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驅邪
尹浩然和顧潤安沒聽到之前那幾個人的小聲互相攻訐, 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聽到了村長的話也就明白了, 於是放下飯碗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那幾個小年輕已經坐上牛車走了,而村長還站在院子裏,一臉的頹廢灰敗。
見到尹浩然和顧潤安出來了,本來想對他們笑一下, 但最後隻露出個苦笑來, “唉,這事兒弄的啊。”
尹浩然看了一眼那口平平無奇的井,“喝了真的會死人?”
雖然那幾個小年輕不怎麽地道,但也應該罪不至死,所以他更希望這口井隻是天光村裏一個所謂的傳說。
村長大概也不想提這件事, “算了算了, 就是祖祖輩輩都是這麽傳的,反正已經幾十年沒有人喝這口井的水了……吃飯吧吃飯吧, 你們還沒吃完吧?”
尹浩然和顧潤安相互看了一眼, 都覺得這村長沒說實話。
可對方明顯不想提這件事……
顧潤安走到井邊, 彎下腰朝裏麵看了看。
尹浩然立刻也走了過去, 拉住了顧潤安, “小心些。”
顧潤安點點頭, 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這口井,尹浩然小聲問他,“有不幹淨的東西麽?”
顧潤安直起身來搖了搖頭, 也小聲回話, “目前看不出來。”
這口井看起來其實和平常農家的井並沒有什麽不同, 隻是壘井邊的青石看起來更有年頭一些。
但這村子也有幾百年的曆史了,所以也正常。
尹浩然見顧潤安沒發現什麽,就安心了一點,隻當是這村子之前發生了什麽巧合死人的事情。
而村長還在一邊勸他們進去吃飯,他們也就進屋了。
本來村長說等吃了飯歇一會兒就帶他們接著走走,可歇了沒一會兒,外麵忽然傳來了老王叔的聲音,“村長,村長,事情不好了。”
村長聽到老王叔的聲音就是一個哆嗦。
那條出村的路,就算快點趕車,也得將近兩個小時,這才不到一個小時,老王叔怎麽就回來了。
而且他還說事情不好了。
他火燒屁股一樣的往外跑,“咋了?咋了?出啥事兒了,人死你車上了?”
尹浩然和顧潤安聽村長這麽說,也跟著走了出去。
到了外麵就看老王叔正和村長竊竊私語,而那四個小年輕站在院子中央。
劉勇的麵色一片青白,在他身上紅色羽絨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慘淡。
甚至讓人有一種錯覺,就是那紅色根本不是羽絨服,而是他的鮮血。
他那三個同伴似乎也被他這副樣子給嚇到了,都盡量離他遠遠的。
劉勇見狀,憤恨的盯著那幾個人,“老子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崔波咬著牙開口,“是你自己喝的,又不是我們灌你喝的,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龔樂也說道:“你這就慫了?不是說啥都不怕麽?就你這樣的,死了也是窩囊鬼,嚇唬誰呢?”
趙菲也要說話,但劉勇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先說了話,“你不是說愛我,要和我同生共死麽?我要是死了,肯定拉你陪葬。”
趙菲的話一下子被嚇回去了,下意識的往龔樂的身後躲。
龔樂見狀有些得意,“還有就算你真死了,也怪不著我們,我們都說趕緊回市裏,是你見了小道,非要進去看看有什麽,有什麽,就有這麽個鳥不拉屎卻能要你命的破地方。”
要是往天,劉勇早撲過去揍龔樂一頓了。
但從他把那井水喝下去之後,就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凍住了一樣。
甚至他現在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的關節好像冰塊一樣,在咯吱咯吱的相互摩擦,馬上就會碎成千萬塊。
所以他現在隻能死死的盯著這三個賤人,想著自己要是死了,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尹浩然和顧潤安朝村長和老王叔走過去,“怎麽回來了。”
村長搖搖頭,“出村子不遠的一段路不知道怎麽回事塌方了,牛車過不去,這幾個孩崽子,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出去。”
他說著朝著那幾個人走過去,幾乎是咬著牙開口,“你們幾家不是有錢麽,趕緊叫你們家人想辦法接你們出去,快點,今晚之前必須走。”
劉勇頓時罵起來了,“艸尼瑪,誰特麽樂意在你們這破地方待著,要是手機有信號的話,老子早就叫人來了,還坐你們這破牛車!”
