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28章 挺進河南
十幾騎快馬風一樣地卷過了皖北大地,帶頭的軍官眉清目秀,似乎才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肩膀上已經掛著紅色的中將肩章了。他正是雨辰飛檄從揚州調來的陳山河,原來雨辰麾下兩員最能打能衝的大將之一,另一名大將何燧現在遠在外蒙。集結在皖北的六個用於出擊的團,也隻有調陳山河來指揮了。
原來在揚州的江蘇陸軍第二師的任務也很重,雨辰正在籌劃在蘇南成立江蘇陸軍第三師作為預備隊伍。原來那裏都是保安營維持,現在看來要控製江蘇,壓製浙軍的野心,已經是遠遠不夠了。他正在揚州為籌建新軍,調整部隊忙得不可開交。雨辰一紙命令下來,要陳山河即日出發,前往接手集結在皖北的加強支隊,江蘇陸軍第二師交代給原十七旅旅長張雄夫。
聽到要打仗的消息,陳山河馬上一路車船,先到蚌埠換馬,連夜趕路。聽到要讓自己帶兵衝殺,這個一直坐鎮後方的青年戰將滿心的熱血沸騰。司令終於沒有忘了我!
**的馬毛片完全汗濕了,奮力地喘著氣,但是在主人的鞭打下還是跑得飛快。陳山河的參謀長是原江蘇陸軍第二師的參謀長蔡恒文,他在後麵揚聲叫道:“師長,馬上還有一站路就要到阜陽了,不用趕這麽急!容點時間自己也休息一下,到了馬上就要接手部隊,事情還很多!”這個參謀長是蔣百裏帶過來的原保定教官,很是得力。
陳山河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大笑道:“要休息什麽?我現在滿身都是精神,正是巴不得早點到阜陽……文恒兄,你們要是頂不住了,在後麵慢慢趕吧!”
蔡恒文搖頭苦笑,認命地跟著自己這個精力充沛的上司。這家夥,在揚州憋了這麽久,也真是不容易。想到這裏,他不僅都有些同情即將麵對陳山河的敵人了。
關於采用甲案還是乙案的迂回方案,雨辰已經想了整整的一天。在這麽一個軍機瞬息萬變的時候,他卻耽誤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苦苦思索。等候他下決心的參謀們都會集在作戰室裏不敢離開,圍著地圖議論紛紛。
“要是采取乙案,從新縣出河南,連同自安徽出發的時間,四五天就能打到麻城,求得攻擊雷振春部側背的機會。這時齊燮元估計還沒有到到許昌呢!這一仗我們前後夾擊,可以寫包票必勝,風險又小。我是強烈支持乙案的!曹錕江右軍側翼動搖,除了沿著武漢向後退,還有什麽辦法?一個撤退不及時,至少陳宦的第一軍就要丟一部分下來!”
聽到這個作戰參謀的話,不少人都點頭附和。隻有司馬湛站在地圖前麵,目光盯在信陽武勝關那一條京漢線由此進入湖北的要點死死地看著。司令遲遲不做決定,也是因為這裏吧。
信陽和武勝關那裏插著幾麵小旗,正是北洋中央近畿陸軍第一師的駐地。不僅保證了湖北前線作戰的北軍補給通路,也隨時可以增援湖北前線,牢牢地擋在了甲案設想的迂回道路上。這支部隊成軍已久,裏麵的旗兵也多已遣散。雖然有所補充,但是暮氣已經相當深重了。如果麵對麵地打交手戰,司馬湛堅信陳山河的支隊完全可以擊破他。
但是後麵增援上來的北軍呢?這時間空間的換算來不來得及?在自己親手做出來的甲案當中,陳山河支隊應在五天內躍進到信陽之前。然後在兩天內擊破當麵的第一師四個團,占據信陽和武勝關,截斷京漢線,斷了湖北北軍的補給和餉道。然後以主力南進,湖北境內的北軍,就一個也別想回去!如果時間稍稍延遲一些,那大隊的北軍增援上來……
這個決定還真的是很難下呢。但是司馬湛堅信一點,司令需要一個大勝利一戰而定長江局勢!如果前線戰事曠日持久,自己內部根基不穩的缺點就會浮現出來,到時候江北軍這個看起來龐大的團體,什麽樣的變數都會發生。畢竟北方現在還是個中央政府啊!
