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而對於艾莉絲來說,他就是每天都會去和艾莉絲聊聊天的陌生人。
很快,死神注意到了艾莉絲的眼睛。那是兩人正聊著天時發生的。他親眼看到艾莉絲的一隻眼睛裏出現了那隻有他和艾莉絲才能看到的紅‘色’。艾莉絲說自己在那紅‘色’裏麵看到了一個數字一,可死神隻看到那紅‘色’當中有一個全身是血的‘女’人。其實後來高摫泉也看到了這樣一個住在艾莉絲眼睛裏的惡鬼般的人。
那是鬼魂?
身為死神,他不敢相信這一猜測。因為所有的死者都不存在變成鬼魂這一選項,目前為止他見過的唯一一個疑似鬼魂的也就隻有當初不使用身體的前任死神。換句話說,這個世界要是有鬼魂,那一定隻能是死神的主意識,然而能被稱為“主”意識,也就說明了他的唯一‘性’。
他理所當然地警惕了起來,很快地和艾莉絲告別,而且再也沒出現在她的病房裏。因為那天後,艾莉絲的眼睛就能看到人的命數了,可能現在她不清楚那些數字是什麽,可若是繼續出現在她麵前,她總有一天會意識到他是死神。他條件反‘射’式地抗拒這種情況。
但眼睛裏的惡魔和能瞧見命數的能力,兩者間毫無疑問是有聯係的。死神更傾向於這是那個未知的鬼魂給艾莉絲的幫助,包括後來的預見意外的能力。
他不再逗留在艾莉絲身邊,因為他知道盡管現在艾莉絲看起來很危險,但無論如何那隻鬼魂會很好地保護這個身體的,起碼就鬼魂與宿主的立場來看是這樣:如果這個鬼魂如同鬼片裏的一樣可以轉移身體,那她一開始就可以從艾莉絲這個危機重重的身體中轉到另一個更強,更健康,更安全的身體,更不會給艾莉絲這些能力,這些足以說明艾莉絲對她是很必要的。
況且,他找不出任何要幫艾莉絲的理由。這些年的死神經曆讓他少了很多感‘性’,對他來說,艾莉絲僅僅相當於一個標示,讓他擁有自我的標示。
他開始繼續履行自己身為死神的職責,還慢慢地減少使用身體,慢慢地將某些已經活夠了的意識葬送掉。他意識到了記憶的重要‘性’,同時清楚地認識到這些意識會占據他的記憶容量,讓他小小的記憶無處可藏。這可能也是之前的死神不怎麽讓那些意識擁有身體的原因:他們也在害怕記憶或者說自我的忘卻。
每當對自己產生疑‘惑’,不知道自己是誰,開始疑‘惑’自己生前的事情時,他就會想起艾莉絲,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管他怎麽忘記了自己,這個世界上都還有一個艾莉絲記得他是誰,他還是那個與艾莉絲有關的人。他同時想起的還有那個鬼魂。
可能是習慣‘性’地杞人憂天,他一直實驗著,探尋著殺掉鬼魂的方法,以防哪天那個鬼魂要危害自己這個死神或者別的什麽。
然而實驗是不具代表‘性’的,他可以僅僅一個念頭就殺掉沒有身體的鬼魂——如果那些死去的意識能稱之為鬼魂的話,他也可以一刀就捅死一個有身體的鬼魂。
可顯而易見,那個鬼魂這些東西是不同的,她已經逃脫了死神的安排,甚至擁有堪比死神的能力。把她視為死神的主意識是最恰當的,但……怎麽去殺掉這樣一個家夥?或者,替換一下,怎麽殺掉自己這樣一個隻能自殺的主意識?他的閑暇時間就用來想這些了。
一些事情讓他的目光回歸到艾莉絲身上:傘公司和威爾的合作。
當然,此前他就注意到了傘公司,如果不是牽扯到威爾,他也不想和艾莉絲體內那個鬼魂打照麵。
老實說,活人們利用病毒,病毒毀滅活人之類的都和死神無關。但傘公司……很怪,他們製造的那些生物,居然能違反這個世界的規律:有些人還是人的時候死了,但感染了病毒後他們居然又能活動起來,盡管命數上看還是零,可這已經對這個世界的規則造成了衝擊。
當初衝進他腦袋中的有關於死神的知識,其中一項就是,一旦規律被打破,世界便會開裂。
他無法理解一個個小小的病毒怎樣才能讓世界開裂,比T病毒可怕的病毒並不是沒有啊,可這世界從來出現過這樣的異常。還有開裂這種現象,他連定義都沒搞清楚:什麽是開裂?開裂了會怎樣?
