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絳塵原本以為趁著鍾二郎不在,自己與湛華朝夕相對總能將前世回想清楚,哪料得憑空又插進一個羅二爺,竟比先前的鬼王更難對付,百般為難一籌莫展,隻得輕聲對羅禮道:“這東西苯手苯腳最是惹人嫌,哪配在二爺身邊伺候。羅禮吃一口藥擺擺手道:“這般貨色我也不稀罕,不過百無聊賴擱在身邊玩幾天,待你做完法事便可帶他走,別戀戀不舍似個娘們樣。”此言既出哪容得旁人反駁,絳塵皺一皺眉頭再欲言語,羅二爺立時現出滿臉不耐煩,揮一揮手對他道:“我乏了,不願再瞧人,你退下去吧。”絳塵一邊慢騰騰朝外走,一邊朝湛華瞥去無數眼,湛華心想自己於其跟這道士在一起,倒不住耐著性子哄一哄羅二爺,縱是替人端茶疊被子,也好過被日日絳塵驅喝,於是默默將臉撇過去,東張西望徉作瞧不見。

道士萬般無奈關了門,羅禮打個哈欠喚人燃上熏香,蜷在被褥裏無精打采,淡淡的清煙籠在他麵前,眉眼麵目好像罩上一層水,浸在波紋中沉蕩起伏,影影綽綽模糊不清。湛華瞧著絳塵的態度,也懂得這一家人原是不簡單,心道自己如今身居屋簷下,必要學著乖巧伶俐。一個丫頭捧著藥盅跪在床跟前,湛華側身舀了一勺藥,挨在唇邊吹涼了,小心翼翼喂給羅二爺,其間手腕嬌矜受不得力,拈起瓷勺止不住哆嗦,待千難萬險伸到羅二爺跟前,藥湯早已經滴灑幹淨。羅禮見他苯手苯腳不堪使喚,不但未起惱怒顏色,反倒大喜過望眉開眼笑,一把將湛華扯進懷,貼在他耳邊悄聲道:“我最恨吃這些湯湯水水,白白讓人受苦又不頂用,千辛萬苦喝去一大碗,整片舌頭都僵了。幸而如今有了你,知冷知熱會疼人,伺候湯藥能潑去大半,免得我再受這劫難。”

湛華莫名其妙受人喜愛,抿起嘴唇不知作喜作憂。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天邊蒙上深沉的昏暗,雲彩被落日默默烘烤,滾滾紅暈裏泛出焦黑,好像雪白的書頁被火燒得卷曲。羅禮向來一付懶洋洋的模樣,瞧著天色昏沉更起倦怠,靠在湛華胸前閉目養神,屋裏漸漸罩上一層昏黑,下人手腳麻利點起蠟燭,顫抖的火光照亮四周,牆上映出的參差的影子,湛華被他壓得麻了半邊身子,百無聊賴沿著屋中觀望,忽看見案上擺了一張漢木古琴,心中一動脫口說道:“我今天在廂房便聽著有琴聲,一顆心仿佛被人揪起來,禁不住邁步跑出屋,東奔西跑四處尋探,如何也不尋不著源頭,原來這琴竟是你彈的,倒不枉我一場伺候。”羅禮睡在他身旁並不答話,這時候正到了晚飯的鍾頭,下人往屋裏悄悄送進幾碗菜,彎□子低低喊“二爺”,連喚幾聲才將羅禮吵起來,羅二爺微微睜開眼,扶著湛華緩緩坐起身,因為向來都是沒胃口,略喝了幾勺湯便不肯再吃,提起筷子夾起一片黃魚揀去刺,填鴨子一般塞給湛華吃。

這鬼呆呆怔怔任由作弄,戰戰兢兢像個受了驚的貓,羅禮越發得了趣,索性將手潛進湛華衣服裏,沿著肌膚胡**搓,一雙手覆著□輕輕撫摸,揪起兩邊突起狠力一掐,湛華不禁疼得渾身一哆嗦,受不得玩笑正待要惱怒,羅禮忽然停住手,眼瞅著桌上的古琴吃吃笑道:“你不說我倒要忘了,這張琴原算不得什麽,我本來有一張更好的,據說為張敬修所製,有個朋友酸氣衝天特特跑到我家來,苦苦哀求要拿字畫換。那本是樣貨真價實好物件,世上隻有我配用,哪知有一回跟我哥哥羅祝起了爭執,情急之下竟摔在他頭上,可憐那張琴落得粉身碎骨,我尋著緣由又跟羅祝吵,他萬般無奈隻得找人做了這一張,琴聲音色自然不能比先前,奈何那人作小伏低連連賠不是,我縱在氣頭上也隻得作罷。”他掀開被子將湛華裹進去,摟緊對方又笑道:“隻是這屋子離廂房甚遠,你定不能聽著琴音。”

湛華細細想一想,深知這言語確在情理,隱隱覺出這宅子暗藏蹊蹺,隨口又問羅禮道:“你家外麵栽了一排樹,我進門時看見個孩子往樹上爬,身旁也沒個人照料,不知可是羅家的血脈?”羅禮聽罷哈哈大笑道:“你定是暈了頭,將樹影瞧成活人了,外邊的樹象征祥瑞要受曆代貢奉,尋常人若敢造次包管被抽去腳筋了,隻有我小時候犯淘氣,膽大包天上樹折葉子,你不是給太陽曬得眼花瞧錯了,便是瞧著我當年的影子。”湛華被他說得怔住神,稀裏糊塗不辨虛實,羅禮趁這時候輕輕扯去他的衣服,一雙手撫在湛華身體上,上下劃動嘻嘻笑道:“我晚上怕冷,你替我暖一暖被窩…吆,怎麽你身上也是這般涼。”他聲音又輕又柔好似在唱歌,挨在湛華耳邊細細呢喃,兩個人□裸抱做一團,湛華摟慣了鍾二郎砂紙似的皮肉,猛摸著羅二爺隻覺觸上剝去皮的熟雞蛋,雖受了輕薄卻也不作出氣憤,滿麵飛紅欲迎還羞,忍不住反抱住對方。他們倆一個白如雪,一個凝如玉,耳鬢絲磨彼此揉蹭,倒不知究竟誰占了誰的便宜。

