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那絕仲也是忍不住露出些許詫異之色,顯然他也沒料到胡未竟然能把氣和經如此準確地念唱出來。

自那天在大雄寶殿前為難胡未未果後,他便一直想找個機會教訓一下胡未,讓這剛入大羅教的不張眼的小子見識一下他的威風,知道他可不是那麽好惹的。

本來那天他見空聞急匆匆地把胡未叫去,連他也不怎麽搭理,他還有點懷疑胡未也是哪個富族貴胄家的子弟,所以剛開始也還有點顧忌,結果他讓張三管家去打探了胡未的消息後,卻得知胡未根本沒什麽大背景,或者說根本就是沒背景,依張三管家得來的情報,胡未隻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在山上被無為找到,帶回了大羅寺,後來空聞等人見他資質不錯,便將他收入了大羅教,到了現在,卻連個正式的師父都還沒有。

而絕仲得知這個消息,便再無顧忌,哪裏會想得到張三管家所打探來的情況隻不過是空聞他們傳出來的假消息。這天晚上他便找到了絕塵,說自己想收個弟子,今天就索性由他順便幫絕塵來這裏巡視監督一下,再看看諸多學徒有沒有合適做他弟子的。

絕仲原本說大家念唱得不好,自然是故意這麽說的,也是想封住胡未的退路,再讓胡未單獨出來念,隻要胡未念錯或者念得不好,他便可以將責任歸結到胡未頭上,以所謂偷懶和濫竽充數之名懲罰胡未。

卻沒想胡未竟是把心平經順暢地念唱了下來,於是他又叫胡未唱氣和經,雖然胡未這樣剛入大羅教才一個多月的弟子念唱好氣和經也是有點強人所難,但到時候他隻要拿出師叔身份一壓,也不怕別人有太多意見,怪就怪胡未運氣不好,觸了他的黴頭。

隻是他更沒想到胡未竟然連氣和經也順順利利地念唱了下來,幾乎找不到一丁點的差錯,簡直可稱教科書。

要知絕仲雖是絕字輩的,也算大殿裏這些學徒的師叔,但他入門也不過才三年多一點,而這三年來,他仗著有黃太師那麽個老子,更是沒有怎麽專心修行,如果真讓他自己念這氣和經,也無法做到胡未這麽順暢準確。

其實且不說他,就連大殿裏這些學徒雖也驚訝,卻都不知道胡未這一個月來是何等努力地修行,包括一有空便和無為或者自己一人一遍又一遍的練唱著心平經和氣和經,不曾有絲毫的懈怠。

雖說胡未之所以才練一個多月便能有此成就,雖然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原先做過歌手,比起其它弟子,對這心平經和氣和經的節奏韻律等等自然更易領悟和掌握,嘴舌也更靈巧一些,但更離不開他這一個多月來的苦練,要順利念唱出心平經尤其這氣和經,排除煉蠱時作用如何,更多的並不關乎一人的資質,而最大程度上取決於一人的勤奮和刻苦。

像其他學徒的話,除了早課晚課練唱心平經和氣和經外,平時並不怎麽會去練,因為按照正常情況,隻要他們每天早課晚課能夠認真一點,一年下來也應該能夠準確唱出心平經和氣和經,到時便可以出去尋找蠱種,所以他們也並不著急,而是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其它方麵,比如早早籌謀到時去什麽地方尋找蠱種,又該找個怎樣的蠱種,找到蠱種後又該具體用什麽法子煉蠱等等。

胡未卻是不同,不管是了塵的安排,還是他自己打算,根本容不得他花一年時間去慢吞吞地掌握如何念唱好心平經和氣和經。雖然他在無為他們麵前更多時候總是一副輕鬆自如的作態,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承受著的是何等巨大的壓力。

而平常時候,相比其他弟子大多都在幻想著一年後自己出去了該有何等精彩的曆練,胡未更多的則在反複地練唱著心平經和氣和經,或者在藥堂記背著各種各樣的藥草,鑽研著各種蠱毒蠱藥,就算他也想過到時候該煉養個什麽樣的蠱物,甚至仍念念不忘那籮莉養成計劃,卻也隻不過是有如一時心血**,往往一閃即逝,很快便又投入緊張的修行當中。

甚至於有的時候他在半夜裏被噩夢驚醒,一時睡不過去,也會念唱幾遍心平經或者氣和經。而說來也是讓胡未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這心平經又稱感化經,隻是胡未念唱心平經時卻難使那玉羅蓮開出一片花瓣,但他失眠的時候,念起這心平經,卻能使他自己很快就心靜下來,再次睡將過去,換句話說,他念心平經感化不了別的東西,倒能將他自己先‘感化’了。

胡未順利念唱出了氣和經,也一下子打亂了絕仲的計劃,絕仲一時失了打壓胡未的借口,不由愣在那裏,頗有些難堪。

那搖蠱鈴的弟子等了一會後,見絕仲一直愣在那裏沒有做聲,便忍不住開口問道:“絕仲師叔,您看接下來該由誰出來念了?”

