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酒樓開業的宴席用不著對廚師額外打賞或是接見,宴席代表酒樓的整體水平,和廚師個人關係不大。不過,四海酒樓是專門為風小雨設置的,這已是烹調界人所共知的事實。有人提出見見他也無可厚非。
酒足飯飽之下,誰都想消遣一下,風小雨的朋友希望他在媒體前露個麵風光風光,沒見過風小雨的人想見一見最近聲名崛起很快的年輕人,烹調界的同行還想順便討教點燒菜的經驗,當然,還有像秦天柱這樣的人,專門找機會打擊風小雨的人。總之,所有賓客都盼望風小雨出來。
柳如煙和夏琳,劉茹慧再次回到小舞台上,擺弄著音響,可以自己唱歌,也可以讓飯後雅興大發的一些賓客高歌一曲。
“哪位朋友願意和我一起唱首歌?”柳如煙語音嫵媚,娟秀的雙眼神光流轉,向大廳的賓客發出邀請,她一顰一笑透露著誘惑,有幾個青年坐不住了,剛要起身上台,立即被身邊的親友攔住:“你不要命了。沒看到那是胡雲公子的女朋友嗎。”
胡雲的任何一樣東西輕易都觸摸不得,何況是女朋友。胡雲是何等人物,他一跺腳,揚州城雖然不至於晃動,但也會人心惶惶。幾位青年隻好乖乖坐下,心頭升起的火焰立即就如同遇到千年寒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既然沒有朋友願意上台,我就在獻醜一下,唱一首《虞美人》吧。”柳如煙眼光掃了一下胡雲。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樂曲響起,古樸典雅,夏琳和劉茹慧在身後伴舞,動作輕靈曼妙,很符合這一首古詞的韻味,柳如煙櫻唇輕啟,聲音柔腸百結,婉轉動聽:“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欄玉砌今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是南唐後主李煜的詞,充滿著對逝去往事的懷戀,語句蕩氣回腸,是千年流傳的經典。柳如煙把對家鄉的思戀融入其中,發揮得淋漓盡致,雖然達不到古人繞梁三日的境界,卻也讓人陶醉,一曲結束,大廳裏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流連在美妙的歌聲餘韻中。
許久,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就在掌聲中,風小雨慢慢走了出來,黑色長褲,白色上衣,烏發偏分,眉毛略顯秀氣,但配著炯炯有神的雙眼和棱角分明的臉頰,顯得神采奕奕,嘴角帶著溫和的微笑。
“風小雨,快過來。”柳如煙首先叫起來,滿臉喜悅。
風小雨緩步走到台上,他已經經曆過許多大場合,不像剛到揚州時那樣見到人多就緊張。盡力穩住心神,站到柳如煙身邊,目光掃視一下客人,微微鞠了個躬:“謝謝各位朋友光臨四海酒樓,剛剛開張,招待有什麽疏漏之處請多多海涵。”
“風大廚,請問那道酒壇子菜叫什麽名字?”有好奇的人急忙發問。
“那道菜叫四海會賓客。”風小雨聲音不大,但在餐廳裏聽起來還算很清晰:“原料都是日常用品,許多種混合在一起象征我們四海酒樓和各位朋友歡聚一堂,歡樂祥和。”
“風大廚真是年輕有為。”有客人讚歎道:“如此年齡居然創出如此出類拔萃的菜肴,可喜可賀。”
“誰說是獨創。”白從善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這種做法明明仿照閩菜佛跳牆,器具和手法一模一樣,居然說是獨創,大言不慚,烹調學校老師就是這樣教學生的嗎。”
白從善並非多話之人,隻是今天見到風小雨鋒芒畢露,隱隱有淩駕於他們之上的勢頭,一向認為廚王弟子的地位不可動搖,忽然發覺那隻是一場夢幻,微微心慌,語氣不僅急促而且略顯尖刻。
白從善的話一下子把烹調技校牽扯進去,言下之意是教導無方。三大技校的老師正和周宇飛等人坐一桌,新元技校和建國技校來赴宴是因為風小雨代表三大技校參加市裏的烹調賽,雖然是競爭對手,但現在風小雨和藍盈盈是代表學校,將和各大賓館一戰,勝敗不再是天藝一個學校的事,而是有關揚州市所有技校的榮辱。不過,他們對白從善出言辱及老師並不在意,那是天藝技校的事。坐不住的是李鳳陽和鄭劍鋒等人。
“白從善,你這話時什麽意思。”周漁拍了一下桌子,厲聲說道:“我們學校如何教學生還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周老師您不要生氣。”秦天柱見白從善一下子把方向轉向了烹調技校,暗暗皺眉,急忙站起來打圓場:“白從善兄弟並沒有侮辱烹調技校的意思,他是覺得把仿製別人的菜肴稱為獨創,有損揚州烹調界的威名,一時氣憤,口不擇言。”
秦天柱和白從善都是廚王的弟子,聲名不錯,但在周瑜等老師麵前也不敢太放肆,周漁等人為人師表,桃李滿天下,口碑比起四大廚王也毫不遜色。
