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人情貴賤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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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人情貴賤分(九)
冷夫人嘴唇囁喏著還要再說,卻見莫夫人已經不耐煩地轉過臉去,隻得怏怏地任由孟媽媽拉著一徑去了。原本想著她漏夜而來,必是孟淩雲想借此與自己見麵。卻誰料,左轉右彎,借著琉璃燈忽明忽暗的光亮順著彎彎曲曲的小徑隱約可見距離角門越來越近,這才慌了手腳,一把扯住孟媽**衣袖,失聲問道:“孟媽媽,這,這不是去淩波館的路呀。”
孟媽媽聞言慢慢回頭冷冷一望,滿眼譏誚道:“夫人年紀輕輕的,耳朵怎麽沒有我這個老婆子好使呢?方才我們太太不是親口吩咐了嘛,讓老奴送您出府。淩波館可在另一邊,出府的路怎麽也不會經過那裏呀。”
冷夫人見孟媽媽眼中的嘲弄,訕訕地收回了手,隨即又哀聲求道:“孟媽媽,你是最慈悲的了,求求你讓我見一見孟郎,我不能眼睜睜瞧著靈兒步上她婆婆薑氏的後塵哪。”
孟媽媽不屑地拍了拍袖口並不存在的灰塵,冷冷道:“夫人真是糊塗了。淩波館可是我家少爺的居所,裏麵種的都是價值千金的名貴水仙,平日裏尋常人等都不能靠近,別說是您了,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房都不能隨意進出呢。”
鄙夷地瞥了冷夫人一眼,冷笑道:“老奴倒忘了,夫人原去過一次的。看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哪,人家給你個臉,就忙不迭地巴上去鳩占鵲巢了。也不瞧瞧這都什麽時辰了,深更半夜的一個婦道人家死乞白賴地往陌生爺們的房裏跑。若是讓旁人見了,傳揚出去,您自然是不顧惜清譽的,可我家少爺還怕汙了自個兒的清白名聲呢。”
冷夫人臉漲成了蝦子色,一陣風吹過,身子不由自主地連連顫栗,饒是夏日的夜晚,呼出的氣息也帶著絲絲徹骨的寒涼,嘴唇由青變紫,痛楚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顫聲苦笑道:“我,我的心裏怎麽還能有這種奢望。他,他如今恨我入骨,隻是這總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何苦要拉扯上其他無辜的人,更何況那人還是他的親侄兒。他這樣簡直是毫無仁善,泯滅人性……”
話音未落,就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冷夫人不可置信地捂著半邊紅腫的臉頰,連連後退了幾步,一時不妨踩在石子上,腳下一歪,就感到一股鑽心的痛,立時跌倒在地……
孟媽媽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護犢的戾色,怒不可遏地厲聲喝斥道:“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為了我家少爺才忍到今日。你若是再敢侮辱少爺,信不信我撕爛你這張利嘴。”
緩了一口氣,接著疾言厲色道:“無辜?這世上的人誰不無辜你不過是個水性楊花,心腸毒辣的無恥婦人,又有什麽資格指責少爺。要不是為了你這卑鄙下濺的女人,當年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比任何人都心軟的少爺又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你不說吃齋念佛長跪悔過,還在這裏趾高氣昂地滿嘴混唚,真是太不要臉了。”
冷夫人拚命地搖著頭,整齊的發髻散亂枯雜,華容慘淡不複往日的冷傲,隻剩下一顆孤獨無助惶恐不安的心,聲嘶力竭地辯白道:“我說了幾百,幾千次,他是比我性命還要重要的男人1我又怎麽會痛下殺手,那不是往自個兒的心裏捅刀子嘛。可無論我怎麽說,你們一早就定了我的罪。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力氣再辯駁了。如今靈丫頭已經落到了這步田地,我也生不如死。為了私怨,他已經害死了自個兒的侄子,也該收手了吧。求孟媽媽替我回一句,要殺要剮他隻管衝著我一個人來,生也好,死也罷,不死不活也行,隻任由他處置便是。但是靈兒我是一定要接回侯府的,我雖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卻總還是個人,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女兒一次次因為過去的恩怨被人**折磨。”……
孟媽媽幾步上前,一把揪住冷夫人雪白的衣領,憤怒冒火的眸子直勾勾對上了她的眼,裏麵熊熊燃燒著的怒火似乎要把她燒個幹幹淨淨:“你這賤人懂什麽?侄少爺就是個癡兒,縱然活著也不過是惹人恥笑,痛苦終老罷了。如今這樣一了百了倒也幹淨。哼,那幾個沒足夠的族老們攛掇著老邁昏聵的族長就想扶侄少爺上位,哼,癡傻的傀儡當然好操縱,到時候這伯爵府還不是他們說了算。想得到美若不是少爺早早兒瞧出了他們的野心,放了耳報神在宗族裏,這府裏的人包括侄少奶奶早就被那起子小人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還能任由你在這裏張狂說這許多風涼話兒嗎?老奴癡長你幾十歲,念著昔日的情分,不妨勸勸你,不要自作聰明,否則侄少奶奶隻會被你害得更慘。”……
