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啦?”吳浩看出了風小雨的緊張,詫異地問:“就算碰上你也未必輸給刀王的傳人。”
“不會吧?”風小雨苦笑:“刀王的傳人,十幾年苦練,哪有不如我一個小學徒的道理。”
“世事難料。”吳浩歎息一聲,緩緩說道:“我和他是同事,我比他還要提前離開第一招待所,再見他時已是幾年以後,蒼老許多,和我喝得酩酊大醉,他不住說報應,這時我才知道他的一條胳膊盡然被人廢了,隻好憑基本功和豐富的經驗在翠雲賓館做個大廚。”
“原來是這樣。”風小雨聽說刀王的傳人竟然廢了,沒有喜悅,倒有一點失落,畢竟能有過人天賦的廚師微乎其微,對於烹調界來說是一大損失。
“他可以帶徒弟。”風小雨思索著說道:“十幾年,徒弟也會成為絕頂好手。”
“談何容易。”吳浩苦笑道,他可是深有體會:“教一般徒弟隨便挑一個就可以了,可是到了一定境界,他們就止步不前,許多東西到了最後全憑一個悟字,所以從古到今無論哪一行都有絕活失傳。就像華佗的醫術,諸葛亮的八陣圖,不是都消失了嗎。”
我們一般都認為徒弟找個好師傅很難,其實真正難的是師父找弟子,能夠繼承大道的徒弟首先要有德,有德才能堅持正道,還要有過人的天賦,每一門手藝的開創都是智慧的升華,要繼承和發揚更要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否則絕學就會流失在時間長河之中。
“天賦縱然重要。”風小雨攥了攥拳頭:“我還是相信努力就會靠近成功一步。”
吳浩欣慰地看了看風小雨,幾天不見,風小雨眉宇間又多了幾分成熟冷靜,吳浩淡淡一笑:“你跟我去努力吧。”
喬春林和王曉梅在不遠處站著,師徒說話也就沒有過來打擾,見風小雨重新向廚房間走,急忙跟上。
吳浩徑直走入小廚房間,張豔紅在大廚房案板邊教王三做八寶雞翅,見到跟在吳浩身後的風小雨,抬頭微微一笑:“風小雨,在學校還習慣吧?”
“還可以。”風小雨停住腳步:“就是背書背得腦袋疼。”
“小雨師父。”王三端過一杯茶遞給風小雨,他比風小雨大幾歲,但神情恭順得象一隻貓,他是個見風使舵的人,被王連貴丟棄後,風小雨可是他唯一的靠山,張豔紅要不是看在他和風小雨是老鄉的份上也不會教他廚藝。
“王三,挺乖的嘛。”風小雨笑了笑:“不過還是叫我風小雨吧,叫師傅我不習慣。”
喬羽等人和風小雨打了聲招呼繼續低頭幹活,今天的生意似乎不錯,風小雨也無心開玩笑,指了指小廚房間對身後的喬春林說道:“酒送裏麵去。”
“等一下。”王三忽然拉了拉風小雨,低聲說道:“風小雨,那個叫肖月青的姑娘我記得好像是我們一個村的。長大了一時不好確定。”
風小雨一愣,皺眉說道:“哪個肖月青,我不記得。”
“就是那個送糕點瓜子臉大眼,非常漂亮的姑娘。”王三沒有注意風小雨臉色的變化,悄悄說:“我記得你有一次為難過她,這幾天她來送糕點還特意向我問起過你。”
“她說什麽?”風小雨裝著滿不在乎,隨口詢問。
“看她吞吞吐吐,我怕她對你有什麽壞心眼。”王三一副邀功的模樣:“她每次來都四處觀望,前天我就問她找什麽,她悄悄問我風小雨怎麽不見了。”
“你怎麽回答?”風小雨對王三的囉囉嗦嗦有點不耐煩,但也無可奈何,隻能壓抑住心神,不讓王三看出自己和肖月青的關係。
“我可沒告訴她。”王三得意地說道:“我說你被開除了,早就離開揚州遠走高飛。”
風小雨恨不能踹王三一腳,哭笑不得地說道:“幹活去,幹活去。”
王三疑惑地看了看風小雨,不知他為什麽煩躁,不過也不敢多問,乖乖回到案板邊繼續釀雞翅。
喬春林和王曉梅i站在小廚房間四處觀看。吳浩坐在椅子上等風小雨,他耐性此時出奇的好,因為他已經倒了一杯酒在悉心品嚐,酒鬼在端著美酒的時候心情都會不錯。
“吳師傅。”風小雨打了聲招呼,吳浩笑了笑:“先說說你對糖醋排骨的印象。”
“酸甜,肉香濃鬱。”風小雨先說了口感,接著說加工方法:“紅燒的時候,排骨剁成小塊,直接加入醬油,白酒,糖,醋燒透,然後大火收濃鹵汁就行了。還有簡單的就是把排骨燒熟透後放在一邊,用的時候打糖醋鹵,放入排骨稍微熱一下即成。”
“說得不錯。”吳浩微微點頭:“今天讓你見識另外一種做法。”
“我們要出去嗎。”喬春林機靈地問,雖然隻是一道普通的糖醋排骨,但人家師父教徒弟,旁聽未免不妥當。
“不用。”吳浩揮揮手:“也談不上什麽絕活,再說這美酒聽風小雨說是你帶來的,我也不能太小氣吧。”
案板上有一塊整的豬小排。旁邊還有一個不鏽鋼托盤,托盤裏放著燒好的排骨,鹵汁粘稠,茶色半透明,如琥珀。雖然已經放涼,但依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這是一道涼菜。”吳浩抿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你們嚐嚐和平時見到的有何不同。”