他這一說,卻正好撞到了苦思無計的絕仲手上,絕仲看了他一眼後,突然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盯視著他:“你是怎麽搖蠱鈴的,念氣和經的時候是你這樣搖的嗎?平時你師父是怎麽教你的?!”

那弟子不由愣在那裏,想不明白自己搖蠱鈴時明明也沒出任何差錯,這絕仲又為何會這般吹毛求疵。想起絕仲平時的作風和為人,他也不由懷疑自己什麽地方得罪了絕仲,今天終於引來了他的報複,一想到這,他不由臉色大變,心中滿是忐忑和緊張。

絕仲卻突然一把奪過他手上的蠱鈴,而後坐了下去,似笑非笑地看著胡未:“無戒,現在跟著我念氣和經。”

說完,他便搖起了手裏的蠱鈴。

胡未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還是馬上和著蠱鈴聲念了起來。

隻是原本一切都還順利,但漸漸的,絕仲搖動蠱鈴的節奏卻一點點不正常起來,與正常的唱法慢慢越來越不一樣,比如原本是一個長音的地方他卻突然加了速掠了過去,又比如原本是一個短音的地方,他卻停在那裏,久久不見接下一個音。

剛開始胡未還能適應,勉強和上,可是隨著不同之處越來越多,胡未的節奏也是漸漸被打亂,越來越難跟上,到了後來,一篇氣和經聽起來幾乎變得支離破碎,不成體統。

胡未臉色一冷,索性停了下來。

絕仲卻是一把甩掉手裏的蠱鈴,指著胡未:“好哇,看你唱得什麽樣子?!果然就是你這害群之馬,害得大家都唱得錯漏百出?你入得大羅教才月餘,便想著偷懶,以後時間久了,還怎麽得了?!”

先前那搖蠱鈴的弟子已是看出絕仲這次原來是針對胡未來著,不由鬆了口氣,卻又有些為胡未擔心,心想胡未怎麽惹了絕仲這人,以後還想有好日子可過?

就連其他弟子也是看出來了,絕仲是有意在刁難胡未,也有些為胡未擔心。

好蹩腳的借口!胡未卻是暗裏冷笑一聲,站了起來,仰頭說道:“絕仲師叔,錯的隻怕是你吧?!”

胡未接著把絕仲搖錯的地方一一指了出來,哪個音律是四分之二拍的,絕仲卻搖成了四分之四拍的,哪個音律是四分之四拍的,絕仲卻搖成了四分之三拍,諸如此類,從前到後,幾乎無一遺漏。

隨著胡未一一指出那些錯漏之處,絕仲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雖然他並不了解胡未所說的四分之一拍四分之四拍等等是什麽意思,但胡未所指出的,確實就是他搖錯的地方。

指出絕仲錯誤之處後,胡未一臉平靜地說道:“如果絕仲師叔覺得我有說錯的話,那不如請絕仲師叔親自念唱一遍,示範一下,我和諸位在場的師兄弟也好觀摩和學習一下!”

胡未這一說,竟是引得其他弟子紛紛點頭稱是,讚同聲一片。在場的這些弟子多是平民出生,對絕仲的作態也向來有所不滿,反而胡未進大羅寺雖不過一個多月,除了剛來那幾天,顯得有些不大合群外,現在已是與他們相處融洽,而且胡未平時也比較幽默風趣,讓人感覺容易親近,也頗得他們的好感。

現在這絕仲明擺著是在強詞奪理,而胡未卻駁斥得有理有節,胡未的膽氣以及過人的記憶力頗讓他們佩服,他們也不由多了幾分勇氣,附和起胡未來。

絕仲性子乖僻,從小到大一直少與人接觸,要說口才,哪裏比得上雖然少時同樣受盡艱辛困苦,卻處事練達的胡未,他被胡未這麽反將軍了一下,頓時說不出話來,一張臉瞬間漲成了紫色,在那裏氣得渾身發抖。

要是他真像胡未說的親自念唱一遍氣和經,隻怕還沒胡未唱得好,更重要的是他指責胡未的也將不攻自破。

一陣沉默之後,越來越覺難堪的他氣急攻心之下,索性扯下虛偽的掩飾,指著胡未歇斯底裏地叫道:“好哇!無戒,你是在質疑我嗎?你竟敢目無尊長?!”

他胸膛劇烈起伏,長吸了口氣,頓了頓後,又惡狠狠地說道:“好,你今天不要回去了,就在這裏念經,念到天明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