作戰室的門一下被推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門口。雨辰正站在那裏,打量著這個煙霧騰騰的地方。他的神色沒有想象的那麽凝重,倒是這些天來出奇輕鬆的樣子。司馬湛在心裏一笑,外鬆內緊嗎?但是說也奇怪,看著雨辰輕鬆而自信滿滿的樣子,作戰室裏繃得很緊的空氣也有些鬆動了。
雨辰大步走了進來:“純如,記錄命令!”
司馬湛大聲答應了一聲是!拿出公文簿就等著開始記錄。軍官們全部都肅立站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雨辰。
“我決心已下,命令如左列:
“甲、陳山河支隊自24日出發!以六個步兵團加強炮兵兩營,輜重一營,騎兵兩營,工兵一營等部隊。由淮濱進入河南!經潢川向西轉,由羅山而直擊信陽!限11月1日前,務必占領信陽武勝關一線,截斷京漢線!”
“乙、安徽陸軍第一師第二旅所部,作為後續支隊出發,原定去皖南的任務取消。該支隊由安徽陸軍第二師師長張誌鶴率領,保持在新蔡正陽一線,掩護陳山河支隊側翼。並做威脅駐馬店態勢!”
“丙、原安徽境內二十一個保安營,皖北十個營,整編為安徽陸軍第一混成旅。皖南十一個營,整編為安徽陸軍第二混成旅。維持皖省防務,並密切關注浙江動向!”
“丁、江蘇陸軍第二師填防蘇南,進駐蘇州。原江北各保安營整編為江蘇陸軍第三師,蘇南各保安營整編為江蘇陸軍第一混成旅。維持江省防務,支撐徐州方向。並關注浙江動向!以上整編新部隊事宜,統由參謀長吳念蓀負責。”
“戊、長江巡防艦隊組織一有力支隊,掩護海軍陸戰營控製於九江一線。連同海軍管轄之江陰、金雞山各炮台,嚴密封鎖長江。並以艦炮支援陸軍作戰,在戰機有利情況下,掩護海軍陸戰營進行登岸作戰。”
“己、其餘通訊、兵站、勤務、補給、野戰醫院布置等事宜,由參謀處統一擬定安排,再補發詳細書麵命令!以上望各部切實遵照執行,要是有貽誤戎機者,軍法從事!”
聽到雨辰的決心,司馬湛算是明白了。這個人已經是破釜沉舟,再一次地將江北全麵動員了!陳山河支隊還是采取了他的甲案果斷出擊信陽,正麵的決戰就在眼前了!不管如何。聽到這樣鼓舞人心的命令,他作為一個軍人最純粹的激動感覺油然而生。他媽的,就陪雨辰賭這麽一把了!
他聽到自己大聲地答應,一群參謀軍官紛紛開始奔忙打電話,擬計劃,寫電報文稿,他們身上承擔的任務一下就多了起來。而雨辰隻是淡淡地掃視了他們一眼,轉身就走出了作戰室。參謀的具體工作,他向來不幹涉。
吳采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忙碌,現在雨辰隻是專心做著大事情的決策,所有細務全部壓在了他的身上,馬上要組建一個新師又三個混成旅,更是讓他百上加斤。他也沒有抱怨,隻是專心地做著自己的工作。雖然才三十歲的人,這些日子下來,看起來至少已經老了五歲。他的門被輕輕推開,他以為是哪個屬下,頭也不抬地道:“進來!”
然後就聽到雨辰的聲音:“怎麽?工作忙不完了?念蓀,看來我給你壓的擔子實在不輕啊。”吳采抬起頭看見雨辰正微笑著打量著他,還有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他正隨意地翻看著其中一件。吳采忙站了起來:“司令,剛才決心已經發布了?”
雨辰點點頭,他沒了在作戰室那輕鬆而信心滿滿的神態,低低道:“純如他們去擬正式命令去了,無論如何,這次咱們是賭上去啦……念蓀,從上海咱們這一路走過來,現在又是這個局麵,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失敗了,現在咱們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你該怎麽辦?”
