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園橋菜場的一二樓人聲嘈雜,攤位一個個連在一起,貨物隨意擺放,雜亂無章,地麵汙水橫流,空氣中散發著腥臭味。三樓和一樓二樓卻截然不同,可以說是天地之別,攤位全部是獨立的房間,掛著整齊的門牌,沿著一條長長的走道兩邊分立,走道上空的天花板分布著一排光線柔和的吸頂燈,地麵是木地板鋪設,幹淨明亮,一首舒緩的樂曲在四周飄蕩,幾位顧客一邊看貨一邊小聲談論著,氣氛雅靜,不像菜場,倒更像個咖啡廳。
每個店鋪的空間都很大,貨物卻不是很多,整齊地擺放著。風小雨和石守仁沿著一個個店鋪看過去,心中漸漸有了底,許多店鋪的貨物都不齊全,還有的幹脆專賣一兩樣貨物,比如燕窩,魚翅,鮑魚,海參之類的。都是貴重貨,銷量不大,如果品種多資金積壓也就多,選擇單一品種經營,既可以節約資金又可以采取薄利多銷的方法,不失為一種明智之舉。
同時購進許多名貴原料,當然在一個店鋪中一次性配齊比較方便劃算。,貨物比較齊全,質量又很好的隻有三家,徐記山珍海貨店,王家老店和成家燕翅店,三家都在中間部位相隔不遠。風小雨正觀望著準備進入哪一家,一位姑娘手提著一個精致的包裝盒從成家燕翅店出來,邊走邊回首和店裏的人打著招呼。
“方寶兒。”風小雨叫了一聲,快步走過去。
“風小雨。”方寶兒嬌軀微扭,也微微愣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禮品盒:“我爹最近身體弱,我買盒燕窩回家幫他補一補。”
“昨天晚上西門豪的送行宴你怎麽沒有去?”風小雨麵帶微笑,盯著方寶兒白裏透著桃紅的臉頰,記得自己邀請過方寶兒,按理說她和蕭雅的私交也不錯,應該去的。
“昨天下午我和秦天柱帶我爹去檢查身體。”方寶兒目光移向手中的禮品盒:“耽誤了一下,回來已經是深夜,所以沒有過去。”
“沒關係。”風小雨笑得有點勉強,檢查身體當然不會到深夜,醫院早就關門了,一定共進晚餐了,說不定還到舞廳瀟灑一回,或者在夜色下漫步街頭浪漫一場,不過人家是情侶,無論做什麽都是名正言順,不要說風小雨管不著,壓根和他就沒有任何關係,就連他心裏產生的一絲酸澀也是莫名其妙。
“你是來采辦訂婚宴的材料吧?”方寶兒望了望風小雨手中的清單:“蕭雅還讓我明天去幫忙。”
“是啊,哪一家的貨物比較好一點?”風小雨一邊問一邊走進店鋪,其實他已經選中這個成家燕翅店,隨口問方寶兒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他忽然覺得和方寶兒之間越來越微妙,尤其是剛才聽說方寶兒說因為秦天柱而沒有赴宴,似乎秦天柱比什麽都重要,風小雨心中產生一種生硬的距離感,揮之不去。
“這一家就不錯,貨物地道,以質量第一著稱,在烹調界小有名氣。”方寶兒指著貨架上擺放整齊的貨物說道:“我雖然不常來,但和這家店的小老板有點交情,店主是個直爽的人。”
“你說的是他?”風小雨指了指麵向裏正整理貨架的一個高個年輕人,疑惑地瞪著方寶兒,聽方寶兒口氣親熱,沒想到方寶兒還有這一手,竟然背地裏還和小年輕私交不錯。
“我也第一次來這裏。”方寶兒臉色微紅:“你別瞎猜,我和他們小老板在一次聚會上認識的,是一個叫成欣然的女孩。”
“這還差不多。”風小雨誇張地長長出一口氣:“你嚇了我一跳。”
那青年聽說成欣然的名字,立即轉過臉來,他和風小雨同時一震:“是你?”
風小雨不太相信緣分,但許多巧合讓他目瞪口呆,這青年就是樓梯口那個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
“你們買東西?”青年聲音遲疑地問。
“不買東西我們來這裏幹什麽。”風小雨倒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微微笑了笑,沒吭聲。在一旁的石守仁卻沉不住氣,大聲說道:“難道你看我們不像?”
