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舊情新恨兩茫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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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舊情新恨兩茫茫(三)
肖夫人這幾日的胃口極好,雖然還在禁足,一應飲食比往常簡陋了不少,有時甚至連一絲油腥子都不見。她卻一改往日的暴躁戾氣挑三揀四,不吵也不鬧,廚房送過來什麽都甘之如飴。眾人心裏皆暗自納罕,咄咄稱奇。
木槿見肖夫人風卷殘雲似的掃蕩了桌上炒青菜,燉豆腐,這些要是在以前她定是瞧都不瞧的不堪之物,便忙遞一盅茶過來,伺候肖夫人漱了口,因賠笑道:“奴婢瞧著太太這幾日年輕了許多,早起奴婢伺候您梳頭,連白發都不見一根。倒真像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呢。”
許是今日飯菜的鹽擱得多了,肖夫人接過茶也不漱,一股腦全灌下肚,因笑啐道:“你這蹄子,慣會拐著彎兒取笑。你是想說我返老還童,那我豈不成了老妖精了。”
又伸了個懶腰,舒舒服服地打個飽嗝,用帕子擦了擦嘴,含笑道:“這人哪,心情好了,自然吃什麽都格外香甜。暗香閣那個賤丫頭現下恐怕想有這麽好的胃口都不能呢。”
木槿垂頭低聲附和道:“可不是,奴婢方才去大廚房取飯,就見那些紫參燉仔雞,乳鴿枸杞湯,阿膠羹,鹿胎膏都是剛從暗香閣撤下來,看上去幹幹津津的像是沒動過呢。”
肖夫人沉著臉,哼了一聲,冷笑道:“平日裏總說我奢靡浪費,這會子自個兒還不是花錢如流水。暗香閣又不是沒有小廚房,偏要做出這等輕狂的摸樣,這麽多滋補的好東西都被她白白兒糟蹋了。”
木槿陪笑道:“老太太都發話了,還有誰敢說個不字。奴婢聽廚房的人私下裏議論,郡主娘娘這回仿佛傷了身子,若不好生調理著,今後再想懷孩子怕是難了。她們每天活像個陀螺似的忙得腳不沾地,連夜裏都得輪流看著灶火呢。”
肖夫人拍手笑道:“活該最好她一輩子不能生那才解氣呢。誰叫她平日裏那麽陰險跋扈,咄咄逼人的?這就是報應。我輸了這麽久,這此才算是馬馬虎虎贏了一回,真是痛快!”
木槿輕輕按揉著肖夫人的肩膀,殷勤笑道:“人在做天在看,郡主總是想仗著身份壓著太太一頭,明裏暗裏給您使了多少絆子,這回可是連老天都看不過眼,才教她沒了孩子,好給您出一口惡氣呢。”
肖夫人因笑道:“你這蹄子,平日裏不吭不哈的,我總說你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想不到也是個伶牙俐齒的。句句都說到我的心坎上。”
木槿垂頭絞著帕子,不好意思地抿嘴回道:“那還不是太太教導有方,要不然奴婢還是個傻大姐呢,哪有能有今日。”
肖夫人忽的想起一事,因問道:“寧兒的老子娘呢?這幾日隻顧著高興,倒把這件要緊的事兒給混忘了。”
木槿拿美人搥輕輕捶著腿,柔聲安撫道:“太太放心,奴婢已經照您的吩咐叫二門的方媽媽偷偷將五十兩銀子和賣身契都送了過去,聽說他們昨夜就收拾東西悄悄兒走了。”
肖夫人從鼻子裏嗤了一聲,滿眼不屑地冷笑道:“算他們識相,一個丫頭的賤命換一家子的前程,也不算虧。要不是寧兒那蹄子這回立了大功,最後關頭也沒攀咬上咱們,我才不會這麽輕易放了他們呢。”
木槿賠笑奉承道:“那還不是太太心善,賞了他們這麽大的恩典。連身價也沒計較,反倒多送了五十兩,有了這些銀子,他們做個小本買賣,或是回鄉下置幾畝地,也就盡夠了。怎麽不叫人羨慕呢。”
肖夫人啐道:“你這蹄子,什麽時候眼皮子也這麽淺了。你若眼紅,也不值什麽。隻要你忠心,將來出門子的時候,我翻倍賞你,如何?”