最大的問題是,那些知識並沒有告訴他要怎樣修補開裂的世界,隻是告訴他這是外界侵襲的原因。那些知識甚至告訴他,這種開裂的源頭如果大幅度移動,會加速開裂,就像是某種暗示一樣。
而接著,他查到了開裂的源頭:艾莉絲·林,哦,不,現在是叫艾莉絲·威爾了,倒是有個叫艾莉絲·林的固定備注偶爾會給艾莉絲·威爾一些死亡預告。艾莉絲的車禍和傘公司的突然出現是同時的,自那次車禍後,艾莉絲就變得特殊了。
而這個開裂源並不是沒有大幅度移動過,她有過那麽一次遠程旅行。他想那對於艾莉絲來說一定是一場糟糕的旅行,她在那裏遭遇了很多可怕的事,卻像以前一樣以為那是死亡針對她製造的意外。
隻有死神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見到了夢寐以求的鬼魂——來自一部恐怖片中的鬼魂。
這很可笑,更可笑的是,自從這件事發生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不恐怖片的痕跡,沒有人記得那部恐怖片,再也找不到那部恐怖片的碟片,播放記錄,甚至連導演,演員等都不記得了,更別提網絡上的播放記錄。
如果不是對自己成為死神後就變得超強頭腦處理能力很放心,他幾乎就要懷疑是自己記錯了。
很幸運的,這個恐怖片中有一個鬼魂,正是那個鬼魂在艾莉絲旅遊到的那個鎮子裏四處殺人,然後偽裝成意外,隻為了保持這裏的人流量,讓它有更多的人殺。如果不是艾莉絲到了這裏引來了死神,恐怕它會一直這樣下去。
死神找到了它。過程很驚險,結果很奇怪。他使用的那具身體一個照麵就被鬼魂給撕成了碎片,隻留下他的靈魂——換句話說,他也變成了鬼魂狀態。
但明顯的,他這個鬼魂比較高級。之前還無比凶殘,勢不可擋的鬼魂看到他的瞬間就落荒而逃。
他立馬跟上,和以前試驗過的一樣,他可以跟著那個鬼魂瞬間移動到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最後他捉到了鬼魂,手上的觸感就像是‘摸’著一塊冰。
“為什麽要跑?”他並沒有殺掉鬼魂的方法,也就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跑。
“不知道,我——”鬼魂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弱勢群體,他虛無的身體顫抖著,和周圍的景‘色’映襯起來看著實有點搞笑,“我,隻是很害怕。”
隻是一個念頭,死神就將鬼魂帶到了一個他平時閑著沒事集資製造的大型研究室。
他試圖捆綁鬼魂,但除了他自己,沒有什麽東西能觸碰到鬼魂。最後,百試無果的他少有的煩躁了:“該死!”