風小雨,王曉梅和喬春林早已迫不及待,風小雨和喬春林毫不猶豫伸手就各自撚了一塊,王曉梅畢竟是姑娘,她找了一雙筷子細心夾起一小塊,放嘴裏慢慢咀嚼。
果然別有洞天,外麵一層糖醋的酸甜和平時所見差不多,入口滿嘴生津,讓人胃口大開,裏麵的排骨可就是另外一種滋味,肉香不是瘦肉煮出來的那種清香,這是一股肉鬆般的幹香,排骨酥*酥,不嫩又不柴,尤其是裏麵的骨頭,竟然輕輕一咬就酥散開來。三人連骨頭都吞下肚。
喬春林接連吃了幾塊,不好意思地停下來,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吳浩笑道:“怎麽樣,值不值一大桶酒。”
“值,當然值。”喬春林咧嘴笑道:“要是您願意,下次再帶點來。”
“還是算了吧。”吳浩站起身笑道:“我就這點絕活,幾次就被你掏光了。”
喬春林的目的被吳浩一眼看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訕訕說道:“我隻是代替風小雨孝敬您罷了。”
“以後再說吧。”吳浩看了看三人:“風小雨開油鍋,誰來剁排骨。”
“我。”喬春林反應迅速,立即抓起刀,用刀尖把豬排分成一根根,然後舉刀麻利地剁成一個個麻將塊,動作流暢幹練。
“不錯。”吳浩點頭讚許:“刀工是得到李鳳陽的悉心指點,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你一定浪費了不少美酒。”
“這您也知道?”喬春林詫異地瞪著雙眼:“太神了吧。”
“神什麽。”吳浩笑眯眯說道:“我從小就知道李鳳陽那個酒鬼,除了美酒沒有東西打動得了他的心。”
油鍋燒到五成油溫,吳浩吩咐把排骨放進去炸,幾分鍾後炸透撈出,再等油溫升到八成,冒起了青煙,把排骨複炸一次,這次速度很快,排骨浮在油麵,表麵金黃立即撈出。
“第一次炸透,第二次炸到酥香。”吳浩指導菜肴的時候一臉嚴肅:“也可以一次成型,邊炸邊加大火力,要點是排骨水分全部炸完,盡量收縮。”
鍋內留少許油,這時吳浩讓王曉梅切了許多生薑末:‘生薑末一定要多,經過熬製後那種生薑的辣味消失會留下那種特有的清香。“
喬春林細細一想,剛才吃的時候確實有生薑的清香,不過找不到一點辛辣味,他還暗暗奇怪,不敢下結論,以為是什麽特殊香料。
薑末爆香,放入水,排骨,大量白糖,再用醬油調好顏色,這幾點不用吳浩說明,風小雨手腳麻利地做好,吳浩隻是叮囑一下要點:“切記,水一定要一次性加足,小火熬兩個小時,讓排骨吸收鹵汁的味道,等到鹵汁粘稠加入鎮江的香醋。”
兩個小時,風小雨可沒有時間等候,匆匆告辭。吳浩關心美酒,隻是揮揮手。風小雨叮囑道:“吳師傅,這酒勁大,您少喝點,當心身體。”
風小雨說得情真意切,吳浩剛剛有點豐滿的臉頰上露出笑意,晃了晃酒杯:“再喝一點,我現在象李鳳陽那家夥一樣學著品酒,別有一番滋味,不會醉。”
風小雨這才放心離開家常菜館,吳浩是自己請出來的,喝一點酒無所謂,喝得太多,剛剛恢複的身體如果垮了,自己對林華也不好交代。
想起林華,風小雨不由得想起她的侄女林秀秀,心中一陣糾結,一陣歡愉過後,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林秀秀的口氣對男女之事竟然很隨便。不知林秀秀現在怎樣,和自己隻是逢場作戲嗎?會不會有了新的男朋友。
“你在想什麽?”喬春林看出風小雨神色黯淡,關心地詢問。
“我在想剛才的排骨。”望著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風小雨隨口說道:“普通的食材,稍加變動就是一道美味佳肴,烹調的變化真是無窮無盡。”
“你師父確實偉大,排骨榨幹水分收縮後再吸收鹵汁,味道深入內部,尤其是那種生薑味淡淡而醉人,唇齒留香。”喬春林由衷讚歎:“這樣的排骨恐怕幾大賓館都無人做得出來,我也從來沒有聽高寒和林燕燕他們提起過。”
“你想告訴他們?”風小雨皺皺眉疑惑地盯著喬春林:“在他們麵前露一手?”
“我哪會那麽蠢“喬春林不屑地撇撇嘴:”這道菜是我們三人專有,誰也不準外傳。“
“一言為定。”風小雨伸出手。喬春林和王曉梅也把手壓在風小雨手上。同聲說道:“一言為定。”
三人互視一眼,眉梢露出盈盈笑意。這就是友誼,無需刻意追尋,心與心相應,刹那間天地間一切變得那麽美好,四周充滿盎然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