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 七十年代酒吧

經年想起看過的一句話,愛著的時候,以為那個人就是自己的一生,誰料到一朝夢醒,就站在了另一個人的身邊。

要是不想接受醒來的那一瞬間,唯一解決的方式,就是不要再做夢。

艾默雖是項目總監,卻也是新人,這樣的大項目是輪不到她的。經年盡量讓自己不去影響到艾默的生活,即便是在同一棟樓裏上上下下,刻意躲開,居然都未再見麵。一個月,隻一個月時間,撐過去,一切就會恢複如常。他會再過十五年,又十五年,於是兩人白發蒼蒼,也就誰也認不出誰來了。

手機鈴聲響起,經年掐掉了手裏的煙。也許是因為沒有劉藝在身邊管著,他最近煙抽得凶了很多。

“喂……咳咳……”

“怎麽了?生病了?”是尹路。

“沒有。”經年清一下嗓子,“什麽事?”

“噢。在北京的同學想聚一下,你剛好也在,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們了吧。小四說,記得帶家屬。正好是周末,你就把劉藝也叫來。”

經年停頓了一下,尹路知道他在猶豫什麽,“我們沒有艾默的電話,聯絡不到她。”

“在哪裏。”

“七十年代。”

經年一個人站在七十年代的門口,看著那個紅白相間的圓形燈箱。

“為了理想勇敢前進”

他禁不住笑了出來。古老的房子,紅棕色發黑的木門框,穿插而過的綠色電線,還有黑色膠片模樣的招牌,很特別的一處酒吧。

一個留著長發,穿著亮灰色T恤的男子從門裏走出來,看到經年,抬手就拍上他的肩膀,“大哥啊,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站門口發什麽愣,來進來進來。欸,嫂子呢,怎麽沒有一起來啊。”

“學校開學了,劉藝要加班。”

“噢,可惜了,我還沒見過嫂子呢。來來,進來。同學們,任大俠到~”

經年走進那扇門,立刻有一種時光穿越的感覺。裝飾很簡單,綠色的牆壁,抬頭還看的道房頂木質的椽子。牆上掛著巨幅的黑白照片,彩色的電影圖片,還有,一屋子略顯陌生,卻依然找得到當年影子的同學。

大家互相寒暄著,嘴裏麵叫著學生時期的外號,一聲聲最最親密的稱謂,讓記憶從腦海心底翻湧上來。饒是多年的世俗風塵為每個人罩上了厚厚的麵具,在這一刻,在這個處處充滿著舊回憶的地方,也都漸漸卸去。

成人之後結交的朋友,再也沒有學生時期的哥們兒那般容易親近。就算沒有直接利益衝突,也都習慣了把自己封閉在保護殼之內。不再掏心挖肺,即便酒酣腦熱之時,甚至還記得裝腔作勢,虛偽幾乎都成了本能。

隻有在這群老朋友之間,才會回複到孩子般的單純,不自然間敞開了心扉,讓舊日輕風吹過憋悶多時,汙穢處處的世界。

經年仿佛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了,靠在紅色的沙發裏,和幾個當年的狐朋狗友,翻著酒單說笑。酒單上一些點綴得小圖,彈珠,彈弓,冰棒棍,撩撥著人們的記憶。投影幕布上播著不知道誰帶來的舊卡拉錄影帶,一群人舉杯暢飲,然後勾肩搭背的跟著狂吼: “

……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

疲倦的雙眼帶著期望

今天隻有殘留的軀殼

迎接光輝歲月

風雨中抱緊自由

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

自信可改變未來

問誰又能做到……”

經年不自覺地喝了很多,走出門口,被夜風一吹,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和同學揮手告別,耳邊從喧鬧回歸安靜,他還沒有從那種興奮感覺中脫離出來。頭向後仰,他衝著天空伸出手臂,張開嘴無聲的呐喊。仿佛要把積鬱在心的諸多情緒都趁機宣泄出去。

當他放下手臂,看到隔壁酒吧裏走出來的那道身影,不禁在心裏默默的說,“我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