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弟子見到絕仲後,疑惑之下,也都竊竊私語,議論紛紛,說今天怎麽換成這絕仲師叔了。
平常胡未他們這些學徒級弟子來這裏做早課和晚課,所要做的也無非是念那基礎的心平經和氣和經,而寺裏之所以有此規定,也是想督促他們的修行,以免有什麽懈怠,畢竟像學徒級的弟子,大多是入門未久,自律性也難免會差一些,而像無為這樣的大學徒,則是不用來這裏做什麽早課和晚課了。
而每天過來督促胡未他們念經的絕塵,來了之後也不過是巡視一圈,然後便悠然離去,一般並不會逗留太久。
不過這些學徒們自知進了大羅教後,並非就此可以安枕無憂,要想能夠出人頭地,還得極盡努力,所以不管絕塵在不在,他們也是不敢有絲毫懈怠。除非有個別弟子家裏背景深厚,進大羅教也隻是來混個虛名,才會馬虎一些,不過在這小小楊林縣一地,真能說得上背景深厚也是寥寥無幾,能讓大羅寺私下破點規矩的更是幾乎沒有。
也正因如此,平常除了絕塵回來巡視一遍外,其他的師長極少會來這裏,更不要說這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而且自視甚高的絕仲了,這些學徒們有些進入大羅教也有大半年了,可是從來沒見到絕仲來過這裏。
所以大家也是不免心有疑惑,猜測不斷。
唯有胡未聽了身邊人說後,又見絕仲盯著自己,卻是有點猜到了絕仲來此目的,這絕仲隻怕是來意不善。
絕仲盯著胡未看看整整幾秒鍾後,才把視線轉移了過去,稍帶一絲不屑地掃了諸多學徒一眼,冷冷地說道:“你們絕塵師叔今日有急事要忙,所以請我過來替他督促你等,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吧,別說話了。”
諸多學徒們自是不敢有違,也紛紛坐下,在前麵一入門最久的學徒手搖蠱鈴,帶頭領唱下,齊聲念起了心平經。
而絕仲卻也在對麵坐了下來,雙手抱胸看著大家,竟沒有立刻離去的意思。
隻是他的視線最多的還是集中在胡未身上,當胡未視線與他接觸時,臉上也閃過一絲玩味的冷笑。
不過胡未雖知這絕仲明顯是針對自己而來,卻也沒多大的不安和緊張,一邊和大家一起念唱著心平經,一邊靜等著絕仲可能的發難。
胡未也曾跟無為打聽過關於絕仲的一些情況,知道這絕仲是睚眥必報之人,上次胡未無意之下使得他顏麵有失,而後又在他眼皮底下揚長而去,毫毛未損,以這絕仲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所以胡未也是有所心理準備,甚至也預想過絕仲到底什麽時候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另外胡未也了解到這絕仲竟是北唐國右相,也就是北唐國百官之長尚書右丞黃元黃太師之子,隻不過這絕仲卻是庶出,其母不過是黃太師一小妾而已,據說黃太師有正妻小妾近二十人,老者已近七十,年輕者則不到三十,也可稱風流人物,而絕仲的生母甚至於連黃太師的小妾都算不上,而隻是當年黃太師某妻妾的隨侍丫鬟,因為給黃太師生下了絕仲這麽個兒子,才在後來被黃太師納為了小妾。
不過據說因為絕仲生母地位低下,再加黃太師眾多妻妾的排擠,而且那黃太師妻妾既多,兒女數目更是幾乎有半百之數,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絕仲生下來沒多久,便和生母被迫離開了太師府,流落在這偏遠的楊林縣。並且在絕仲小時,也是生活艱辛困苦,和生母相依為命,幾乎沒得到黃太師一分一毫的周濟。
直到幾年前,也不知是不是黃太師良心發現,給絕仲母子送來了大量的財物,還派來了不少下人,也包括那張三管家,來伺候照顧這對母子倆,還不忌影響,到處托關係把絕仲安排進了楊林縣的大羅寺,讓他拜了空聞為師。
所以絕仲雖然資質並不怎樣,年紀甚至比無為他們還要小,卻是一進這大羅寺便成為了無為他們的師叔。甚至於絕仲先前手上變出的那條黑色如鞭子一樣的東西,也是空聞礙著黃太師的麵子,贈給絕仲的蠱寶(所謂蠱寶,是死蠱之一種,卻不同於尋常的死蠱,以後再做詳細解釋)。
