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罵最後一句壓低了聲音,生怕被人聽了去,看來霍垣對她的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可俞周卻不知道,霍垣對她,算是最仁慈的一個了。
江心握住俞周的手,感受到她手上傳來溫度,心中的那片陰霾被驅散了一角,江心不禁紅了眼眶,“回來就好。”
俞周又忍不住掉下淚來,她哽咽道:“當時我在車裏,聽他們說要把我舌頭拔掉,送到大山裏給一群人生孩子,我真的特別絕望,都想一頭撞死算了,算他還有點良心,給我留了一條生路。”
當時俞周聽他們說的時候,都快進山了,後來司機接了個電話,又把她給帶回去了,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害怕。
所以即便是後來把她送到非洲去,她對霍垣的怨恨也沒有那麽大了。
這估計,就是所謂的人性吧。
俞周雖然委屈,但說話的語氣很輕鬆,就像在單純的吐槽。隻有江心知道,霍垣這個人,什麽都做得出來,俞周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心裏發寒。
“俞周師姐,你是怎麽回來的?”
“他叫我回來的啊,說讓我回來好好陪你,這不我剛下飛機就來了。”
俞周也怕被再次送回去,所以在江心麵前,親昵之中,還帶著幾分討好,這讓江心心底某個地方,隱隱刺痛。
就像剛才俞周罵霍垣的時候,也是用半開玩笑的語調,她不敢在江心麵前表現出對霍垣的半分恨意。
江心知道,自己與俞周之間,再回不到之前無話不說的狀態了。
她所渴望的友誼,也終究變了味道。
江心強忍著心底的酸澀,朝著俞周微微一笑,“奔波了這麽長時間,你應該很累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這裏暫時沒什麽事不需要人看。”
“可是……”俞周有些為難,她倒是想回去好好的睡個覺,但她怕霍垣。
江心道:“沒事,霍先生那邊我會和他說的。”
“真的嗎?”
“嗯,你放心回去吧。”
俞周猶豫了一下,瞧著江心平靜的眼神,俞周懸著的心也稍微放下了,“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陪你。”
“好。”
俞周來的快,走得也快,空****的病房裏,好像她從沒有來過。
快到晚上的時候,霍垣又來了,他在病房裏沒看到俞周,目光沉了沉。
江心見狀,立即從**爬起來,朝著霍垣露出一個微笑,“霍先生你來了。”
霍垣看了她一眼,見到她臉上的笑,霍垣頓了頓,神色恢複如常,走到江心麵前坐了下來,“餓了吧?”
說著,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櫃子上,取出裏麵的粥遞給她。
江心愣了愣,接過他手裏的粥,“謝謝霍先生。”
霍垣薄唇緊抿,沒有說話,神色莫測地看著江心。
江心低下頭,小口小口的喝著粥,不知道他在哪裏買的,這麽難喝,又甜又鹹,還帶著一股子糊味。
她也不敢說,隻能強忍著把粥喝完。
“好吃嗎?”他問。
江心抬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眼睛裏似乎藏著一絲期待。
江心微微一笑,“特別好喝,我還想喝。”
霍垣怔忪兩秒,默默地從她手裏把空碗接過,放回食盒裏,“明天再給你帶。”
“好,謝謝。”
霍垣動作一頓,但也隻是一瞬間,他不著痕跡地把蓋子扣上,“俞周去哪了?”
“我看她太累,就叫她回去休息了。”江心說到這,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我現在也不需要人照顧,你偶爾來看看我就夠了。”
霍垣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他目光如炬地盯著江心,那雙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般,看的江心後背發麻。
“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麵對霍垣的質問,她心裏咯噔一下,霍垣也不是傻子,她轉變的太快,他沒那麽容易相信的。
江心攥緊被子的手緩緩鬆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她嘴角保持著淺淺的微笑,“我見到俞周回來,很開心,可能之前我對你有所誤解,其實,霍先生原本就應該是個善良的人。”
聽見‘善良’二字,霍垣笑了一聲,“是嗎?”
“是啊,如果你不善良,我想我也不會再見到俞周了。”
江心臉上帶著不變的笑意,笑容可以隱藏很多東西,比如心底的憎惡與恐懼,就像一張麵具一樣,太過鮮明,就沒有人會去仔細探究笑容下隱藏的真實想法。
這是江心對他笑的最多的一次。
盡管很假,可還是,想讓她這麽一直笑下去。
他沉默了片刻,這時候護士進來給她換藥,換完藥有囑咐江心吃藥。
她現在一天要吃好幾次,而且有些藥得記時間錯開吃,霍垣盯著她掌心那一堆紅紅綠綠的藥粒,她就像糖豆一樣往嘴裏丟。
她仿佛,不知道什麽是苦。
霍垣沉吟片刻,他伸手在懷裏摸了摸,摸出什麽東西遞了過去,等他攤開掌心,江心才看見是一把大/白/兔奶糖。
“給你。”
江心呆呆的盯著他手心,又抬頭看了眼霍垣,可他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江心伸出手去接,霍垣把糖放在她的手心,她的手比他的手小了太多,在他手裏看起來沒多少,而江心需要兩隻手才能完全接住。
她捧著糖不知所措。
霍垣拿起來一顆,剝掉包裝紙,遞到江心嘴邊,江心也隻是機械般的含進嘴裏。
不知道在他身上揣了多久,糖已經有些化了。
糖甜的膩人,可吃在嘴裏說不出的苦澀。
病房裏靜悄悄的,兩人誰也沒說話,過了會兒,霍垣接了個電話走走了,江心才暗自鬆了口氣。
之後幾天,俞周白天來陪她,晚上霍垣會來呆兩個小時,每次等江心睡了他才走,醒來的時候已經見不到他的人影了。
一星期後,江心終於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霍垣沒走,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
江心睜開眼的時候,他就坐在旁邊,支著頭,靠在桌上睡著了。
江心盯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穿著高定的黑色西服,額前垂下一綹碎發,他閉著眼時,眉眼間少了幾分冷漠,多出幾分疲憊,下巴也冒出了點點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