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失控
黑暗之中夏羽熙看不到那東西的身影，不過那無比惡心的臭味兒卻能幫他準確的判斷出它的位置。
灰焰附上落影，銀灰色的光亮在這黑暗之中顯得格外醒目。夏羽熙凝神屏息，忽然左邊傳來一絲響動，那也是腥臭味兒最濃的地方。左手一揮一條銀灰色火龍席卷而出，慘叫聲響徹整個洞穴，淒厲而詭異。
而與此同時，四麵的石壁上傳來沙沙聲。濃烈的臭味兒彌漫著整個洞穴。夏羽熙知道是那些屍體傾巢而出了。
哢！落影被他插入地麵，然後以落影為起點分像兩個方向燃起一圈灰焰將他包圍。那灰焰之中還帶著縷縷鮮紅，暗淡的光芒映照在夏羽熙沾染著血跡的臉上。不知何時黑瞳已經變成了血紅色，還有那一頭鮮豔的紅色長發，讓他看起來像是來自於地獄的修羅。
灰焰圈外，傳來一聲聲怒吼和咆哮。那些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怪物正蠢蠢欲動。灰焰散發的危險氣息讓它們不敢輕易靠近，但是夏羽熙心裏清楚，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太長時間。果然，不到片刻，一聲尖嘯打破了雙方的對峙。
一道黑影撲了過來，卻在第一時間沾染上了灰焰。淒厲的嘶鳴聲響起，後來者既然不惜才在同伴的屍身之上攻進了圈內。夏羽熙提劍相迎。與此同時，石縫之中鑽出一叢叢曼珠沙華瘋狂的纏上了那些怪物的四肢，阻止它們的行動，為夏羽熙贏得了時間。
不過，敵人不止這一個。薩祥天眼見著己方落了下風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揚手而去的一張天火符引燃了豔麗的花叢，這天火符燃燒的不是氧氣，而是陰邪之氣或者是死氣。所以，那些嬌豔的花朵一旦沾染上就在劫難逃了。
不過，這些變故夏羽熙一時之間也顧不上了。眼前他正被三隻圍攻，手忙腳亂。眼見著利爪到了眼前，他卻避無可避，一怒之下嘭的冒出一團灰焰來，將那隻爪子焚成了灰燼。與此同時，周圍的彼岸花散發出淡淡熒光。屍變的怪物們劇烈的掙紮，想要掙脫它們的糾纏。大火也不阻擋在了一側難以前進分毫。
薩祥天猛烈地咳嗽著，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著血。
此刻，夏羽熙也不好過。左夜禁止他動用體內的力量不是沒有道理的。隻見他臉色潮紅，但雙唇卻泛著白。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握著落影的劍還在微微顫抖。不過他的眼神卻十分堅定，他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倒下去。左夜還沒找到，援兵也還沒到，如果在這個時候倒下去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了。
但是——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如果他和左夜都活不了的話，他一定要山上的人為他們陪葬！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讓他自己都覺得心驚。什麽時候，他變得如此嗜血了？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一隻屍怪掙脫了束縛，從他背後襲來。聽到動靜的夏羽熙轉身過去，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防禦。
眼看著那流著綠色**的利爪快速接近自己的胸口，他知道這一爪子下去他絕對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了。但是身體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難以動彈。在感覺到鋒利的指甲刺破衣物貼近身體的那一刻，他最後的想法竟是——如果就這樣死了能跟左夜在一起，也挺好的。
不過，他的遺願落了空。因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隻手來，在利爪即將刺入他身體的那一刻生生把它折斷了。整個過程不過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夏羽熙隻聽見哢嚓一聲脆響，那是骨頭被折斷的聲音。
短暫的呆滯之後，夏羽熙立刻抬頭看向那手的主人。畫麵定格在那一瞬，那人完好無損的站在他的眼前！隻是破爛的衣服提醒著他不久之前這個人與天罰對抗過。
夏羽熙啟唇，巨大的喜悅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雙濕潤的紅瞳之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
不過，在對上那人同樣是紅色的瞳孔時，卻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驚喜被凍結，化作驚疑和不解。
眼前站著的的確是左夜沒有錯，依舊及地的銀色長發，依然是那張冷峻狂傲的臉龐，唯一與之前不同的大概就是那雙眼睛了。由黑色變為紫色，現在卻又變成了紅色。黑色的時候像是星辰，深邃卻充滿著溫情；紫色的時候像是寶石，邪魅卻不失溫柔；可眼下的紅色呢？
