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th 漫天迷霧

霧氣圍繞在身邊,濕濕的,連高處都越來越濃了,像侵蝕一樣,都快伸手不見五指了。

溫度很冷,明顯地低於0°C,這片冷霧自我們進來那天就漸漸加深,到今日簡直無以複加地濃厚了,持續之久,時間之準,很是奇怪。

——就像有人故意在操縱天氣一樣。

我本想直接飛到靜幻的腹地,可偏偏在這裏糾結了幾個小時,我終於忍無可忍、耐性用盡。

這麽下去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桃夭啊!

我火大地決定人工消霧一下。

如果是自然的霧散了也無傷大雅,而隕魅又沒有人會溫度灼華的,真要是有人故意為之(為了什麽戰略?),也是璀雪吧?搞不準就是針對隕魅的。

……桃夭他們可別吃癟了,本來他身體就不好了,如果在這時候踩個什麽陷阱……

我混亂了。

反正消除冷霧的方法我看到過,若想消冷霧,關鍵就在於要有冰核嘛。

有冰核一切好說,水汽能方便地以它為中心,結成冰晶降落到地麵。所以我隻要將冰晶引入霧中就能使這些惱人的霧消散了!

好吧,說幹就幹,就用幹冰好了。

我卷袖子,在空中持續變出許多幹冰顆粒。灼華恢複後,做事也容易多了,以前沒在意,現在覺得在這個世界,怎麽能過於輕視這種賴以生存的力量啊。

況且,現在的灼華是桃夭給我的……

不是不是,我是要把灼華還給他,不是要貪心地霸著啦,他現在才是最需要灼華的人!我有沒有灼華都無所謂的!

固體幹冰的溫度冷到爆,我一會兒就受不了,牙齒打著顫就一個勁地往低處飛下去。

凝結的幹冰溫度極低,應該可以降低水汽溫度、並使之凝結為冰晶的,然後……嗯,搞定啦。

往頭頂看看的話,就會發現這霧沒那麽快能消除……也許是因為施術者灼華強吧,現在看來,明顯不是自然現象了,(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往各處的空中變出N多超低溫度的二氧化碳固體。)

散霧隻是時間問題。

“鸞尾,你有沒有聽到聲音?”我拍拍翅膀,扶著山壁停止飛行。

視野雖然還是很不好,但模糊中能看清一些輪廓影子來了。

鸞尾飛在我身邊,扭了扭腦袋,似乎在掃視。

他停到山岩縫隙間冒出的一跟較粗的橫枝上,一個旋身化為人形。摘下墨鏡,欲言又止似的。

“怎麽了?”我知道他隻有在變成人形的時候才能說話,可這麽一來也太麻煩了……要不我學一下獸語什麽的。

我飛到他身邊,搭住樹枝。

老實說我現在極其擔心桃夭的事,可偏生找不到一條路來。即使飛得再高,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去腹地的路,隻能幹著急。

霧太大了,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想看清靜幻的構造根本是妄想,現在我隻能沿著山巒露在高處不受霧繚繞的部分,猜測地勢的走向。

“倉央,你,不回去,璀雪了麽?”鸞尾側臉,搭著我的手。“想幫,隕魅,的人?”

我疑惑地看他,“為什麽我要回去?”

“你不是,很……在乎,攻玉,麽?攻玉,和,淵欲,我以為……難道,你被人,威脅了?”明明是個不擅長、也不喜歡說話的家夥,可卻一口氣說了很多,英俊的臉上透漏著擔憂。

他捧著我的臉左看右看,似乎想檢查我有沒受傷。

我不太理解他的話,我幹什麽在乎攻玉?淵欲又是誰啊。

我直接搖頭,“才沒有,我不在乎他們啊。”

鸞尾一愣,捏住我的手臂,“是,因為上次,那件事麽?……你還會痛?我以為,你傾向於,他們,都沒見你怎麽生氣。傷,還沒好?”

越來越聽不懂了……汗。

我摸摸鸞尾的頭,“我要留在隕魅,你呢?想回去璀雪?”