他說話的時候,尹浩然覺得自己能聽到他的下頜骨在哢哢作響,不知道是他嚇得哆嗦,還是自己的錯覺。
村長沒搭理這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人,隻是開口,“趕緊跟我來,我辦公室有個電話,能打到外麵。”
劉勇張了張嘴,還想罵上幾句,但求生欲占了上風,還是乖乖的跟在了村長的身後。
龔樂他們三個人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畢竟一起出來玩的,劉勇要真死在這裏,他們也撈不著好處,家裏關係可就真要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了。
要是不死,活著出去,雖然也是結仇,但那輕的多。
而尹浩然看了看顧潤安,“去看看麽?”
顧潤安想了下,“看看吧。”
雖然他從井裏沒看到什麽東西,但他從早晨開始,就隱隱有種離奇詭異的感覺。
這世上奇異的東西太多,就算他是世家的人,也不可能都見過都聽過……
平時他可以不理會,但這時候尹浩然在他身邊,萬一因為自己的一時粗心,導致了什麽後果,他不能想象。
於是兩個人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依舊有幾波三五成群的人站在那竊竊私語。
尹浩然甚至注意到,其中的幾個村民,正小心翼翼的朝著他們指點著,隻是那動作太隱秘,所以不知道到底指的是自己,還是喝了井水的劉勇一夥兒人。
但每當他們要靠近的時候,這些人就好像見鬼了一樣,跑的比兔子都快。
就這樣又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地方。
天光村確實窮,所謂的村長辦公室,也不過是一間矮趴趴的稻草房,門就是塊塑料布,而且兩個人進去都嫌擠。
透過塑料布看裏麵,除了個破桌子和上麵的電話之外空無一物,連椅子都沒一把。
而那電話居然還是老式的撥盤電話呢,保守估計都得有三十年的曆史了。
村長示意劉勇進去,“抓緊打。”
劉勇有些呆,因為他根本沒見過那種座機。
他撥出去之後等了好一會兒,才衝著村長開口,“怎麽沒聲?”
村長一驚,大步走進去拿過電話,“艸!”
裏麵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把電話一摔,“這他媽怎麽關鍵時候壞了!”
又招呼外麵,“老王叔,昨天我給你打電話的之後誰來過這裏。”
“沒人。”老王叔回答的很簡單。
可誰都知道這個答案做不了準,畢竟他中途去接他們了。
這時村長從所謂的辦公室鑽出來,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甚至團團轉起來,“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他猛地看向老王叔,“出去找人……”
但又馬上否決了自己的提議,“都這個點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劉勇見村長這樣,在旁邊直接哆嗦起來了。
哆嗦了幾下之後,連站都站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而龔樂和崔波雖然剛剛就覺得事情確實不太妙,但到了這會兒才真切的覺得這一切完全可能是真的。
還是趙菲顫著聲音開口,“真的會死麽?”
村長一聽她這麽問,眉毛都豎起來了,“你當我和你們鬧著玩呢麽?”
趙菲被他這麽一吼,直接就哭出來了。
村長直揪自己的頭發,卻也沒有什麽主意。
還是顧潤安開了口,“先回大院,然後再說說具體的情況。”
村長說會死人的樣子如此篤定,肯定有什麽內情。
之前劉勇他們走了,他不說也就算了,這會兒既然走不了……
村長聽顧潤安這麽說,忽然一把抓住了尹浩然的手,“您……”
他一咬牙,“我去找您的時候,您掛的那個牌匾,您是出馬仙吧?能抓鬼不?能破詛咒不?”
尹浩然:……
他不能。
再說顧潤安說了,那口井裏也沒有鬼,他還是相信顧潤安的。
他本來想說出來,但這時顧潤安在他身後,輕輕的捅了他的腰一下。
尹浩然頓時改了口風,“放心,有什麽事兒,您先和我說說,我們先回去再想具體的辦法。”
村長聽了尹浩然的話,好像得了主心骨一樣,“走,都回去,我說,我什麽都說!”