木槿羞紅了臉,用帕子遮著,羞赧道:“太太說什麽呢。奴婢可不想嫁人,要一輩子伏侍您。”
肖夫人哈哈大笑道:“放心,跟著我,日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這麽好的丫頭,我還舍不得將你給別人家呢。”
正在說話間,忽的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結結巴巴道:“太,太太,不好了七姑奶奶,七姑娘奶奶她要死了。”
肖夫人一聽這話,臉色唰得煞白,嗖一聲站起身來,搖晃了幾下,伸出手顫顫巍巍指著那丫頭,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你,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那丫頭跪在地上,身子微微發抖,嘴唇哆嗦著,抽噎道:“蔡媽媽偷偷使人來傳話,咱們七姑奶奶血流不止,譚家連個大夫也不肯請,蔡媽媽實在沒法子,求太太趕緊過去呢……”
肖夫人隻覺著眼前一黑,手腳麻木徑直就往地上栽去,幸虧木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忙勸道:“太太別慌,小孩子家嘴裏沒個輕重,膽子又小,聽著風就是雨了。”
肖夫人卻充耳不聞,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不住地顫抖著,喃喃自語道:“怎麽會?怎麽會前兩日不是還聽說胎像穩固,母子均安嗎?怎麽今兒就忽的小產了呢?”
木槿道:“太太先別著急,蔡媽媽性子急,看到有些不好就慌了手腳,說得這樣嚇人。況且那邊隻說七姑奶奶有些下紅,若請個醫術高明點的大夫,孩子興許還能保得住。”
王淑雅雖然頑劣任性,又因肖夫人為救王念禮而將她送與譚家為妾故而對肖夫人極度不滿,心存怨懟,後來又命春劍過來說了好些絕情絕意的話,母女倆的關係幾乎降至冰點,但好歹是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又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自小養在身邊寵溺非常,這會子忽聞這等噩耗,肖夫人猶如置身於火上心急如焚,頓時慌了手腳。急忙吩咐道:“還不快去報於老太太知道。這譚家真是欺人太甚,如今老爺不在家,我又被困在這兒,現下隻有她老人家才能保住雅兒和肚子裏的孩子了。”
那丫頭應了一聲,一溜煙似的跑了,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才訕訕回來,磕了個頭,戰戰兢兢地回道:“安嬤嬤說老太太受了風寒,剛服過藥睡下了。有什麽事兒教太太和郡主殿下商量。”
肖夫人聞言又驚又怒,連連恨聲道:“好啊,這真是牆倒眾人推哪。老太太分明就是托詞,我就是死也不會去求那個黃毛丫頭。”……
與此同時,暗香閣中,雨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因笑道:“早起就覺得鼻子發癢,也不知是誰在背後亂嚼舌根子呢。”
翠微拿了件披風來輕輕為雨霏係上,正色道:“殿下還說嘴呢。早起天涼,身子還沒好利落就坐在這風口裏,自個兒不知道保養,倒這般疑神疑鬼了。”
雨霏微微含笑啐道:“你這蹄子,一日不說句硬話村我,你再過不去。恨不得我每時每刻都躺在屋裏,你們就放心了。我又不是紙糊的,哪裏有那麽嬌弱。”又一仰頭,哼道:“我如今這心裏燒著一團火,熱得人難受”
翠微低聲道:“郡馬爺在外邊求見三四次了。殿下還是不肯原諒他麽?”
雨霏冷笑道:“我已經對這個人死心了,也就談不上什麽原諒不原諒的。天氣熱,吩咐小廚房做一碗冰糖蓮子羹給郡馬送去,記得要那些沒有去心的新鮮蓮子。”
翠微不解地提醒道:“沒有去心的蓮子可苦得很。如何吃得”
雨霏連眼皮也不抬,麵無表情地冷冷道:“苦才能清心呢。你送去便是,想必日後咱們的耳根子就能清靜一些了。”
翠微正要說話,碧紗興衝衝卻地跑了進來,大聲笑道:“郡主您瞧,誰回來了。”
兩人這才看清碧紗身後那消瘦憔悴,臉色臘黃,眼睛紅腫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嬌豔俏麗眉眼含春,不是桔梗又是哪個。雨霏先是吃了一驚,便使了個眼色給翠微。
翠微拉著碧紗笑道:“殿下方才還說嘴裏沒味,總想著妹妹前個做的蜜汁糖藕呢。不如咱們現在就去廚房,妹妹也好教教我啊。”
碧紗一聽這話,小臉登時漲成了個紅蘋果,跺著腳扭身啐道:“姐姐如今也學壞了,就會拿別人的糗事打趣兒。我明明是照著廚房方大娘教的法子做的,怎麽曉得竟那麽難吃。定是廚房的買辦不當心,買了個爛的,不然那藕怎麽硬得咽都咽不下去。今個一定不會了。”
說罷,拉著翠微一路嘰嘰喳喳往小廚房去了。
雨霏盯著下麵站著的桔梗,總覺得她有些陌生,好像哪裏不一樣了,淡淡道:“你來了,多日不見,倒輕減了許多。是父親大人有什麽事兒要你來傳話麽?。”
誰知桔梗噗通一聲跪下,晶瑩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啜泣說:“奴婢知錯了,求殿下讓奴婢回來吧。”
雨霏詫異道:“怎麽?從前本宮苦口婆心相勸,你卻絲毫不為所動。才回中山王府幾日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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