他頓了頓,有些蹙眉,忽略我的答非所問,“……暫時不,我跟著你。”

我有些溫暖,感謝地一笑,“鸞尾……謝謝了哦。”我拍了拍他的肩,“但你還是去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的好……這裏畢竟是靜幻啊,我還害你迷路了呢。”

回想起來,其實我根本沒幫他什麽啊,如果說是幾千年前救他的事,那也畢竟過了那麽久了,他為什麽這麽黏我啊。

一些輕微的嘈雜聲不斷傳來,我疑惑地俯視迷霧下的地麵。“你真沒聽到什麽聲音麽?”

“有。”

鸞尾話音未落,一根流劍就疾馳到我麵前。

叮!

手上有些酸麻,但卻不痛。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下意識擋箭的左手上多了一個鐵質護腕。

那護腕忽然變得柔軟,轉眼變成一柄冰冷堅硬的劍,落到我手裏。

我握著劍的狼皮吞口,戳了戳劍柄底部鑲嵌的藍色寶石。

“……!”那‘寶石’迅速地合上,逼出幾滴水來。

——呃,似乎是鸞尾的眼睛,汗~這會兒正痛得流淚呢吧……

“謝啦……呃,對不起……”我錯了……==|||……

“如果用你的話,你會不會疼啊?”我摸了摸劍身,光滑鋒利。

‘藍寶石’還是闔著,沒有睜開的意思。像是在說NO。

“幸好剛才距離遠,要不就算你幫我擋,這手也要廢了……”我收攏翅膀,抓著鸞尾劍俯衝下去。

越接近地麵,嘈雜的聲音越甚,依稀可以看到一些虎豹、以及人形在地麵奔跑,哀鳴隱隱傳來。

叮!

鸞尾劍自動為我擋去兩根流箭。

我疑惑地停在半空,低頭打量地麵的情形。

啊!

——雖然看不清,但有些獸類的輪廓分明魔族。

可是,為什麽他們的身上都沾著金色的光粉?即使在煙霧朦朧的這裏,位置都暴露得一清二楚。

無須多想,光看著他們的劣勢就該明白了。

是璀雪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撒上的吧。

我四處張望,隻覺耳邊的箭聲呼嘯不斷,方向……似乎是上空來的。

璀雪的人在上空麽?他們什麽時候在隕魅身上加諸了這種光粉?

——預謀!赤果果的預謀。

……這麽說來,這大霧果然人為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圍剿這些魔族。

隕魅難道沒發現麽?竟然這麽輕易地落入陷阱?

“啊!!!”慘叫不絕於耳——

我無暇再思考,降落到地麵提醒他們,“你們身上有熒光!把外衣脫掉!!聽到沒有?!”

有些人似乎反應過來了,帶著熒光的衣服被扔到了地上,但更多的人聽也沒能聽到。

“桃夭?桃夭你在不在?”我心慌起來地搜尋,可如果不是靠的很近,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有人還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了我兩刀,我差點都沒注意到,幸好鸞尾自動為我化解了兵刃。

喂喂,這一支是隕魅的主力軍麽?可人數不應該這麽少啊,又或者被璀雪分割開來了?想要分批殲滅?以多擊少?

又被兩隻箭矢射到,即使鸞尾擋得再好,我的手也快拿不住劍柄了。

如果墨若在的話就好了,至少能用毒毀了這些箭矢。

啊……不對,如果他用毒,那就要兩敗俱傷了,那似乎……呃,還不如不用……

我幹脆創造聲音。【隕魅的,快脫衣服!】

很久沒製造聲音了,忽然著手有點不適應——反正我這句話響得震耳欲聾,而且大大咧咧得像滿臉胡子的醉漢說的。

……

周圍萬籟俱寂幾秒,隨即爆出笑聲、唾罵聲、疑惑聲,聲聲入耳……

“我靠!這時候是誰在調戲老子?把你皮撥了!”

“你們璀雪的自己淫蕩還讓我們脫衣服?打仗打昏了是吧?”

隕魅這裏炸開鍋了。

“啊哈哈哈,那個娃娃在說話?”——這句明顯是上頭璀雪那邊兒的人說的。“太搞笑了……脫衣服求饒啊?”