他們幾個還能走,但劉勇已經堆遂在了地上,根本動都動不了。
尹浩然衝著他的同伴喊,“還不拽著。”
龔樂和崔波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上前,拖死狗一樣的把劉勇往回拽。
但他們兩個也都是嬌生慣養的,平生最大的活計估計就是在女人身上用力氣,所以拽到半路就已經呼哧帶喘的了。
村長心事重重的,根本沒注意這些,尹浩然有心幫忙吧,但顧潤安忽然拽住了他的手,他沒法過去。
最後還是老王叔過去,薅住了劉勇。
老王叔看起來瘦小枯幹的樣子,但手上真有那麽一把力氣,居然直接就把劉勇給拽進了院子。
到了地方之後,他一甩手,劉勇就跌在了地上,不知道是真的井水起了作用,還是他在自己嚇自己,現在他整個人都已經傻了一樣,那樣子和死人就差一口氣了。
村長見狀對老王叔開口,“把他弄屋裏去吧,還能暖和暖和。”
可劉勇一聽這句話頓時叫起來了,“我不,我不,別把我自己弄屋裏去,我不自己待著。”
村長看了他一眼,“我們都進去。”
總不能在院裏說話,太冷了。
於是一行人進了廂房,老王叔把劉勇給扔到了炕上。
村長女兒送飯的時候,估計也燒了火,所以屋子裏現在並不冷,炕上也是一片火熱,但劉勇就是覺得凍的不行,甚至牙關都在相互敲打。
那種寒意是從心裏發出來的,根本不是外麵的溫度可以驅散的。
雖然看他可憐,但這會兒也沒什麽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村長把屋子裏的兩把椅子推過來,龔樂和崔波見狀就想坐上去,卻被村長一把推開了。
他對著尹浩然開口,“大仙,你和你朋友坐,坐啊!”
尹浩然不想坐,但村長殷切的不行,他隻能拉著顧潤安坐下,然後開口,“死人的事兒,是真的?”
村長聽了這麽一句,表情頓時萎靡的不行,差點就老淚縱橫了啊,“是真的啊,我也不瞞著了,喝了這口井水都死了,都死了啊!”
尹浩然又問他,“死人的事兒,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二百來年前吧!”村長回答了尹浩然一句,然後又抬頭對著他們解釋,“我實在是因為這是村裏最好的房子才給你們住——再說你們也看到我們村的情況了,哪家也不可能讓人住進去,我家又小又破的也住不下……再說這大冬天的,本來一般人就不會打井裏的水喝,我也警告過他們了,他們怎麽就不聽呢?”
尹浩然和顧潤安看著村長那張快要痛哭流涕的臉,一時間心情都有些複雜。
尤其是尹浩然。
他甚至想著,要不是村長刻意警告那麽一句,那個劉勇還真不一定逆反的去喝那井水。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這麽說,會增加村長的心理負擔。
而且喝都喝了,現在的關鍵是要解決問題。
但他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麽不填了這口井?”
或者用個石板什麽的壓上也好啊。
村長頹廢的搖搖頭,“我們填過,還堵死過井眼,可一旦要動這口井,村裏的雞鴨鵝畜,就一批一批的瘟死。”
家裏的牲口,對村裏人來說是無比重要的財產,死不起。
“到後來反正大家都知道這井水的事兒,不想找死的話也不會來喝,所以也就放任它在這了,這都幾十年沒死過人了,誰知道今天會這樣啊!”村長又補了一句。
尹浩然也不知道說什麽了,隻能問村長,“具體說說到底是什麽情況吧?”
村長歎了口氣,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還是顧潤安開口問,“這口井多少年了。”
“得快三百年了。”村長這倒是回答了。
快三百年的井,二百來年前開始死人。
所以中間隔了將近一百年,要出事也肯定是在這一百年中間。
尹浩然想了下村長之前說的話。
三百年前差不多是天光村初建的時候,而二百年算起來,應該是清朝中期,和村長說的那位大官的時間倒是有點吻合,於是他問道:“是那位大官的原因?”
