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桉將一雙眼睛哭得再次紅腫。

她甚至呼吸不上來。

她抱著被子劇烈發抖,帶著哭音的聲音要有多絕望,就有多絕望:“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

“他說我不過是掉了一個孩子而已,而已。”

淩桉哭著說:“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他們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可以讓我的孩子沒了,他說我矯情,我矯情……”

“我有多麽盼望這個孩子出生,我有多麽期待,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沈之明立即說:“好好好,你不要難過,是蕭戟混賬了,他腦子不清醒,你別聽他的,別聽他的。”

他說:“還會有的,淩桉,你還會有孩子的,你別著急。”

淩桉又道:“不會有了。”

沈之明一開始還沒聽懂:“會有的,會的。”

“不會了,沈之明,”淩桉抬起這張哭的都是眼淚的臉,一雙從前璀璨奪目的杏眼現在全部被灰敗所代替,傷心又絕望,“我不會有孩子了,醫生說我懷不上了,我懷不上了,我也不會和別的人有孩子了。”

沈之明一愣。

關於淩桉的身體情況,他是不了解的。

以至於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下意識的蹙了眉,這樣一想,剛才蕭戟所說的那些話,的確更傷人了。

沈之明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淩桉,隻能無聲陪伴著。

等到淩桉哭累了,精神恍惚之下,躺在病**睡著。

沈之明這才退了出去。

隻是——

在房間門關閉的那一刹那,淩桉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

外邊的天色已經很暗,偌大的病房裏靜謐異常,淩桉藏在冰冷的被子裏,一雙手死死地保住這些小襪子,泣不成聲。

她翻開筆記本,上頭記載著懷孕期間,她對這個孩子所有的期待和喜歡,一頁又一頁,這些娟秀的字體密密麻麻,鋪滿。

電話是這個時候響起的,淩桉忍著心疼接聽:“喂?”

“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妹妹也已經被人接去國外了,明天一早,你就可以離開,和你妹妹匯合,”陶晴說,“以後最好也別再回來了。”

淩桉聲音寡淡:“放心吧,我不會回來的。”

“那就好。”陶晴立即應了一聲。

電話持續,雙方都沒有開口。

淩桉想掛電話,那頭的陶晴忽然又說話了:“淩桉,我之前沒發現你這麽有本事,竟然讓蕭戟為你做到這個地步,你確定你沒挑唆他吧?”

這些話讓淩桉心中不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陶晴冷笑:“我警告你,你走了之後,可別再和蕭戟扯上關係,如果讓我發現你糾纏蕭戟,我可不……”

“我求之不得。”淩桉牙關都開始打顫,一字一句,艱難開口。

陶晴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淩桉抱著筆記本,想著想著,又開始哭。

或許是,她的腦海裏,從來都沒有什麽值得幸福的事情,所以她每每回想,總是苦的。

總是叫人難過的。

第二天一大早。

陶晴派來的司機來接淩桉出院,言簡意賅:“二少今天有一筆生意要去談,趁著他出差,老夫人讓我送你離開。”

這司機從一側拿出了張支票,還有幾張銀行卡,補充:“這些是按照合同條約,賠償給淩小姐的違約金,另外,現在開始,淩小姐和蕭家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可以去國外過自己的生活。”

淩桉麵無表情,伸手,將這些東西收下。

如果是從前,那麽她一定不會要這份錢,可是現在……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用她肚子裏的孩子的命換來的,她為什麽要便宜蕭家,為什麽不要?

淩桉默不作聲,背上自己的小布包包:“走吧。”

“二少這一次出差時間應該要兩個星期,加上老夫人給他製造了一點麻煩,估計應該要耗時更久一點,所以淩小姐不用擔心二少今天會來。”

淩桉下意識握緊手。

其實司機不和她說這些,她也知道,蕭戟不會來的。

昨天蕭戟對她說了那樣的話,他在氣頭上,一定又覺得她不知好歹,不知趣,不懂事;她惹他煩了的時候,蕭戟從來都想不起來她。

淩桉說:“快走吧。”

“嗯。”

司機開車,一路將淩桉送去了阜城機場,然後給她一張機票,說:“淩小姐,你現在可以走了,記住你答應的,不要再回來了。”

“我知道。”淩桉伸手,接下機票。

然後,她孑然一身,全身上下所有的行李,隻有身上的小布包包,瘦瘦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漸行漸遠。

她自由了。

她從出獄的那一刻期待的自由,現在終於實現了。

可是……她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愉快,她甚至一點都不開心,滿目瘡痍,渾身創傷。

她傷痕累累,離開這個令她痛苦的地方。

飛機起航,在空中劃過一條痕跡。

這一次旅程一共長達八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淩桉在下飛機的時候,一時晃神,撞到了人。

“對不起。”淩桉下意識說。

“沒關係,是我沒注意看,小姐你……”男人擁有一副好聽的嗓音,看清楚淩桉的臉後,瞪大眼,“你是……淩桉?!”

淩桉被對方叫出名字,迷糊抬起眼,就瞧見他這張方正的臉,全力思索著對方是誰。

“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陸丞啊。”

陸丞表現地十分熱情,道:“我們是高中同學啊,當年讀書的時候,你的成績名列前茅,當時老師還說可以保送你去國外做交換生呢,就是你放棄了,大家都覺得很可惜。”

“你堅持要高考,大家都覺得你實力足夠,完全可以不必要考試的,”陸丞笑了笑,“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碰見你,你最近還好嗎?”

淩桉一直很安靜。

直到對方說完這些,淩桉才回過神來,想到高中的時候,確實有一個陸丞。

淩桉扯了扯嘴角,輕聲說:“我……很好。”

“唉你還和以前一樣,文文靜靜的,”陸丞笑著說,“你現在要去哪裏?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對了,卿……”

“淩小姐。”

大道上,一個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匆匆朝著淩桉的方向而來,恰好打斷了陸丞的話,道:“淩小姐,我是來接你的,請跟我來。”

淩桉見狀,點頭後,便看向陸丞,說:“不好意思啊,我要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