【隕魅的各位,你們身上有發光的粉末,現在都是活靶子啦!好了,別說笑了,快點脫外衣吧!】我糾正地再說了一遍,嗯嗯……這次總算像我自己的聲音了,而且音量正好。

還沒等隕魅的人反映過來,不遠處便響起一個清新的聲音,“弓箭手停!第二隊跟我上!”

我啞然,簡直不給人喘氣的瞬間啊,一發現漏洞就立刻補上……

對了,帶頭的那個聲音好像在那兒聽過……?

一群隱藏在霧中的人終於在移動中顯現了位置,向地麵俯衝下來!

“聽他的,脫掉。”墨若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調子,仿佛胸有成竹。

墨若?他在這裏?那桃夭呢?這隻軍隊人並不多啊?難道……是策略?

我搜尋著聲音的來源,提著劍就向那裏跑去。

不敢詢問他在哪裏,否則暴露位置就糟糕了,我隻能沒頭沒腦地一頓好找。

霧又消散了些,有些稀薄了,仔細看的話,還能明確地分辨一些色彩出來。

“往哪兒逃!”我被人抓住手臂,劈頭蓋腦地一刀砸下來。

我一驚,下意識地將他的刀變形成反方向的,差點沒把他的臉切成兩半,“啊啊啊,你的刀……變成反鐮刀啦。”我大叫,“我打你臉!”他頓時翻轉刀鋒,提上刀來。我一腳踢在他的軟處,然後不看那人發青的臉,吐吐舌頭就逃。

“我X!”那人咆哮。“今天見鬼了!”——估計他沒弄明白好好一把刀為啥就變形了。

鸞尾那隻寶石樣的眼睛吧嗒吧嗒地眨啊眨……

“誰……誰讓他砍我啊,我又沒辦法……”我委屈了,桃夭都找不到,誰想沒事找人打架啊!

可身陷戰場就是深陷沼澤,你不想打,別人偏要和你打。

我忽悠著擺脫幾個人以後,已經搞不太清墨若的所在了,正沮喪地想飛起來找找看……

嗡——!

一把劍破空而來,迅捷地抹向我的脖子上,手法熟練不帶絲毫猶豫!

脖子和身體分家的預感尚未到達中樞神經,我便感受到了冰涼的劍鋒,連鸞尾都沒來得及抵禦。

我以為要死了,沒想到劍鋒很快就停了下來,快、狠、準,拿捏得當得很。“你們領頭的是哪個?人數怎麽那麽少?其他人去哪兒了?”

背後的人動了動劍,迅速地開口說完,等著我回答。

“……你一下子問那麽多,我回答哪個?”暫時鬆了口氣。

不過,這聲音貌似就是剛才給璀雪下命令的那個人,很耳熟啊。

“一個個回答,從速!”他提高分貝,聽起來還挺凶的。

“我不是軍隊的,我是後勤的……除了找人……啊不對,除了物資我都不管。”我亂講。

脖子上的劍湊近了些,“老實回答。”那人一字一頓地問,“其他人,走了哪條路?”

越聽越耳熟啊,“你該不會是……”

啊,對了!這個聲音嘛!

由於聲音和人名對上了號,我忍不住一擊掌,結果那劍頓時割破了我的頸項……=_=|||,還好沒傷在動脈。

小傷。

老實說他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我,我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在脖子上變出一層鐵片,我不怕死地頂著劍鋒轉過身,“你是肆榮?”

現在的霧已經大致可以看清別人的長相了。

麵前的這個綠色長發的少年,不是肆榮又是誰?

很久沒看到他少年的摸樣了,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呢,拽拽的,好像天下就他是老大的樣子。

他撇撇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又看了一眼,最後再看了一眼,“你以為叫出我的名字就能獲救嗎?”

——似乎是確認了不認識我。

我汗~呃,到底5000年了,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毛娃娃呢。

現在這麽個高挑身材的少年可是璀雪的武殿之一了哈。——是敵人了。

我歎息,如果我沒離開就好了,桃夭也不會想發動這種戰爭,現在也就沒這麽不可收拾了。

“啊,對了,黑發。”他想了想,“你不會是倉央吧?”