村長一愣,但最後還是點了頭,“沒錯,是有些關係。”
村長猛的吐出一口氣,終於開了口,“我也是聽說的……”
這其實是個很俗氣的故事。
當年這戶人家,在天光村裏也是數一數二的,所以才能供出這個大官來。
而這個大官看起來雖然風光無限,但在官場哪有可能不得罪人,隻是那次他得罪的仇人勢力很大,於是他把自己的家眷和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偷偷的送了回來,還雇了鏢師保護。
可即使這樣他也沒能保住自己的家人。
那個仇人雇了一群亡命徒,直接衝進了這個院子,把鏢師都給殺掉了。
這家的家眷也是有見識的,見狀直接和這夥人的首領談判,讓他放了自家那三四個家仆,然後自己會帶著兒女赴死。
首領覺得這女人有膽識,於是把人給放了,甚至說要是這女人肯給自己做壓寨夫人的話,就放她一條生路,隻把孩子殺了就行。
兒女都是母親的心頭肉,這女人當然不同意。
但她見家仆離開,就和首領開始拖延時間,因為她覺得自己的仆人都忠心耿耿,一定會向村民求救。
而村民受了自家恩惠,如果趕來救人,未必是死路一條。
或者就算死了,也有人給自己報仇雪恨。
可她拖延了將近半個時辰還沒有人來,就覺得村民們都是那忘恩負義之徒。
而首領這時候也不耐煩了,想要用強的,於是她直接帶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跳入井中。
隻是跳之前她惡狠狠的發下了詛咒,亡命徒殺她,村民不肯救她,那她就詛咒這些亡命徒不得好死,而在村子裏的人,隻要吃了自己和兒女葬身的井水,也會不得好死……
尹浩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跑偏,但他就是忍不住想,死過人的水井了,怎麽可能有人還喝裏麵的水,就算再不講究也不至於吧?
他還沒問出來,床上的劉勇就幹嘔起來了。
崔波煩的不行,見他這樣就說了句風涼話,“二百年前的死人水了,不至於讓你惡心到現在。”
劉勇聽了惡狠狠的瞪著崔波,卻覺得自己爬起來撲過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趙菲在一邊問了句,“都死過人的井了,還有詛咒,你們村的人為什麽還要喝啊?”
尹浩然就覺得……哦,原來思想跑偏的人不光他一個。
但還是盯著村長,等他的回答。
“那是二百多年前,你當是現在呢麽?那時候整個村子都沒幾口井,而且一到旱天別的井根本沒有水,就這口井的水最好,不喝?不喝就得渴死!”
村長頓了一下,“總之就是後來喝了井水的那些人,真的就都死了,再後來這口井,就沒人用了,村裏也打了更多的井。”
雖然村長說的言之鑿鑿,但尹浩然卻覺得詛咒這事兒也太玄乎了,於是提出了個可能,“有沒有可能是投毒?”
村長搖了搖頭,“不是,因為人都不是喝了井水馬上就死的。”
他又想了想,“那有可能是瘟疫麽?”
這也是有可能的,畢竟那個年代缺醫少藥,尤其這種偏遠的地方,更是沒有什麽常識。
村長又搖頭,“也不是……因為有的人就不是自己死的,是……是……”
他有點說不下去,還是老王叔在旁邊陰森森的補充了一句,“有些是被殺的,還有些死的莫名其妙。”
他說完都打了個激靈,可見這件事的真實程度,在他們心裏是根深蒂固的。
村長又馬上接著說了下去,他是在為村民辯解,“可是其實這位夫人誤會了,她完全的誤會了,她不知道那些亡命徒之所以能找到這裏,又能那麽輕而易舉的殺了那些鏢師,是因為他們的家仆裏出了叛徒!”
