是，普通人類對其他兩界的生物造不成什麽威脅。可另外兩界最低等的生物都可以要人命。這麽講，你能懂嗎？”
“所以，你們想讓我去堵上那個大口子？”
李睿神色嚴肅，“是。”
夏羽熙默然，對麵兩人一直觀察著他的神色。
“小熙，我不是要逼你。要知道，你還活著這對剛得到消息的我們來說絕對是個天大的驚喜。如果可以，我真的不願意再把你牽扯進來。但是，這關乎人界的安危，我——”
夏羽熙偏頭，牽起嘴角笑了笑，“為什麽，你覺得我會幫忙。”
李睿苦笑，“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拒絕。因為——這裏還有你在乎的人，寶寶、林嘯、龍潛、文翰、陳勤、李偉、王鵬、李斌，還有，你的母親。”
聞言，夏羽熙的臉色一變。李睿卻繼續說到“他們都是普通人，一旦裂縫作為了通道敞開，你覺得他們可以安全的活下去嗎？”
“你調查我？”
“——抱歉。我也是逼不得已。”
夏羽熙輕笑，每個人都又迫不得已的苦衷。隻有他，怎麽樣都無所謂。
“後果——”
“我們會保護好你的，你不會出事的。”
“——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是怎麽知道我還活著的？他告訴你們的？”
李睿和沐恩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不是的。左夜對你還活著的消息守口如瓶，連左卿都不知道。我們——是無意間撞見的。”
“李睿，什麽時候你也開始對我說謊了呢？”
“——好吧。有人跟蹤了你身邊的人。”
“誰？”
“抱歉——這個我不便透露。”
“是組織上的人，對不對？”
李睿沉默，正如他之前所說的，夏羽熙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夏羽熙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了，他對沐恩道“遺玉被取出之後，天咒也沒在我身上發生過。是回到它原本的‘主人’身上了嗎？”
沐恩點了點頭，“是。”
“那麽，再一次失去遺玉，天咒不會發生反噬？”
“不會，有人提供了另外的東西來製衡它的力量。”
“嗬——”夏羽熙笑了笑“他比我幸運。”
看著夏羽熙臉上的笑意，李睿隻覺得心疼，“小熙——”
夏羽熙擺擺手，“你既然已經找上了我，也就說明我已經沒有後路了。說吧，什麽時間？”
李睿苦澀的開口，“十天後的晚上。”
“十天？”
“是的。十天。事實上，最近裂縫周圍的靈力出現了異動，他們擔心遲則生變，所以——”
“所以，十天是最長期限了。”夏羽熙起身“我也有條件——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你——”
“誰都不行。尤其是我身邊親近的人。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明白了。”
“十天之內，你們不可以來打擾我的生活。到時候，我會跟你們聯係。”
“好。”
“——謝謝。”
夏羽熙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身體和精神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待他回到家的時候，左夜已經將晚飯擺上了桌子，那一刻他真想撲進那人的懷裏大哭一場。可惜，他不能。
左夜，當我還在糾結我該不該和你重新牽手的時候，老天已經取走了僅有的一點時間。我想，我們大概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最後的十天，你能證明多少給我看？
夏羽熙睡著了，躺在左夜懷裏睡著的。左夜一邊欣賞著他的睡顏，一邊給他捏好被角。懷裏的人是暖的，這樣的認知讓左夜一陣陣欣喜。
他一直記得，當初夏羽熙臉色青灰身體冰冷的躺在棺材裏的樣子。每次想起來，都心痛到無法呼吸。好在，老天再次給了他機會，讓他可以再一次的擁有他。
夏羽熙會在這個時候再一次接受他，讓他在驚喜之餘又有些疑惑。心裏總是覺得不安，似乎有些不妥。還有脖子上的瘀傷，想到瓏查出的結果，眼神頓時變成了冰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