我聳聳肩。“你想起來啦?”

有空我要寫一本書:《關於小不點肆榮的種種傻事》給白華看。

“想起什麽?冰雪城的事麽?”肆榮無奈地搖頭,“你既然人在璀雪,幹嘛不回宮殿?殿下一直想見你知不知道?連文殿的位置都給你留了幾千年呢。”

什麽和什麽啊。

看出來了,肆榮根本忘了小時候的事……=3=|||……話說,什麽冰雪城?是七夕遊玩的那個麽?

“重建冰雪城,殿下可沒少花功夫,不過又是何必呢,建了拆拆了建,那麽大的工程,搞得像兒戲一樣,雖然就他一個人動手,但灼華難道是垃圾隨便扔的啊,準是腦子秀逗了。”肆榮抱怨了一下,忽然神經緊繃起來,“喂,小心。”他將我拉到背後,劍相互擊打激出火星,“你特地來找我的麽?想回璀雪?”

他才問完我,又不爽地質問別人“你們頭兒在哪兒?!不說全殺光!”……他的耐性越來越差了……

就個性來說,貌似他也和小時候有所不同了……

一道黑影忽然勾住我的腰,迅速地將我拉後,卻在第一時間被肆榮發現,一劍刺向他。

黑影勾著我向後一躍數米,躲過肆榮的襲擊,“倉央,為什麽跟來,這裏危險。”

啊,是墨若!

他嚴嚴實實地帶著手套,緊張地和肆榮拉開距離後,才將我放下,八字眉顯得有些憂慮。

“有無受傷?”他的撲克臉上泄露了些擔心。

“若若!”終於找到他了,(豬豬:是他找到你的)我激動地拉著他的衣服,“你還在!那時空灼華已經把剛出生的你轉移了麽?桃夭呢?!他在附近嗎?身體還好吧?我……”

他眼神有些複雜地打斷我,“他沒事,別擔心,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一會兒我去找你。”

“倉央?!”肆榮撥開薄薄的霧氣,懸浮地飛著追來,看了眼墨若便不耐煩地說,“麻煩死了……喂,你放開這家夥!”

呃?他似乎以為墨若會傷我?

墨若不動聲色,沉著地看著對方,隻是什麽行動也沒有。

“肆榮大人,大部隊明顯已經分批向東、西方向去了,似乎是想暗度陳倉包圍腹地啊,我們……我們疏忽了。”有個璀雪的小兵跑上了上氣不接下氣,似乎已摸透了消息。

“先通報殿下!……還愣在這兒做什麽!”肆榮的臉色變得不怎麽好看。

“是!”

也是,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現在卻忽然掉入別人的陷阱,難免落差過大,臉色能好才怪。

雖然我並不討厭璀雪,但……好歹我現在是站在隕魅這邊了,連思考方式都向著桃夭了……汗。

“這麽說來,你們是故意留下來誘惑我們的肥肉了,嗯?”肆榮甩了甩劍,看上去超不爽。

墨若舉起了笛子,一首催眠樣的曲子頓時從笛間飄散出來。

肆榮立馬察覺不對,大喝一聲,“既然你們隻是誘餌,我也懶得繼續逗留,但你若想保命,就把手裏的那個家夥還給我!”

墨若點漆似的瞳孔轉向了我,眸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這是招惹誰了?這個可是璀雪的武殿,……你是想回璀雪了麽?(我好像聽到他這麽問。)

“冤枉……”我小聲地、可憐的、無助地說,“……我也搞不清楚狀況。”

每個人都攻玉、殿下地說個不停,搞什麽啊。

墨若別開眼,明明是催眠曲卻吹得節奏過快。

“呐,他以前是我的學生,不過現在不記得罷了。”我拉拉墨若,“你的催眠曲貌似對灼華強的人沒什麽效啊。”我指指肆榮。

那綠發少年已經懶得等墨若回答了,嘴唇一抿,直接提劍在空中飛馳過來,身子輕靈得像全無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