冷冽無情，傲視萬物，寒意凜冽——
夏羽熙怔了怔，現在的左夜讓他害怕。那冰冷的眼神，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心被揪緊，原來你我之間竟是那麽的遠。遠到依然可以是陌生人，遠到不知何時你看像我的眼神可以如此陌生，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漠和淡淡的殺意。
不過，看到左夜完完整整的站在他眼前就已經足夠了。不管他變成什麽樣至少他還活著，沒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
不知從何處刮來的風吹動二人的長發飛舞飄散，一紅一銀交相映忖，加之四周紅黑的背景，讓人看起來像是一幅絕美卻又充滿肅殺氣息的畫卷。
不過，這畫麵也隻是短短一瞬間。
夏羽熙隻覺得眼前一花，左夜已經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慘叫聲。一旁薩祥天看的真切，一雙渾濁的老眼裏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這、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沒有人在天罰中存活！沒有人可以——”
見他一副難以接受又失魂落魄的樣子，夏羽熙卻沒有一絲喜悅。看著他被血液浸透的衣物，他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薩祥天撐不了太久，而致命的傷正是他刺的那一劍。鼻尖還縈繞著血腥味兒，提醒著他，他殺了人——
幾分鍾之後，左夜已經解決掉了所有的屍怪。這樣的實力讓夏羽熙咋舌，要知道這家夥是剛從天罰之下逃脫的，之前還在誅魔陣裏呆了那麽久。不過，當左夜捏住薩祥天的脖子時，夏羽熙卻出聲製止了。
聽見夏羽熙的聲音，左夜果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鬆開了手。這讓夏羽熙有了一絲欣喜，這是不是意味著左夜其實還認得他？
得以呼吸的薩祥天滑落到地麵，一口氣兒沒接上暈了過去。而左夜卻轉身看向了夏羽熙。
夏羽熙這才發現，左夜現在幾乎是一絲不掛。想來是打鬥時連最後幾縷破布都弄掉了。不過，他現在可沒心思去欣賞左夜的好身材。因為那雙銳利的眼睛和冰冷的神色讓他全身的每個細胞都緊張了起來，背後嗖嗖地冒著寒氣。
“左夜？”他輕聲喚道。左夜的狀態明顯不對勁，夏羽熙一點都不懷疑，如果他現在敢亂動左夜一定會給他一個‘驚喜’。
他屏住了呼吸，仔細的把事情理了理。最後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也許是因為他從沒拿左夜的僵屍身份當回事兒，所以連帶著忽視了一些僵屍該有的習性。比如說——吸血！
與左夜在一起這麽久他從來沒見左夜吸過血，有的時候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左夜甚至想一個正常的人類一樣陪著他吃飯。不過，僵屍畢竟是僵屍。普通的食物根本無法為他提供能量。雖說現在的左夜可以不需要血液來維持生命，但能量損耗過大的情況下就不一樣了。
想通了這一點，夏羽熙有聯係左夜之前對他說過的話，他明白了。左夜這是用能過度，恢複了僵屍本性了。
見左夜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夏羽熙心裏沒什麽底。但他卻不願意離開，依舊站在原地等著他。
左夜徑直站在他的麵前，怔怔的看著他，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左夜忽然伸出手指擦了擦夏羽熙臉上的血跡。然後又將沾了血的手指放進了自己的嘴裏。夏羽熙清楚的看見了他那兩顆尖銳的牙，心道果然是餓了啊。
那些的味道似乎並不讓左夜滿意，夏羽熙見左夜皺眉。樣子還帶著幾分稚氣和委屈，夏羽熙忽然覺得有些心疼。這個時候的左夜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知道。進食隻是他的一種求生的本能反應。
他把左夜的手指從他嘴裏拿了出來，有些好笑的說：“這東西怎麽入得了你的口呢？”他在自己的左手腕兒上劃了條口子，然後把它送到了左夜嘴邊“喝這個吧。”
左夜看著他的動作，眉皺的更緊了。不過，他動了動鼻子，那味道很誘人。但是，看著夏羽熙的臉，他又猶豫了。潛意識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可以動眼前這個人類。
見他一直沒有動作夏羽熙可急了，微微踮腳把手送進了他嘴裏，瞪著左夜道：“別浪費了，我的血很金貴的。”
左夜眼中閃過一抹猶豫之色，然後抓住夏羽熙的手仔細的將滑落下來的血液舔舐幹淨。最後將唇停留在那倒不算小的傷口之上，吸吮起來——
一陣麻麻酥酥的感覺傳來，讓夏羽熙感覺頗不自然，臉上有些發燒。不過，那一點點血量顯然無法滿足左夜。他抓著夏羽熙的手忽然一使力，夏羽熙沒有防備，腳下不穩，直接跌進了他的懷裏。鼻子撞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疼得他差點兒掉淚。