吳采看看他,毫不猶豫地笑道:“司令,我可沒有想過咱們會失敗的事情。我相信這個國家,要是咱們江北軍來幹的話,一定會比袁世凱幹得更好。他的北洋軍暮氣已深,咱們卻是如日之升,改朝換代,已經就在不遠的將來了。”
聽著自己的參謀長比自己還有信心,雨辰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嗨,念蓀你總是這麽沉穩。我現在卻有些患得患失,見笑了。”他雖然終於做出了決定,卻忍不住想找吳采談談。這個決心下得的確是很艱難。就算現在,他腦子裏還是在想著信陽的第一師。要是陳山河他們不能打下來……
吳采看著他,誠懇地道:“就是因為司令你一直把著江北軍的舵,帶著我們一直走到現在,我們這些當屬下的才會這麽有信心啊……司令,整個江北軍的主心骨是你。這些天怕是弦也繃得過於緊了一些了,不如找李小姐騎騎馬散散心,消遣一下。江北軍還等著你做出清醒的決定呢。”
李媛?這些日子雨辰自從搬到江北陸軍學校辦公以來,已經很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這個小女孩子自己如何排遣?不過大戰在即,這點念頭不過在他腦海中也是一閃而過。他擺擺手:“現在哪有這個閑工夫?我沒事,念蓀你盡管放心,說起來我還比你年輕呢……組建新部隊的事情必須抓緊!我們的保安營一直按照正規陸軍的標準訓練,這個時候,就要把咱們每一分力量都使用上去!”
1912年10月24日,匆忙集結完畢的陳山河支隊,以六個步兵團,附若幹加強分隊的大部隊從阜陽向西出發,一邊行進一邊調整部隊態勢,兵鋒極銳。而集結在界首一帶的張誌鶴支隊也同時出發,兩路一起向河南挺進。河南境內在豫皖邊境留守的少量宏威軍被輕鬆擊破,而齊燮元的第四軍轉調甚為緩慢,此時才離開天津不久開至石門,離河南還有好些天的行程。
本來湖北的戰事漸漸趨於平穩,大家都以為南北兩軍將維持這個局麵,並很快將可以談判了。現在唯一認為值得關注的就是安蒙軍的命運如何,認為這將是南北和戰的關鍵。既然雙方都無力繼續推進,就要找個都下得台的途徑了。這件事情因安蒙軍始,也最好因安蒙軍而終。
但是沒想到在湖北前線平靜了一些日子,雙方就是偶爾炮戰一下。雨辰部隊又以相當多的部隊挺進河南!開辟了新的戰場!對兵學稍有研究的人,都知道他們將通過豫南,抄擊湖北北軍的側翼。但是這個迂回到底多深,還一時看不出來。唯一能明白的就是湖北北軍將會非常難受。
民國初年各省這幾場局部性的內戰,雖然都是口號喊得震天響,但是真打起來,倒也頗為克製。雙方展開隊伍列出戰線,你來我往地對打一氣,多半就打成僵持。再談判一下,大家又同在五色旗下了,從來沒有把仗打得無法限製。大家還都以為雨辰作為地方勢力對抗中央,也打著拖的念頭,拖到中央無力堅持下去了,自然雙方想辦法下台。
卻沒想到這個崛起如彗星一般迅速的青年將軍,心氣卻這麽宏大。一下子拿出了八個多團的兵力,做深遠範圍的迂回包抄,想的就是全部或者大部把湖北境內的北軍主力打掉。北軍在湖北二十七個團,整個北軍一共才多少個團?這次看來,已經變成了爭奪天下之戰的序幕了。未來民國的走向,更加的混沌不清。
這個時候在北京的北洋公所設立的大本營裏麵,也成了整個京城最繁忙的地方。本來現在也未對外開戰,設立這個大本營也是與法不合的事情。臨時參議院幾次質詢,大本營幕僚長,也是陸軍部長段祺瑞理都懶得理。他向來是堅定的武力統一派,對這個大本營的工作真是投入了全部的心力。
本來北軍沿著兩條鐵路線層層配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總統一次拿出來的戰費不多。北軍向來是有多少開拔費才能開拔多少部隊,雖然承諾了陸續有款子供應,但是一開始也隻能保證重點部隊擺在前麵,或者是本來就臨近前線的部隊就近使用,到最後就是這麽一個排兵布陣的結果。心想慢慢地把部隊增援上去,也應該問題不大。
但是沒想到江北軍的攻擊精神卻這麽旺盛。前線幾個調動,就把湖北河南的陣勢扯了開去。然後又集中了一支主力進行迂回包抄,他們北軍後續的部隊還沒調上去呢!
現在大本營裏,擠著本部的參謀還有駐京部隊的師旅長,都在高聲地議論紛紛。湖北戰事僵持,他們也樂得在後方安逸。現在雨辰迂回河南,打在北軍腰上麵了,這點同氣連枝袍澤之誼他們還是有的。也顧不得談什麽開拔費特別費的條件了,亂紛紛地議論這仗該怎麽打。段祺瑞召集他們過來本來是想聽聽意見,大家集思廣益一下。卻沒想到現在自己被吵得頭疼。
“他媽的,陳二庵怎麽經營湖北局勢的?現在二十七個團打人家十七個團,還招架不住。這個迂回部隊,從第二軍抽調部隊回去抵擋啊!隻要能招架住幾天。齊燮元齊大頭不就過去了嗎?”