下人熄滅燈,悄悄退到屋外去,羅禮伸手摸到他腿間,搬開大腿往裏麵塞進個指頭,指甲刮過內壁**進去,齊根沒入又迅速拔出。湛華打個激靈連忙推開他,惱羞成怒蹙眉斥道:“你這個小無賴,竟敢欺負到我頭上!”他本是個鬼,上一世活過幾十年,死後更見過無數悲喜輪回,瞧著羅禮自然隻當是孩子,羅二爺雖是付烈性子,受這責怪倒也未發怒,伸出雙臂重新擁抱起湛華,吃吃笑著輕聲道:“我想起一個人,我曾經養過一個孩子,身上又白又軟,跟你一樣涼。”他胡言亂語不知所雲,興許也認為自己造次出格了,隨便借故敷衍帶過。湛華猶猶豫豫靠回羅二爺懷裏,尚未躺平忽聽著對方發出劇烈的咳嗽,前胸震蕩猛烈起伏,身體好像幹枯的落葉在風中顫抖,湛華被他緊緊壓在胸前,隻覺自己仿佛翻滾在海中,對方聲嘶力竭幾乎氣噎斷氣息,下人聞著動靜趕忙湧進屋,羅禮勃然大怒猛然坐起身,揮一揮手厲聲罵道:“滾,滾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肺中氣息才漸漸平緩,湛華起身替他倒一碗水,一邊伺候羅禮喝了一邊問:“你害的什麽病?寧願受罪也不吃藥。”羅禮微微笑道:“這是要死人的病,什麽藥也醫不得。”他將水喝盡了,哄著湛華躺回床上,緊挨著對方輕聲道:“我腦子裏住了兩個小人,一個要往東,一個要往西,日日征戰糾纏不清,我受這折磨生不如死,隻想一刀將頭劈作兩半,將那二人千刀萬剮,如此自己才得安寧。”湛華聽了隻覺得好笑,心道劈開腦殼還如何活命,一會兒又隱隱感覺羅二爺可憐,縱萬千福份也是不如意。羅禮剛剛舒坦些,又伸出手往湛華身上招惹,湛華撇開他的腕子,咬牙切齒徉笑道:“羅二爺消停些吧,我乏了,應付不得你,還要養精蓄銳等著來人帶我走。”羅禮抿嘴問他道:“等著誰?那道士?”湛華說:“等個叫鍾二郎的人,我們走散了,他尋著路便會追上來。”

羅二爺偏著頭微微笑一笑,果然沒再碰湛華,隻是他倆一個賽過一個涼,仿佛兩個冰疙瘩湊成雙,窩在棉被裏止不住哆嗦,隻得又相纏擁抱在一起。湛華如此哪能睡得著,一雙眼定定瞧進黑暗中,如癡如怨茫然期盼,不多時便瞧得頭昏眼酸,明知自己什麽也瞧不清,偏偏又耐不住,側耳忽聽著靜默夜裏響起輕微的響動,好像有個螞蚱從草叢一蹦一跳闖進屋,守在臥房外麵緩緩踱步子,癡癡迷戀流連忘返。湛華起先隻已為自己睜著眼睛發了夢,待這聲音再響起來,他才猛然發覺有人走進屋,一隻手扶在門框上,透過漆黑深夜向屋裏靜靜窺看。他大驚失色正要坐起身,卻被羅禮緊緊纏抱住,羅二爺悄無聲息掩住他的嘴,攥起指頭往他身上掐一把,仿佛生怕驚動闖進屋的人,提醒湛華莫要聲張。

那人立在門口候了好一時,似是篤定羅禮睡熟了,才大起膽子小心邁進屋,蹣蹣跚跚摸索到床邊,伸出一雙手猶豫好一晌,終於下定決心落在被褥上,隔著棉被緩緩拂過,仿佛虔誠掠去床上的浮灰,又似心思如發膽小慎微,唯恐月光寒了床上躺的人。湛華平日盡受著鍾二郎粗手粗腳,哪見識過這般溫柔撫觸,若不是被羅禮捂住嘴,幾乎便要失聲笑出來,哪知對方忽然將手探進被褥裏,竟然顫顫巍巍摸到他的腳踝上,他勃然大怒飛腳踹去,那人“唉呦”一聲驚呼出口,羅禮“騰”一聲坐起身,終於也掌不住哈哈笑起來,大聲喚底下瞌睡的丫頭進屋點起燈,抱著湛華抿嘴含笑道:“瞧瞧這是哪一個不要命,竟敢三更半夜跑到這屋裏,手爪子伸到我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前日與小窗聊天,正值憨處,小窗忽而叉腰手指第77章,忽而捂臉悶笑,二狗見其癲狀,疑而問之。

小窗淫笑一聲,答曰:“此乃老子心儀已久之受受相擁也,今日終償夙願,爽哉快哉!哈哈哈哈哈。”

二狗聞言,滿臉黑線,轉身暗罵:“欠揍!”(大家權作一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