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魘魂
夏羽熙盯著男子看了半晌也不見他轉醒，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近看之下更覺得像了！
他不禁要問了，這人是誰啊？左夜的親戚？這人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比起自己來也就大了四五歲吧，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跟左夜是什麽關係呢？
他很想把人叫醒問個清楚，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人——沒有呼吸！
是的，沒有呼吸。但又不像是屍體，他的皮膚很白皙，跟死屍的青灰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這個人會不會跟左夜一樣呢？看到眼前緊閉著雙眼的男子，夏羽熙忽然覺得有些難受，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左夜也像如此靜靜地躺著，緊閉著雙眼，很安靜，但是沒有意思生機——
左夜！想起這個人，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為什麽他會在這個地方？他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不是該跟左夜在一起的嗎？為什麽他會獨自出現在這裏？
忽然，他眼前一花，榻上的人竟然已經站到了他的麵前。
“你——”夏羽熙噔噔噔的後退了好幾步，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的心髒都跳到了嗓子眼兒上。這個人要幹什麽？
那人直愣愣的盯著他，看得夏羽熙渾身發毛。但細看之下他又發現，那雙黑眸之中沒有焦距，甚至連一丁點兒的波動都沒有。但他卻能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悲傷從中散發出來！這個人為什麽而悲傷？大概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夏羽熙忽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最初的害怕也被衝淡了。
他與他相對而立，最終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摸那人的臉。或許是因為對方與左夜長得太相似的緣故吧，這個人給他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隻是，當他手指接觸到的一刹那，四周的景色忽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眼前是一片混亂，慌亂之中什麽也看不清楚。無數的畫麵飛速閃過，似乎是在傳遞著某種信息。不過，很遺憾他沒能夠抓得住。因為混亂發生的一刹那夏羽熙最想做的是抓住那個人，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重要。但事情往往不如人願，他沒能抓得住他。他急得滿頭大汗，四下尋找著，卻什麽也看不清。恍惚之間他看見遠處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隨即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人心難測，世事難料——告訴夜，我在這裏等著他來接我。保重——
為什麽不跟我回去呢？夏羽熙好想問他，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一陣刺眼的光芒令他反射性的閉上了眼，再睜眼時已經不再是夢中的世界了。
“羽熙——”
夏羽熙睜眼的刹那，左夜提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小孩兒神色中還帶著點迷茫，顯然還心有餘悸。左夜一手握著夏羽熙的手，一手將人扶了起來。然後他坐上了床，讓夏羽熙靠在他的懷裏，從背後抱著他。
“好了羽熙，醒過來就好了。”他一直守在夏羽熙身邊，看著小孩兒在夢中受著煎熬他心裏也不好受，但眼下去無能為力。
事實上，在聽到左夜聲音的一刹那夏羽熙便已經平靜了下來。雖然他自己不願意承認，不過知道左夜就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確實感覺到一陣陣安心。從夢中帶出來的那股恐慌感在那一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左夜？”他輕輕喚了一聲。
“我在！”左夜將手緊了緊“對不起！”
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夏羽熙立即清醒了不少。左夜竟然在跟他道歉？！他低頭看著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心中滋味難明。
“這不是你的錯，你用不著道歉。”
“也許一開始我就做錯了，不應該讓你卷進來的。”
“左夜——”
“是我害了你。”
“——與你無關的。你也說了，即便你不找上我他們也遲早會動手。而且，以我宇文月的身份，一開始不就已經身在這個命局之中了嗎？從一開始就沒能離開過，又說什麽卷進來呢？說你害了我？你是在故意寒磣我嗎？從認識至今，你不僅處處幫著我，甚至還救過我的命。所以你不僅沒害過我，正相反我這條命都是你救回來的。你這樣自責讓我情何以堪？”夏羽熙不懂得安慰人，隻能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他不想左夜因為他而自責。
“你——真的一點也不怪我嗎？”
夏羽熙搖頭，他找不出要責怪左夜的理由。
“之前的襲擊事件其實我事先知道的，也有能力可以阻止，可是我沒有。別墅那一次我也確實是利用了你。我是導致你受傷的幫凶，而且，若不是因為我的出現他們也不會急於動手。這樣——你也不怪我嗎？”
怪麽？夏羽熙揉了揉眼睛，在心底問自己，然後他發現答案與之前一樣。不怪的。左夜說的那些事雖然對他造成了一些傷害，但夏羽熙一點也不覺得左夜有錯，他也不覺得意外。好像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般，畢竟，像左夜這樣的身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接近他，幫助他不是嗎？