那人和其他仆役逃出去後,擔心另外的人去找村民,所以直接殺了另外幾個人,然後等到夫人死了,才跑回去找那些亡命徒邀功。
可他沒想到的是,那頭領見女人死了,又詛咒的這麽厲害,氣的想要撈屍體出來砍了,可走到井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腳下一滑,直接大頭朝下的也栽倒井裏了。
他的那些手下見狀立刻想要把自己老大拉出來,可那些亡命徒用盡了力氣,他們老大好像在下麵被人死死的抓住了一樣,怎麽也拉不上來,最後和那娘三一起,活活淹死在了井裏。
那些剩下的亡命徒見狀就有點怕,想要趕緊離開,可還沒走出門,不知道為什麽就為了以後誰做老大的事兒吵了起來,到最後互相殘殺,居然就死在了這裏,連門都沒出去。
那個叛徒也被他們波及砍死,算是死有餘辜了。
村民們直到第二天早晨來這裏打水的時候,才發現這裏的慘事……然後把家眷和孩子的屍身給撈出來……
而從那以後那井水,真的是誰喝了,誰就會死。
那大官後來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也誤會了事情的始末,不但斷了對村裏的供給,甚至開始打壓村裏的學子們,所以漸漸天光村就越來越窮,越來越荒涼了。
那幾個小年輕聽村長這麽說,猛的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地方住了一夜,甚至現在還待在這樣的凶宅裏,頓時哆嗦起來。
趙菲嚶嚶嚶的就哭了起來,龔樂和崔波還強撐著,隻是臉色也白的不行。
可越恐懼,就越惱怒,甚至會遷怒,他們一齊朝著村長開罵,“你這個老不死的,居然把我們安排到這個地方來住。”
“你就是想害死了我們,我告訴你,我們要是死了,我們爹媽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們整個村子的人,都要給我們陪葬!”
村長根本不想理這些二代了,隻是還朝著尹浩然和顧潤安解釋,“那真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兒了,我把你們安排在這住,真是因為這裏條件最好……”
那幾個人還在罵,怪村長不應該把他們安排在這,並且把劉勇的事兒全推在了村長的身上。
可尹浩然聽了這個事兒就覺得……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這故事編的雖然和真的一樣,但根本不可能發生麽。
這不過是天光村的人,為自己村子的突**況和逐漸衰落,想出了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而已。
村長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就著急的開口,“我說的是真的,那可是一下子就死了幾百人啊,而且後來不信邪偷著喝了這井裏的水——真的凡是喝了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死了!一直到幾十年前還有人喝啊,也都死了!”
幾百人!
尹浩然也驚了一下。
而村長說完很是絕望的開口,“我也不想把這件事說出去啊,尤其是和你們說,你們可是我拉來蓋希望小學的啊,要是你們一個誤會,然後生氣的走了,我們村就更沒有指望了啊!”
尹浩然能理解村長想瞞著的原因,可這事兒真的這麽邪乎麽?
他忍不住問村長,“女人和孩子都跳井了,家仆和叛徒被殺了,亡命徒也自相殘殺死了,那這詛咒的事兒是誰傳出去的呢?”
還有這所謂的大官,又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這就是尹浩然覺得這故事是假的的原因。
村長聲音低沉了不少,“那個家眷帶的兩個孩子,有一個其實是家仆的孩子,那家仆見有人闖進來情況不好,把自己的兒子塞了過去,而把自己的小主人藏了起來……那孩子隻看到自己母親妹妹跳了井,就嚇得暈了過去,也是因為這樣,才覺得是村民對不起他們一家……雖然村子裏的人和那大官解釋了,但自己兒子和村民,他當然相信自己兒子的啊。”
那也不對啊。
這孩子隻看了前半場,那後麵仆人背叛,又自相殘殺的事兒,是怎麽傳出去的?
尹浩然就把這個問題也給問了。
問的村長也愣了愣,他支吾了半天,“可能是其他家仆的屍體都是在外麵,隻有這個家仆的屍體在裏麵,所以大家推測的吧。”
他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而是朝著尹浩然求救,“大仙,尹大仙,能您一定能有辦法的是不是,您能不能把這個禍害我們村子這麽多年的鬼給抓住?或者把這個詛咒給破了?這也不光是為了我們村民,畢竟我們隻要不喝這井水就行了。”
他指著炕上的劉勇開口,“您幫幫忙,就算救救這孩子,他雖然壞了點,但還不至於以死謝罪。”
劉勇聽村長這麽說,也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眼神哀哀的看著尹浩然。
甚至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一股子力氣來,居然起身朝著尹浩然跪了下去。
尹浩然可不想受這樣的大禮,他連忙躲開,“我得和我朋友商量一下這件事。”
說完這句話,他拉著顧潤安回了他們的正房。
進了門,他才小聲問顧潤安,“真的沒有鬼。”
顧潤安搖頭,“沒有,至少我沒有發現……”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但到底有沒有東西作怪,我還得再看看。”
生活不是電視劇,妖魔鬼怪隨時隨地給你留下線索。
這東西要真做什麽,比人犯案還要難查,畢竟現在還有攝像頭什麽的能錄下人,那些東西,他們要是存心藏起來的話,想要找出來並不容易。
尹浩然聽他這麽說也開口,“先不說有沒有東西,我覺得村長的故事就是不對?”