“各位別誤會。”青年臉上堆起職業的微笑:“我隻是覺得你們太年輕,經驗難免不足,如果買回去的原料有什麽不妥,難免讓你們師傅責備。”
青年說得客氣,但還是有點瞧不起風小雨和石守仁,言下之意他們沒有見過世麵。
“拿點上等的白燕讓我們瞧瞧。”風小雨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他不想爭辯,讓事實來說話是最好的舉動。
“白燕窩可是貢品級別,”青年拿出一個保鮮盒,輕輕打開,幾個由許多細絲構成的白色絲狀物呈現在眼前,結構有點像絲瓜絡,青年有點賣弄地說道:“燕窩又稱燕菜、燕根、燕蔬菜,為雨燕科動物金絲燕及多種同屬燕類用唾液與絨羽等混合凝結所築成的巢窩,形似元寶,窩外壁由橫條密集的絲狀物堆壘成不規則棱狀突起,窩內壁由絲狀物織成不規則網狀,窩碗根卻堅實,兩端有小墜角,一般直徑6~7厘米,深3~4厘米。主要產於我國南海諸島及東南亞各國。燕窩因采集時間不同可分為三種:一、白燕:古代曾列為貢品,故又稱宮燕;二,毛燕;三,血燕。”
“這是極品白燕,價格昂貴,七十元一克。”青年把燕窩亮了一下又重新封好,似乎隻是賣弄一下學問,並沒有看好風小雨這個買主,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買貴重原料的都是大廚或廚師長,一般都是年歲較大,經驗豐富,畢竟這不是三斤蘿卜二斤菜的交易。
“七十元一克?”方寶兒皺了皺眉,揚了揚手中精美的包裝盒:“我買的也是白燕,怎麽才十幾元一克,不會是假的吧。”
“姑娘你這是什麽話。”青年不悅地說道:“我們店一向誠信經營,口碑很好,哪裏賣過假貨,不過是進貨渠道不同罷了。”
“真假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嗎?”風小雨伸手拿過方寶兒手中的禮品盒,放到櫃台上,打開,裏麵是兩個精美的玻璃瓶,透過玻璃清晰看見兩個瑩白的絲狀物,似乎比剛才看的燕窩還要順眼。
“我不騙你吧。”青年順手把玻璃瓶放回包裝盒:“絕對正品,童叟無欺。”
“慢著。”風小雨推開青年的雙手,拿出一瓶,打開蓋,用鼻子聞了聞:“假的。”
“你憑什麽說是假貨。”青年指著瓶子裏的燕窩:“看色澤和結構,是正宗印度尼西亞產的龍牙燕。”
“我不管是哪裏產的燕窩。”風小雨用手指敲打著玻璃瓶:“剛才你拿出來的燕窩才是正品,有一股淡淡的馨香,聞起來神清氣爽,而這個瓶子裏的燕窩有一股腥味,雖然不知道是用什麽仿製的,但絕對是假貨。”
“你什麽時候聞過這盒燕窩的味道?”青年指著保鮮盒,滿臉布滿不信的神色。剛才一開一合,時間極其短暫,不要說風小雨離得很遠,即使靠得很近也未必聞到那股淡淡的香氣,鑒定燕窩,聞也確實是一種方法,不過即使鼻子很靈光也要湊在上麵仔細感覺才能分出真假。
“什麽時候聞到你不用管。你就說這兩瓶燕窩是不是假貨吧?”風小雨微笑著,對自己越來越敏感的鼻子充滿信心,任何一縷淡淡的味道也別想逃過他的嗅覺。
“不是。”青年臉色變了變:“我幹了八九年了,難道還分不出燕窩的真假。”
“好吧,我們拿去鑒定一下就知道了。”風小雨盯著那位青年:“烹調學校有專門堅定的儀器,測試便知。”
“我可沒那閑工夫。”青年寒著臉,伸手把玻璃瓶和包裝盒拿過去,冷冷說道:“你們不買就算,別成心找茬。”
“慢著。”風小雨聲音忽然提高了一些,他嚴肅起來有一股特殊的威嚴,語氣嚴厲:“我最討厭利用別人的誠心搞欺騙的人,既然你們店以誠信著稱,這件事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
“你想怎樣?”青年也毫不退讓,索性把玻璃瓶重重放在櫃台上,虎著臉嚷道:“我十四歲就在這裏驗貨出貨,許多年下來難道還不如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你說假在哪裏?”
“算了吧,我們不買就是了。”方寶兒見那青年橫眉立目,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風小雨說得是真是假,輕輕拉了拉風小雨,柔聲說道:“別耽誤時間,還有許多事要做。”
“好吧,我們換一家。”經方寶兒一提醒,風小雨立即明白在這時候糾纏不清實在是愚蠢的事,家常菜館可還有一大堆事等著自己,於是,他立即拉著石守仁轉身欲走。
“別走。”那青年倒較真起來:“你們給我說清楚是不是假貨,別傳出去敗壞我們的名聲。”
青年在這一行也混了很久,眼見風小雨被自己的理直氣壯頂了回去,打算來幾句大話嚇唬嚇唬,多撈回點顏麵,同時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你想怎樣?”風小雨慢慢轉過身,還淡淡地笑了笑。
“給我道歉。”青年冷哼一聲,下巴得意地揚了揚。
世上有許多人不知道見好就收,反而得寸進尺,但結果往往是弄巧成拙。風小雨目光漸漸變得淩厲起來:“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真的一時拿不出分辨真假的證據?”
“這又不是假貨。”青年語氣稍微收縮一點,不過依然咄咄逼人:“你們自然拿不出證據。”
“鑒定燕窩的方法除了儀器鑒定,另外還有四種。”風小雨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第一,看色澤,燕窩應該為絲狀結構,由片塊結構構成的不是真燕窩;純正的燕窩無論在浸透後或在燈光下觀看,都不完全透明,而是半透明狀。”
“而你這個燕窩有細微的片狀物。”風小雨指著玻璃瓶:“晶瑩剔透近乎透明也是一個異常。”
“這說明不了什麽。”青年撇了撇嘴:“各人眼光不同,透明與半透明區別根本不大。”
“第二是聞。”風小雨並不著急,接著說道:“燕窩有特有馨香,但沒有濃烈氣味。你這個燕窩氣味特殊,有魚腥味和油膩味道。”
青年哼了一聲,麵色漸漸有點難看。
“第三是摸,不過要漲發後才知道,有彈性為真貨,這一點暫時做不到,漲發需要時間。”風小雨拿起一個瓶中的燕窩,抽下一根:“第四,也是最直接的一種,燒,用火點燃幹燕窩片,如果是真燕窩就絕不會產生任何劈啪作響的火花。”
青年身體略顯僵硬,店鋪內空調的冷風不斷吹過來,但他的額頭依然有幾粒汗珠落下。風小雨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兄弟,有打火機嗎?要不要試一下。”
“不用試了,是假貨。”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緊接著一位姑娘穩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