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江心的視線太過直白,霍垣倏地睜開雙眼,眼中的淩厲一閃而逝,如同蟄伏在危機四伏中的狼,目光瞬間清明。
但也隻是一瞬間,他眼中又恢複了以往的淡漠與平靜。
“醒了?”霍垣捏了捏眉心,“起來收拾一下回去吧。”
“好。”
江心爬起來,換了衣服,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跟著霍垣走出了醫院。
隻是兩人剛走出大廳,便和顧箬迎麵遇上,顧箬在和另外一個醫生討論著什麽,並沒有注意到這邊。
江心腳步一頓,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的霍垣,他手裏還拎著她的東西,江心自覺的伸手要將東西接過來。
但霍垣手躲了一下,直接把東西從右手換到左手,江心便夠不著了。
與此同時,顧箬也抬起頭往這邊看了過來,見到兩人先是一愣,隨後又是一笑,她合上文件,遞給身邊的醫生,和那醫生說了什麽,醫生便離開了。
顧箬朝著兩人走過來,她視線從江心臉上掠過,落在霍垣臉上,她笑道:“阿垣,今天沒去公司嗎?”
“嗯。”霍垣微微點頭,看了眼江心,說,“你先出去等我。”
江心看了眼顧箬,顧箬也同樣在看她,臉上的笑說不出是諷刺,還是警告。
江心收回視線,低下頭,默默地走了。
顧箬這原配做到這個份上,也真是難為她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比一般的女人要強大得多。
有時候也挺可笑的,有人拚命的想走,有人又拚命的想留。
但無論是哪一方,都痛苦。
江心走了沒多遠,她回頭看了眼正在說話的兩人。
她想,這麽般配的兩個人,如果沒有她的存在,應該是一對令所有人都豔羨的神仙眷侶。
顧箬伸出手,幫霍垣整理領帶,她溫柔地說道:“不回家,也不好好照顧自己,領帶都歪了。”
霍垣鉗住她的手,製止了她的動作,問她,“生氣嗎?”
顧箬微微一愣,她仰起頭,盯著霍垣,“為什麽要生氣?”
“你應該生氣。”霍垣平靜地看著她,好像老師在給學生上課那樣認真,“心裏氣憤,表麵卻要裝作落落大方,你不累嗎?”
顧箬嘴角的笑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隻剩下牽強扯出的弧度,“好端端的說這個幹什麽?”
“離婚吧。”
顧箬徹底笑不出來了,隻覺得頭頂炸開一道驚雷,將她劈的魂飛魄散。
良久,顧箬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她強擠出一抹苦澀的笑,“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嗎?”
“你做的太好,好到天衣無縫,足以讓所有人都找不到錯處。”霍垣放開她的手腕,輕輕地歎息一聲,“和我結婚,屬實委屈你了。”
顧箬聽見這些話,她一顆心狂跳起來,他什麽意思?
現在算是撕破臉皮了嗎?
“阿垣,我們才剛結婚沒多久,現在離婚,會被人笑話的。”顧箬眼中蓄起了淚花,“你是我的丈夫啊,嫉妒是人的天性,我也隻不過是個女人,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把自己的男人分享給別人。
如果我不在乎你,不愛你,我大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任由你在外麵胡來。”
“憑良心說,我對她,已經足夠仁慈了。”顧箬說著,心中的委屈一擁而上,眼淚滾滾落下。
兩人站的位置不算隱秘,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往這邊看過來,此時的顧箬,已經顧不上丟人了,如果霍垣真的與她離婚,那才是真的丟人。
“做了便是做了,殺一隻螞蟻,和殺一隻雞你覺得有本質區別嗎?”霍垣頓了頓,“顧箬,我和你離婚,並不是因為你做的那些事。”
顧箬咬住唇,其實心裏猜到了幾分,但她還是不死心的問,“是因為她嗎?”
“不知道。”
霍垣的回答讓她意外,更有些哭笑不得,“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霍垣道:“我不想晚上連睡覺的時候,還要與人勾心鬥角,顧箬,你告訴我,你晚上閉上眼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顧箬語塞,她能想什麽?
她每當閉上眼,都在想自己的男人,此刻是不是在和另一個女人翻雲覆雨,一想到那些畫麵,她就快要瘋了。
恨不得直接讓江心消失。
忽地,顧箬笑了,她眼中含著淚,笑容淒美,還要說不出的…悲哀。
“你現在拿到股份了,所以連裝也不肯裝了嗎?”
他還是那樣冷淡,好似沒有看見她的眼淚,“我給過你機會,不是嗎?”
“是啊,你是給過我機會,是我死皮賴臉纏著要嫁給你,可是……”顧箬哭的有些喘不上氣來,她哽咽著擠出幾個字,“你也沒告訴過我,會離婚。”
到了現在,顧箬都分不清,是誰在算計誰了。
他在勸她退婚的那些時候,隻字未提結了婚也會離婚的事,他給她一種結了婚,便可以牢牢地抓住他的錯覺。
霍垣微微俯身,例行公事一樣的,替她擦拭眼淚,聲音很輕,“以你的聰明,難道會想不到嗎?”
顧箬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我確實想不到,你有什麽理由和我離婚,更想不到你會為了那樣一個女人和我離婚。”
“既然這麽痛苦,離婚了對你我都好,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他聲音可以說得上是溫柔,不像是在和她提離婚,而是在和她談情說愛一樣。
顧箬睜開眼,自嘲般笑了笑,她拂開霍垣的手,望著他一字一句,“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飛鳥盡,良弓藏。”
她聲音也輕飄飄的,語調卻又那麽倔強,“霍垣,我不會同意的,我們父母也不會同意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霍垣沒有太大的反應,仿佛對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他說,“我不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說完這句話,不再多看顧箬一眼,越過顧箬,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身上的雪鬆味道,混合著空氣中的寒意,吸入肺裏,就像冰冷的刀子,紮的顧箬胸口一陣鈍痛。
他對她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他以退為進,引誘她跳進他設下的陷阱,她以為他再怎麽不喜歡,也會有所歉疚。
他真是,機關算盡。
他根本……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