冷夫人似乎失了魂魄一般,麻木地任由孟媽媽拉扯著,好一會方才呆呆地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為了權位,他就能出賣本心,變成一個不擇手段,徹頭徹尾的魔鬼,這和王崇業那個卑鄙陰險的小人又有什麽區別?我以前總是存著幻想,總以為他隻是一時被仇恨迷失了心智,總有一天會重新恢複到以前那個溫潤如玉,仁善隨和使人如沐春風的孟郎。直到今日我才徹徹底底地清醒了,報仇雪恨不過是幌子罷了,他要的是權勢,是地位,是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生活。就算沒有我與他過往的恩怨,從他投靠東宮的那一天起,就和謹明侯府勢不兩立了,為了向自個兒的主子獻媚表忠,他是什麽下作的事兒都做得出來的。”……
孟媽媽直起身來,手裏的明瓦燈隨風亂晃,照得人影割裂淩亂,冷冷道:“夫人若是這樣想能讓自個兒好過一些,就隨便你吧。隻是少爺讓我提醒你,聽說貴府六爺的病已經痊愈了,太子殿下不日就要邀有才學的世家子弟賞景聯詩,少爺已經極力舉薦了他,請夫人回去後囑咐六爺早做準備,莫要失了禮數。否則太子殿下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
冷夫人不可置信地死瞪著孟媽媽,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似乎一瞬間就能將這伯爵府陷入一片火海燒成一堆灰燼,貝齒緊緊咬著下唇,舌尖已經有了血腥的苦味,好半晌方咬牙切齒道:“靈兒都被他害成這樣,還不夠?如今連智兒都不放過,那可是他的女婿啊。靈兒是我的親生骨肉,他恨屋及烏還能自圓其說。可智兒,智兒自幼失母,前些日子又患了絕症,幾乎九死一生,好容易才逃出命來。那可憐的孩子沒有功名在身,與鼎鼐伯府沒有半點利害關係,他何必做得這樣絕呢。就算不為別的,難道也不在意自個兒親生閨女的臉麵了嗎?”。
孟媽媽從鼻子裏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嗤笑道:“夫人如今養尊處優,錦衣玉食慣了,隻怕早就忘了昔日在人手裏討生活的苦況了。大家子的庶女不過是家族聯姻的工具罷了,必要的時候連性命都能舍棄,更何況是當不得飯吃的麵子。再說了,去東宮做客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若是得到太子殿下的親眼,今後加官進爵,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所謂夫貴妻榮,我們家大小姐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覺得丟臉呢。”
說著,順手向上將掌心覆在冷夫人已經微微冒汗的額頭上,那冰冷的觸感,仿佛一條滑膩的小蛇,教冷夫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孟媽媽嘴角微微翹動,泛著一絲刻毒,道:“夫人這是怎麽了,說話越來越沒有章法。莫不是被夜裏的涼風撲了熱身子,發燒瘋怔了不成。”
冷夫人隻覺得腿肚子發顫,呆呆地不知所措,忽地一咬牙直挺挺跪在孟媽媽麵前,滿臉淒楚和著清淚,哽咽著哀求道:“孟媽媽,我知道如今隻有你的話兒在爵爺麵前還能有幾分分量。我求求你,替我和智兒求個情,那孩子可是我姐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若是進了東宮,隻怕,隻怕……你慈悲心腸,就勸勸爵爺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隻要能保住那孩子,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孟媽媽從來沒想過冷夫人這樣的主子竟然會對自個兒一個奴婢下跪,也被唬了一跳,不由地向後退了兩步,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撇過臉去淡淡道:“夫人這是做什麽?還不趕緊起來,讓人瞧見了還不知要怎麽嚼舌根子呢。您是主子,旁人自然不敢把您怎麽樣,可是老奴就要背上不恭不敬,犯上欺主的罪名了。夫人慣會的就是這一套,裝作柔弱無辜,卻將所有矛頭都指向真正的受害者。賊喊捉賊這一招,您還真是百試不爽呢。”
冷夫人聞言,知道苦求無效,隻得怏怏地起身抹著眼淚兒,耳邊就聽得孟媽媽肅聲道:“夫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有如今的果隻是你昔日種的因,這是老天的懲罰你自個兒造的孽自個兒償,少爺造的孽也總有還的一天,誰也逃脫不了。”……
卻說雨霏夜間和翠微談論起要去杜家求情一事,就怕冒然前往反倒被人趨之門外,卻苦無人可以牽線傳話,正在無計可施之際,突然靈光一閃,驚喜道:“她,她可不是杜家的人嗎?由她去說最合適也沒有了。”……
242:人情貴賤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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