“南軍就是衝著第二軍來的!想前後夾擊把第二軍打垮。你再掉頭自己送上門去啊!當時我就建議第二軍不要加入湖北戰線,早點把一師增援上去也就完了。現在可好,家都看不住了!唯今之計,隻有讓第二軍脫離戰場。向江右軍靠攏,拚著損失一點也不能讓人家包了餃子!”
“我就不明白了,二十七個團怎麽就打不過十七個團呢?還有大本營也是。湖北也沒有一個人統一指揮,鬧得現在各自為戰,有笑話了吧。不管是陳二庵還是曹仲三,總要有個人抓總啊!”
“江北軍都是大團,少的也有快兩千人。第九師係統,每個團二千七百多人!咱們團基本都是純步兵,缺額又多。別看二十七對十七,論起人數來,還當真差不多。”
“現在扯這些做什麽?要緊的是趕緊抓部隊上前線,把河南這個口子擋住!在我看來,要不咱們以守為攻,幹脆從津浦路直搗他的根本徐州,來個圍魏救趙?”
“什麽他娘的圍魏救趙,沒別的辦法,沿著京漢線趕緊增兵!北京周圍還有幾個師,都拿上去。咱們就和他們硬碰硬地幹吧!我就不信,真的能敗給那個小子?我們帶兵打仗的時候,他還在吃奶呢!”
聽著手下人在那裏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靠譜的,沒人能對局勢有個整然的看法。北洋軍已經養成了習慣,行伍中提拔部隊長,參謀職務既沒有當隊職的機會,也沒有什麽過大的權力。在戰局的全盤掌握上,並沒有一個能幹的參謀機構來抓總。不像江北軍,雨辰一直非常重視參謀部的建設。作為參謀軍官,在江北軍有著相當大的權力。這次戰事當中,就表現出江北軍雖然訓練不如北洋軍,但是在戰局把握上表現良好,調度自如。北軍卻是有些運轉不靈,表現混亂。
段祺瑞抵著自己的頭,朝站在身邊的蔡鍔隻是苦笑。自從大本營組建以來,賦閑在京的蔡鍔就被網羅過來當做高等參議,他也無可無不可地每天過來晃晃。這些北軍大老粗誰願意谘詢他的建議?段祺瑞倒是對這個南方出色人才相當地重視。
段祺瑞苦悶地問他:“鬆坡,這現在的戰事你怎麽看?南軍看來迂回第二軍的公算最大。我們第四軍增援上去也來不及了……大總統已經發了脾氣,說他辛苦籌餉,養著我們卻連仗都打不好,大家投降雨辰算是幹淨。”
蔡鍔隻是出神地望著河南那份五萬分之一的大地圖。這江北軍出動的計劃,怕還是自己得意弟子司馬湛的手筆吧。一個大支隊在南,一個小支隊在北掩護,齊頭並進的態勢已經是很明顯了。看這樣子,大支隊不會以迂回河南第二軍為滿足吧……難道是想包抄京漢線?如果真是這樣,司馬湛計劃的膽子也夠大的。雨辰的決心,也是出乎意料的堅定啊。
他朝段祺瑞笑笑:“我說這些有什麽用?不過每月在這裏白拿五百塊薪水罷了。這次河南這個空隙是漏得不應該,想辦法怎麽把部隊救出來是正經。”
段祺瑞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鬆坡,我這些手下,帶兵打仗還成,讓他們做個大計劃,那是為難他們了。這個時候能不能幫把手,大家齊心協力想辦法應付?你的大才,我是早就了解了,佩服到心裏去。你說說看,眼下這個局麵,咱們該當怎麽辦?我聽你的。”
蔡鍔一笑:“那我就隨便說說,拿主意還是你芝泉的意思。第二軍趕緊向仲三那裏靠攏吧!宏威軍和第七師都不堅強,局麵一被打亂,仲三側翼吃緊,那湖北可是保不住了。南軍沿著京漢線向前推進,那仗就有得打了。還不如讓他們集結兵力在武漢死守,想辦法轉用兵力在津浦路上。發揮咱們外線作戰的優勢,來回地調動江北軍。這樣再看看局勢發展……想在軍事上吃掉江北軍,我看別做這個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