就是這一下,他感覺自己手中的胳膊不再掙紮了,鬼魂像是一個暴斃的人一樣倒在了實驗室地麵上,然後不斷地往下滲去。死神伸手要拉住他,結果對方像是水一樣變成了液狀,從死神的手中流走了,那水同時在不斷地氣化著,短短的幾秒鍾就已經消散成隻剩下一種扭曲的頭的形狀的**。
死神將那灘**接在了手中,他命令道:“活過來。”
當然,已經死了的鬼魂不可能活過來,對方又變成了之前完整的鬼魂模樣,隻是更加恐懼他了。接下來,便是曠日持久,次數繁多的各種實驗。死神對鬼魂的了解達到了一種堪稱豐富的程度。他開始慶幸自己是成為了主意識,成為了這種真正的死神。
他對鬼魂有著絕對的掌控力,隻是一個念頭,一句話,他就能讓鬼魂消散,而隻要對方不是完全消散,他的一句話或者一個念頭就能讓鬼魂恢複原樣,而且沒有次數限製,可以無限重複。這個恐怖片裏的鬼魂便是這樣被他殺掉的。
而鬼魂死掉後,世界又恢複了原狀。所有人再次記起了這部恐怖片。相反,艾莉絲和當地的人反而忘了那段時間的經曆,隻是不怎麽喜歡旅遊了,這點讓人放心。
他找到了訣竅:隻要消除不正常的源頭,比如鬼魂,比如傘公司,世界就會重新修正。
可傘公司的勢力太大了,除非他多來幾場全球‘性’的災難‘性’意外,否則無法清除。但是這與他何關?他完全沒必要做這種事,即使世界開裂,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麽影響。
好吧,這是他身為死神的職責。但除去傘公司又會嚴重傷害這個世界,按照前麵的道理,他又不該做了。
所以,他放緩了步驟,慢慢地搜集傘公司的資料,慢慢地滲入其中。這樣才能在日後一舉毀掉了傘公司。
而同時,他又碰上了另一件難事:艾莉絲惹上了很多麻煩,打算舉家搬到日本——也就是開裂源大幅度移動。一個難題擺在了他麵前:隻要艾莉絲還活著,這種事是無窮無盡的。而他之前的研究讓他有了對付鬼魂的方法,他早已無所畏懼地出現在艾莉絲的麵前。
但生‘性’謹慎的他又擔心毀掉這個開裂源會發生什麽事,也擔心讓對方意識到自己是開裂源會怎樣。
然而前一個擔憂不久後消失了。艾莉絲突然獲得了富江體質,變得難以殺死了。
他直覺這是那個鬼魂搞的鬼,同時也意識到殺掉艾莉絲反而是解決一切的方法,不然鬼魂滿可以利用這一點要挾他。
火可以殺死富江。可這一切有這麽簡單嗎?自己已經暴‘露’了,而鬼魂也做出了反應,死神對自己的計劃不抱任何希望。
而且在內心深處,他是排斥殺掉艾莉絲的。他發現不知不覺中,他變得在意活人了,準確地說是在意艾莉絲這個人了。他會介意對方是否能跟上自己的步伐,他會介意對方會不會被淋濕……該死的,他甚至介意對方對自己的看法!天知道,連他都懶得對自己這個什麽都沒有的人產生什麽看法。
他不禁問自己:我為什麽要做這些,我真的在乎這個世界會變得怎麽樣嗎?
答案是不在乎。他知道不該這樣,可他就是……不在乎。
在他被前任死神“害死”後,在他被所有人包括自己遺忘後,在每個人都能在剛見麵後就忘了他後,在他連自我都沒有後……他真的像是什麽都不在乎了。
然而,他一直都知道,有個‘女’孩記得他本身而不是世界賦予他的身份,並且現在就在他身邊。在‘私’下沒人的時候,她會親切地叫他“死神”。
那不是他的真名,但誰知道那該死的真名是什麽?既然他的標示這麽叫他,那他就是“死神”了。
這是不公平的,他不傻,他清楚地艾莉絲並不是很在乎他,他卻把艾莉絲當成了自我的一切。
但是,這種事,誰在乎呢?
他隻在乎艾莉絲,隻要這樣就好。
她,與他有關。
而世界,這個世界不記得他了,他同樣不記得這個世界裏有關他的一切。即:世界,與他無關。
該站在哪邊,顯而易見。
接下來,他和艾莉絲需要做的,就是除掉一個附身的鬼魂。
也許正是因為那個鬼魂,艾莉絲才能不忘記他,可他不在乎,他隻在乎艾莉絲,明顯那個敵友未知的鬼魂不在此列。
艾莉絲的身份不再隻是他的標示,而是他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