他笑了笑，“你會在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些話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不是你的錯，所以你不用自責。別忘了，我們是合作夥伴。即便存在著利用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所以我才說我後悔了啊。”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麽就忙著做結論了呢？”夏羽熙笑了笑，然後打了個哈欠，接著說“很多事情你也是被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所以，也沒什麽好怪你的啊。”
“羽熙，謝謝你。”
夏羽熙揉了揉犯困的眼睛，無力的苦笑，“左夜——我好困的。”說著，他的身體便向著柔軟的大床倒了下去，對於瞌睡他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左夜扶住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羽熙。”
“嗯——左夜，你說我這一睡還醒得來嗎？”
“別瞎想，你不會有事的。”
“——”其實很多事情都不用說的那麽明白的，就像現在。就算左夜再怎麽掩飾夏羽熙也察覺到了異狀。“如果——如果我再也醒不過來，幫我把我奶奶就出來吧。”
左夜將被子拉上來給他蓋上，“奶奶更想你親自去救她。”
“我有一張存折，上麵有十多萬的樣子。就藏在我出租屋的床墊下麵——你不要告訴別人。如果我回不去了，那筆錢你幫我取出來給奶奶治病——”
這是在交代後事啊？左夜哭笑不得，“你不怕我私吞了？”
“嗬啊——才不會——你又不缺這點兒錢，再說了我還沒告訴你密碼呢。”
哎喲，思維還挺清晰啊。“那你不告訴我密碼我怎麽幫你呢？”
“嗯——我現在還沒怎麽樣呢。等真的沒救了再告訴你啊。”
左夜突然間明白了，夏羽熙這是在配合他插科打諢，努力提起精神來“羽熙，你察覺到了？”
“嗬，我又不傻。這麽明顯的問題都察覺的不到，這些日子也就白過了啊。你放心吧，我會盡量保持清醒的。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左夜皺了皺眉“是夢魘。上次那個穿黑色衣服的家夥，他早就知道刺殺不會成功，所以留了後手。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夏羽熙無奈的撇了撇嘴，“都說不關你的事了。”唉——眼睛快要睜不開了。眼皮好重啊！“那個——要怎麽解？”
“夢魘因為形成原因被分為很多種，但是常見的卻隻有三類。鬼怪、毒藥和咒術。而你身上的是最後一種。咒術形成的夢魘必須要找到下咒之人，弄清他下咒的方法之後才能安全解除。”
“真複雜。上次那個人，我們不是已經清楚他的身份了嗎？”
“嗯，這咒術完全發揮作用還需要些時間。等藍羽和小逸到了之後我們就立刻去找那家夥算賬。”
“嗯。如果——解除不了會發生什麽事？”
“別想太多，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聽著左夜承諾般的話語夏羽熙淡淡的笑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讓左夜的心情愉悅到了極點。終於，他贏得了他的信任。他一直擔心夏羽熙會因為之前那該死的交易而對他心存芥蒂。雖然他有信心讓他再次相信自己，可沒想到會這麽快。
所以，當铩領著藍羽和張天逸推門而入看到的景象便是，左夜靠坐在床上，懷裏抱著再次陷入沉睡的夏羽熙，唇角明顯上彎了好幾個弧度。而他看向小孩兒的眼神也是溫柔得緊。而這明明很溫馨的畫麵看在另外三人卻顯得有些詭異。
“你們來了？”
等到左夜開口。藍羽三人才回過神來，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呃——那個，小熙沒事吧？”
一說到這個左夜的臉立刻恢複了以往的樣子，不過藍羽能感覺得到這家夥很生氣啊很生氣。
“如果沒事我也不會找你過來了。羽熙被人下了咒！這方麵我不太熟悉，你們倆想想辦法吧。下咒的人已經查出來了，是岑家的人。接下來該怎麽做你們說說看。”
“嘖，真是麻煩。”藍羽看向張天逸“雖然我對這些東西也有研究，不過少爺我最擅長的還是醫術。咒術這東西還是交給小逸比較保險。”
張天逸也沒推辭，徑直走向床邊拿起夏羽熙的右手看了看。藍羽站在一旁，看見張天逸劍眉一挑。
“魘魂咒。”
左夜皺眉，竟然是魘魂咒！三人的神色凝重，這種咒術與夢魘相似，但最後的作用卻不僅僅是讓人永遠被困噩夢之中這麽簡單。這種咒術發揮到極致，是會將人的魂魄抽離軀體，造成真正的死亡。
張天逸看著左夜寒到極點的神色也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
“馬上出發趕往豐都。”左夜下了命令，誰都不可以從他手上帶走這個人。不管是身體還是魂魄！
“唉唉唉，我說急也不在這一時啊。先讓我好好檢查一下他的身體，看看具體情況再說。另外，他左手的傷口也該換藥了。天氣這麽熱小心發炎啊！”
左夜抿唇，不知道什麽原因，夏羽熙身體的治愈能力好像比以前降低了不少。本來兩三天就該痊愈的傷口，至今還沒好。這段時間他一直有幫他換藥，但每一次都沒什麽起色的樣子。這是為什麽？
藍羽給夏羽熙診了診脈，又摸摸他的額頭。神色也越發凝重。
“怎麽回事？”
“情況很不好。”他抬眼看了看左夜“他的身體狀況很糟糕，來不及細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個下咒的人，解除魘魂咒。再有七八個小時他的魂魄就回不來了。”
左夜一怔，他實在是沒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張天逸上前，將一枚定魂符貼在夏羽熙的胸口，“他說的沒錯，我們最多還有八個小時。”
“其實——應該還要多一些——”藍羽猶豫了一番，接著說“你們也知道，他身上的那個東西是不會允許他輕易被殺死的。”
話落音左夜已經抱著人站了起來，“我不想冒這個險！”的確，如果夏羽熙真的是宇文月，那麽那個與生俱來的東西可以輕易破除魘魂咒。可這樣一來，就直接證明他宇文月的身份了。到時候，這個孩子接受的了嗎？而且，再退一步講，萬一他不是呢？所以，左夜不打算冒險！
“那好吧！這麽難得機會你都不要，真是可惜啊。”藍羽故作遺憾的搖搖頭，左夜已經消失在了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