他聲音小,顧潤安就湊近了點,耳垂幾乎要貼到尹浩然的嘴唇了。
尹浩然的呼吸打上去,讓顧潤安覺得有點別扭。
但是不想躲開。
而尹浩然卻根本沒注意到這點,他著急說出自己的發現,“不說別的,那孩子藏起來,難道亡命徒不翻找一下麽?”
“就算這件事能過去,那孩子藏得好,沒被發現,後麵的事情也不對勁……”
這個故事要是想要順暢的話,前半截可能是真的,但後半截最可能的是,村民真的是忘恩負義的人,所以沒有一個朝著那官員的家眷伸出援手。
至於所謂的仆人和亡命徒勾結,更有可能是他們不敢去救援,反而把報信的人給殺了,這樣之後才能死無對證。
可這樣的話,那個躲起來的孩子,村民也應該殺了才對啊,怎麽還會放任他去和那個大官說出實情?
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怎麽可能從那麽多村民的手中逃出去。
更何況這裏現在都這麽偏僻,更別說清朝那會兒。
要知道那時候這邊可是有名的流放之地。
那是什麽成色,就是朝廷官員犯了罪,讓皇帝厭惡至極,但又不能殺的時候,就流放到這苦寒之地去。
多少成年人都熬不過去,死在了路上,而這孩子孤身上路、千裏尋父的話——能找到人那可真是天選之子了。
或者……真的有什麽詭異的力量,在保佑著那個孩子,讓他能夠逃出生天?
要不就是這個故事,整個都是假的。
可喝井水會死人的事兒,村長又說的信誓旦旦的,他為什麽要說謊?
不過想想這村子的情況……封死的窗戶、古舊的建築、家家戶戶的棺材、藏頭露尾的村民……
這一切似乎都在告訴他們,這裏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他就是想捐個款啊,怎麽會遇到這樣的事兒?
可又不能真的不管,劉勇再壞,那也是條人命。
但怎麽管,他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顧潤安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捏了捏他的手,“別著急,我們一會兒都待在劉勇的身邊,要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萬事有我。”
他們在這邊說著話,隔壁的劉勇已經開始打擺子了,他幹嘔了半天,隻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於是更加覺得自己死定了。
他眼中的目光漸漸絕望,小聲的從喉嚨中發出呻·吟聲,甚至忽然覺得一股熱辣辣的感覺從五髒六腑竄上來……
如果說剛才是極冷,那現在就是極熱,“水……水……給我點水……”
可龔樂和崔波正在那吵架,互相推諉到底誰該為這件事負更大的責任,吵得村長和老王叔根本聽不見劉勇的聲音。
還是趙菲不知道怎麽聽到了,她咬咬牙,從桌子上的暖瓶裏倒出點水來——沒有杯子,隻有一個瓷碗,她給劉勇端了過去。
她不敢靠前,隻把碗遞過去,可劉勇哪裏還有力氣端,隻能死死的盯著她。
趙菲又鼓了鼓勇氣,把碗放到了劉勇的嘴邊,“我喂你喝……你……你要真有事,看在我喂你喝水的份上,千萬不要找我,千萬不要找我啊,我不是故意的!”
劉勇剛喝了兩口水,覺得嗓子好了一些,聽她這麽一說,覺得心裏的怒火騰一下子就起來了!
這個婊·子,都是這個婊·子!
要是她攔著點自己,自己至於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麽?
他立刻啞著嗓子開口,“老子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他的聲音太陰毒,嚇得趙菲手一抖,那碗疊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劉勇還沒喝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頓時一巴掌打在趙菲的臉上,“你個臭婊·子,連他媽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還有什麽用……”
他說到這裏,忽然惡向膽邊生。
自己就要死了!
憑什麽要自己死!