而絕仲因為雖是權柄煊赫的黃太師之子,少時卻備受艱辛困苦乃至他人欺淩,也養成了憤世嫉俗的性格,變得偏激自卑,之後又突然間由麻雀變鳳凰,富貴榮華紛至遝來,又使得他由自卑變成了自負和驕橫,卻一樣的偏激和好仇。
自從絕仲得勢之後,這楊林縣裏曾經欺淩過他的也都受到了他近乎歇斯底裏的報複,甚至於他家附近有個算命看相的先生,因當年說過他性子太過偏激,以後定會多災多難,也於去年被他找了個借口,派人把那算命先生的家給拆了個精光,還把算命先生毒打了一頓,以莫須有的罪名關進了縣府的監牢裏,到現在都還沒放出來。
不過胡未對這絕仲卻沒感到多大的忌憚,因為好歹他也是所謂梵天界尊者降世,雖說這降世尊者的身份是假的,可除了他自己,大羅教中人卻並不知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大羅教中,這假身份也等於是他的護身符,別說絕仲,就算那黃太師,胡未可也沒怎麽放心上。
要知以大羅教隱隱淩駕於皇權之上的勢力權力,這黃太師雖說是什麽百官之首,權力極大,可也不敢隨便插手大羅教中事務,反而要小心巴結大羅教,否則他做為老子的,真要扶持培養絕仲,也不會費了那麽多力氣,托了那麽多關係,才隻是把絕仲安排進了這小小的楊林縣。
在胡未他們念唱了一遍心平經,正準備開始念唱氣和經時,絕仲突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來。
等大家靜下來後,他冷哼了一聲道:“你們這念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是不是有人在偷懶,想濫竽充數?”
眾人麵麵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心想大家不都念得挺好的麽,何來亂七八糟一說。
絕仲卻又說道:“你們絕塵師叔是個濫好人,對你們這等偷懶行為隻怕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我眼裏卻容不得任何沙子,你們以為今天也能蒙混過關嗎?現在你們一個個單獨出來念,如果讓我發現有何差錯,可別怪我嚴苛責罰!”
說著,他指了指胡未:“無戒,就從你開始!”
胡未也不意外,心裏冷笑一聲,卻不說什麽,跟著蠱鈴聲念唱了起來。
等他順順利利將心平經念唱完,其餘弟子也紛紛點頭稱讚,隻因胡未這一念唱過程中竟幾乎是沒有出任何差錯,換做這裏資曆最老的弟子乃至那些大學徒,也不過如此了。
那絕仲也是微微露出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又冷哼了一聲:“再唱氣和經!”
胡未也不示怯,和著蠱鈴聲胸有成竹地念唱起了氣和經。
過了約一柱香的時間後,胡未終於將氣和經念唱完,殿裏在經過幾秒鍾的沉寂後,突然一陣嘩然,諸多學徒紛紛交頭接耳,頗顯意外乃至激動。
要知大殿裏的這些學徒們能像胡未這樣把氣和經如此準備地念唱出來,可以說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五指之數,有些學徒進大羅教已有半年,卻還是不能把氣和經完完整整正正確確地念唱出來。
這氣和經的念唱難度比起心平經來,可是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其實如果一句一句單獨念唱氣和經並不難,難得是把氣和經順暢流利完整的念唱下來,隻因這氣和經念唱時的聲調、節奏、韻律等等變化實在太多,慢時一個音拖得老長老長,幾乎能把人活活憋死,快時則如饒口令一樣,一不小心就容易咬了舌頭,一般來說,沒有幾個月的苦練,可別想能夠將這氣和經順暢準確地念唱下來。
而他們也都知道胡未進大羅教也不過一個多月,卻沒想到胡未不顯山不露水的,竟已能將氣和經這麽順暢以及精確地念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