“白師兄和秦師兄的話未免太誇張了吧。”周宇飛對於秦天柱和白從善的小題大作有點看不慣,別人畏懼四大廚王的威名,周宇飛可不買賬,大聲說道:“這道‘四海會賓客’確實是仿照佛跳牆,可是,用料和口味和佛跳牆還是有區別的,隻能說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借鑒別人的菜肴並無不可,創新原本就建立在前人的基礎上,又何必太認真,隻要是美味佳肴就可以了。”
“周兄此話差矣。”秦天柱回敬道:“創新要有自己的特點,這道菜隻是換了原料而已。”
“我來說兩句。”柳如煙見秦天柱等人較起真來,風小雨被冷落在一邊,立即柔聲說道:“我是外行,我覺得好吃才是重點,是不是創新並不重要。”
秦天柱還要爭辯,胡雲忽然大聲叫起來:“柳姑娘說得對,好吃就行了,管他什麽來路,我們來是品嚐菜肴的,又不是什麽研討會。”
“對,胡公子說得有理。”許多人立即附和:“我們聽聽風小雨的看法。”
“而且。”柳如煙見秦天柱被胡雲的勢頭壓了下去,已經乖乖坐下,笑著說道:“剛才是客人說這道菜是獨創,風小雨自己也沒有說,是不是。”
“不錯,我沒有說。”風小雨感激地看了看柳如煙,柳如煙笑了笑,溫柔燦爛,兩人站在一起,一個有原野的清新,一個有山川的柔美,一個俊秀,一個嫵媚,似乎一對璧人,看得胡雲心中一陣煩躁,眼中寒光接連閃動。
“這道‘四海會賓客’確實是仿照閩菜‘佛跳牆。”風小雨坦然地說道:“我並不認為是獨創,也無意於爭取什麽獨創式的招牌,‘佛跳牆’味道十分鮮美,但原料都用山珍海味等名貴原料,一般人消費不起,我就想利用普通原料仿製,希望每一位顧客能夠花較少的錢,嚐到真正的美味。”
“風小雨說得有道理。”林華微笑著插言:“記得秀秀的訂婚宴上,他的一道煮幹絲震驚四座,煮幹絲也不是獨創,而是家喻戶曉,但他做得堪稱絕妙,是不是獨創又有什麽關係。”
林華看起來說得輕描淡寫,隻是脫口而出,但有意無意把風小雨過去的輝煌提了一下,立即有人接著話題:“風小雨,你為什麽沒有把煮幹絲加入今天的宴席中,那樣豈不是更加完美。”
“煮幹絲我們會常年供應,和‘四海會賓客’一起作為招牌菜。”風小雨笑了笑:“兩道菜味道有相同之處,放在一起反而不妥,一山不容二虎,會影響對美食的享受。”
“不錯,一桌酒席有一道美味就值得我們回味無窮了。”周宇飛笑著說道:“風兄弟,你是不是在吊大家的胃口,要想吃到煮幹絲和四海會賓客豈不是要定製兩次宴席。”
“定製兩次也值得。”還沒有等到風小雨會話,有人大聲叫起來:“風小雨把揚州的煮幹絲發揚光大,是我們揚州的驕傲,說不定將來會走出中國,麵向世界,值得我們專門為一道菜而定製一桌酒席。”
“煮幹絲我吃過好多次,確實味美。”程記然眉頭微皺,轉臉看著舒明清:“但是,他們如此說是否誇大其詞,是不是有意安排,混淆視聽,想在媒體前露臉。”
“這倒不是。”舒明清麵對林華笑眯眯的目光,不好說謊,勉強笑了笑:“風小雨做的煮幹絲確實美味無比,關鍵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那種感覺,無人能夠仿製。”
“真的嗎?”程記然還是有點疑惑,一道普通的煮幹絲,難道比起眼前的這道‘四海會賓客’還要美味?他把目光轉向秦天柱,秦天柱和白從善尷尬地低下頭,他們都是烹調界有點身份的人,再有意見也不好昧著良心說瞎話,但也不能對風小雨做的煮幹絲交口稱讚,唯有以沉默回避。
“手藝確實可以,但也不可太驕傲,必須壓壓勢頭,省得不知天高地厚。”程記然一臉沉思,低聲念叨:“要說味道還可以,火候嗎,還是欠經驗,缺點不少。”
程記然正思索著該說不該說,秦天柱一聽說程記然發現缺點,立即站起來,大聲說道:“諸位,下麵請程記然大師談談對今天菜肴的看法。”
程記然緩緩站起來,所有目光都聚集過去,攝影師也開始拍攝,風小雨神情緊張,秦天柱則是麵帶微笑。
世上的事總是出人意料,風小雨原想秦天柱和白從善等廚王弟子不會在今天公然挑釁,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居然來了個烹調大師,著名評委程記然,成敗就在這個人的評論上,眾口稱讚的宴席一般人無法扳倒,但是,程記然卻不同,他可以發現許多缺點,而且會毫不留情地加以批評。
“大家都覺得今天的宴席美味可口,是因為你們被第一道大菜四海會賓客的美味征服,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忽略了這桌菜的缺點。”程記然侃侃而談:“其實缺點還是很多的,我就說說今天的宴席缺點和需要改進之處。”
風小雨腦袋嗡的一聲輕響,身體微微晃了晃,難道今天的努力竟然要毀在程記然手上,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