自己還年輕呢……憑什麽憑什麽……
就算死,他也要拉個墊背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忽然覺得身上充滿了力量,朝著趙菲就撲了過去,“我死了,你也別想活著!”
趙菲根本沒有防備,直接被劉勇給撲倒,兩個人一起滾到了地上……
還在隔壁說話的尹浩然和顧潤安,忽然聽到隔壁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他們兩個連忙朝著那邊跑過去。
可還沒進門,就被跑出來的龔樂和崔波撞了個正著。
那倆人臉色蒼白,嘴裏還不住的尖叫,“殺人了!殺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他們叫著,繼續朝著外麵跑著。
尹浩然和顧潤安心裏一凜,加快了腳步。
他們本來以為是劉勇要死了,可進去卻看到廂房裏,老王叔和村長正努力的把趙菲和劉勇分開。
劉勇騎在趙菲的身上,他的手掐死死的掐在趙菲的脖子上,雙目圓睜,眼睛幾乎要凸出眼眶,“婊·子,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趙菲被掐的都翻白眼了,而且死亡的恐懼大概最大的激發了劉勇的力量,老王叔和村長一起居然都拖不開他!
趙菲的手在地上胡亂的抓撓著,忽然抓到了一個什麽東西,然後她猛的一揮……
劉勇滿臉的不可置信。
趙菲抓到手裏的,是剛剛那個瓷碗的碎片,此刻那尖銳的硬茬,硬生生的捅進了劉勇脖子上的動脈之中。
村長和老王叔被這一下驚得,都忘了手上的動作。
而劉勇口中發出“嘎嘎”的聲音,想要加大手上的力氣,卻發現自己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
而趙菲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的樣子,她神色倉皇的把瓷片從劉勇的脖子上抽了出來,大股大股的獻血噴湧而出,噴了她一頭一臉……
“啊!啊!啊!啊!”趙菲發出尖銳的叫聲,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怎麽了,居然一邊尖叫一邊把瓷片堵回了劉勇的傷口。
劉勇的身體栽倒了下去,趙菲嚎啕大哭起來,“不是我,不是我,你是喝了井水才死的,不是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她又哭又叫的推開身上劉勇的屍體,忽然對著屍體又踢又踹起來,“你給我起來,你給我起來,你怎麽就這麽死了,你給我起來,你嚇唬誰呢?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人!”
“你這個王八蛋,你活著的時候就天天欺負我,死了也要擺我一道,早知道這樣我不如早殺了……不,不對,不是我殺的,是井水!”
她猛的朝著在場的人看了過去,目光癲狂,手中的瓷片揮舞,“不是我,你們要給我作證,不是我殺的人,是他自己找死,是他自己找死!”
麵對眼前的情況,尹浩然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劉勇確實死了,但是不是因為這井水,還真說不清楚。
他又朝著顧潤安看了一眼,顧潤安搖頭。
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至少他沒有發現。
趙菲還在那邊大喊大叫,村長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我們給你作證,是他先對你下手的,你頂多算個防衛過當……沒有多嚴重的,你別怕,冷靜一下。”
趙菲聽他這麽說,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作證,你們作證算個屁,你知不知道劉勇家多有錢,他爹媽就生了這麽一個兒子,哪像我家……”
她咬牙切齒,“要不是這樣,我至於扒著他麽,現在他死了,他家肯定會要我陪葬,還會搓磨我……讓我死都死不了個痛快……”
她忽然抄起桌子上的暖水瓶,衝著門口的尹浩然和顧潤安就砸了過去。
顧潤安和尹浩然分別朝著兩邊躲開,可就在這麽一瞬間,趙菲居然從他們中間跑了出去,“不要追我,不要追我,我不想受盡折磨,我不想……我也不想死啊!”
雖然她這麽叫著,但他們怎麽可能不追。
可他們到了院子,忽然發現趙菲坐在井沿上,呆呆的看著井水,“別過來,不然我就跳下去!”
又自言自語,“我能逃去哪裏呢?我跟本逃不了……”
幾個人怕刺激到了她,連忙停了腳,尹浩然還勸她,“你別激動,事兒沒有這麽嚴重,錢不能代表一切……”
可趙菲慘笑著開口,“你又懂什麽呢?!”
然後瞬間朝著井裏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