還來不及伸手去揉揉，左夜已經禁錮了他的雙臂。臉也已經埋進了他的脖子旁。夏羽熙先是一驚，熟悉的氣息襲滿他所有的感官。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提著的心也安了下來。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身體與左夜貼近，靠在了他的身上。
左夜現在需要進食，他知道的。他不能在左夜沒有恢複清醒帶他離開這裏。不過這裏的人類就隻有三個，他、薩祥天還有一個連屍體都已經找不到的葛勳。薩祥天已經半死不活了，而且私心上他也不願意左夜去吸一個老頭子的血。想想都覺得倒胃口。
正當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脖子上就傳來了一陣刺疼感。夏羽熙隻發出了一聲悶哼，隨後他閉上了眼，輕輕的將頭枕在左夜的肩膀上。雙手也緊緊地抓住左夜臂膀，指甲深深地摳進去。很疼——
被左夜咬到的傷口疼，因為左夜的牙裏是帶著毒的。若是左夜還有意識，他就能控製那些毒素，但問題是現在他沒有。身體裏麵也疼，夏羽熙猜那是反噬。上一次發作時他的意識並不清醒，這一次卻不一樣。
汗水一滴滴的滑落，甚至浸濕了他的衣衫。但他卻覺得冷到了極點。他死死的抱住左夜，希望能夠得到一絲緩解。可左夜的身體也一樣是冷的。
時間似乎變得及其漫長，久到夏羽熙的雙腿已經站立不住，隻能將所有的重量都加在了左夜身上。他有些慶幸左夜在吸血的時候還沒忘記摟著他，要不然他真不能保證能站得住。
四周是一片死寂，恍惚間夏羽熙似乎聽到了血液被抽離身體的聲音。可是現在，他連埋怨左夜食量太大的力氣都沒有了。雙手早已從那結實的臂膀上滑落，無力的垂在兩側。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好困好困。要是能這麽睡過去該多好啊。但那斷斷續續的疼痛感卻讓他連睡過去的機會都沒有——
忽然，腦子裏一陣鑽心的刺痛，疼得他雙眼直泛黑。一聲痛苦的**也溢了出來，本已垂下的手更是反射性的抓住了左夜。接著他便感覺到那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左——左夜——？”
那細若蚊吟的聲音讓左夜的身子一怔，妖豔的紅在刹那間變成了紫色。他下意識地鬆手後退了一步，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夏羽熙卻隨著他的抽手跌向了地麵。
左夜一驚，連忙接住了他。
“嗚——左夜——”
“羽熙？！”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會發抖，雪白的脖子上刺眼的傷口還在淌著血。唇齒之間還殘留著那鮮美的滋味，腦中閃電般的劃過一些畫麵，讓他再次看向懷中之人帶著濃濃的愧疚和疼惜。
“左——左夜——”
“羽熙！我是左夜。對不起！對不起——”
“左夜——”
“羽熙——再等一等，我這就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左夜——”對於左夜的話，夏羽熙不能做出任何回應，他現在根本無法思考。隻是無意識的叫著左夜的名字罷了。
看著他蒼白的臉，左夜心疼不已。聽見夏羽熙無意識的喚著他的名字，他隻覺得呼吸一滯，心髒好像被針紮一般的難受。
“唔——”忽然懷裏的人眉頭一皺，身體也猛地一顫。左夜這才意識到，夏羽熙似乎不僅僅是失血過多這麽簡單。
眼角餘光掃到地麵的還殘留著的花朵，左夜的臉色也立刻變了。下一瞬間，他已經抱著夏羽熙消失在了洞穴之中。
藍羽一行人怎麽也沒想到再次見到左夜與夏羽熙時會是這樣一副樣子。左夜一絲不掛懷裏抱著夏羽熙，夏羽熙縮在他懷裏發著抖臉色白的跟白紙似的。於是，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笑又給吞了回去。
藍羽有些抓狂，他衝著左夜叫道：“你要不要每次都把他搞成這個樣子啊？！你不知道他比其他的病人難治一百倍嗎？！”
左夜看著暴跳如雷的藍羽，隻說了兩個字“救人！”
“操！”
丹尼爾目光忽然掃到夏羽熙脖子上的傷口，當場就怒了。他閃身上前一拳砸向了左夜的臉，左夜卻隻是偏偏頭躲了過去。還要動手卻聽左夜道。
“要算賬我奉陪，但不是現在。”說罷他看了藍羽一眼，藍羽便認命的跟了上去。
“混蛋！”丹尼爾憤憤的罵了一聲，但他心裏也清楚當務之急是要救夏羽熙。不過一想到夏羽熙被左夜吸了血他心裏就燒著一團火。
張天逸看了看洞穴深處，左夜與夏羽熙在洞中遇到了什麽他們不知道，但是看那二人的狀況就知道應該十分凶險。
他拉住已經準備離開的丹尼爾，“跟我進去找個人。”
丹尼爾不解，“誰啊？”
“瓏！”張天逸答道“他應該跟左夜在一起的。不過現在卻不見他出來，估計是遇到麻煩了。”
丹尼爾其實蠻討厭左夜的，不過瓏給他的映像不算壞。而且，那人曾經也幫過夏羽熙，夏羽熙應該是拿他當朋友的，所以幫他就當是幫了小熙。想通這一層之後，丹尼爾便點頭答應了張天逸。
藍羽先給夏羽熙進行了簡單的檢查，臉色不太好看，“失血過多，必須馬上輸血。”
“那反噬呢？”
藍羽抬頭瞄了瞄左夜，心道你還知道他身上的天咒會有反噬啊？
“這個我們也幫不了他，隻能靠他自個兒了。嘖！你也別瞪我。我要是有辦法我能不救他嗎？”
左夜皺眉，問：“一點辦法也沒有？”
藍羽搖頭，“除非那東西在你手上。你就能利用它來壓製天咒的力量，讓小熙不受反噬之苦。”
左夜聞言一愣，再看向夏羽熙的樣子若有所思。隨後他起身對著铩和藍羽說：“铩，你隨他們進去把瓏救出來。——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