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可以很快的調轉車頭,在王三萬的提醒後,我卻將車速放得極慢,甚至我都感覺像是蝸牛在緩緩的移動一般。
在這個空檔,我的視線雖然還在正視前方,但是餘光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在了季鵬成的臉上。
他的目中分別的是在催促我先離開,由於後牙緊咬的關係,麵部的肌肉,繃緊的似是給人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當然,我不可能就這麽離開,我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怎麽能輕易的離開?
更何況,季鵬成剛剛教會了我怎麽做一個男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王三萬和我一樣,精神頓時緊張了起來,他輕聲告訴我:“林烯,把槍掏出來,隨時準備。”
我的左手剛探向了自己的後腰,便想起來在招待所的二樓,我已經將六四製式手槍,依依不舍的還給了季鵬成,旋即搖了搖頭,說道:“王叔,已經給了季鵬成了。”
當時我就不想把槍還給季鵬成,王三萬非說拿著槍去巫閑山心不誠,我才實在沒辦法順了他的心意。
現在看來,一切已經有點太遲了。
沒有防身的武器,我和王三萬也沒有李小龍的功夫,赤手空拳的麵對一切未知的事物,無論是我還是王三萬,心裏都沒有底。
終於,在車頭快要擺正的時候,我隱隱的看見了一個人的身影。
他隱藏在季鵬成的身後,我隻能大約看到他的半個身子,卻看不清他的長相。
隻不過,那一席便衣的模樣,我突然想起了劉所長。
昨天晚上到他今天早上逃跑的時候,穿得正是這身西裝。
我側目問王三萬,“王叔,你看清了嗎?”
王三萬微微點了點頭,低沉的聲音說道:“媽了個巴子的,我剛才還為這個雜種求情,真他媽的沒想到他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我在駕駛位置,並不像王三萬一般能從另一個角度看清那人的長相。
既然他已經認定了是劉所長,此時我也就不在懷疑。
可是劉所長一直藏在季鵬成的身後,我也不可能開著車直接撞過去。
要不然,劉所長不知道死了沒有,季鵬成豈不是非死即殘?
一時間,我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能解決這個難題。
我問王三萬,“王叔,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王三萬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了一句,“林烯,你要不然聽季鵬成的意思,還是跑吧?”
我聽了以後差點沒有倒過氣來,旋即從後視鏡裏瞥視了一眼王三萬,驚異的目光中似是打量著我一直認為江湖的王叔,是不是又被什麽陰魂附了體。
他尷尬的笑了笑,我才覺得他還算正常。
當然,他的提議是明智的,我接下來的舉動是唐突的。
隻是王三萬也不在說什麽,他應該知道,我是不可能留下季鵬成一個人在這裏的。
我將帕薩特停在了與季鵬成距離十米左右的地方,放下車窗探著頭,大叫道:“劉所長,你都已經來了怎麽還不見見我了?”
剛才在招待所門口,我拿著槍頂著他的頭頂時,他可沒有現在的這麽膽小。
更何況,他應該從季鵬成的身上摸到了那把配槍,他也應該知道我沒有槍了。
劉所長並沒有探出頭來,還是以季鵬成當做擋箭牌,嗤笑道:“林烯,你們真的是仁義啊,還能想到再放我一馬,我告訴你,老子不接你這個大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放著退路不走,非要朝著死路一路狂奔,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所以我也隻能麵對。
我繼續大喊道:“劉所長,你要找的人是我,要不然咱們商量一下?你把季團長先放了,我跟你走還不行?”
劉所長冷“哼”了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我的這個位置還是聽得清楚。
他緊接著怒喝道:“林烯,你當我是傻帽啊,車裏是有槍的,我隻要把季鵬成推開,你不是一槍就能打死我?”
最近遇到的腦子不夠數的鬼不少,看來這劉所長也是剛被驢踢了。
至此,我才知道他為什麽一直藏在季鵬成的身後,原來是擔心我對他開槍射擊。
其實我本不知道車裏有槍的事,這時聽了他的“善意”提醒,便翻開中央扶手箱找了一會兒,發現了一把帶著棕色槍套的六四製式手槍。
我不懂槍械怎麽拆分,也不知道怎麽取出彈夾,為了看看槍裏有沒有子彈,我折騰了半天,搞得自己滿頭大汗。
直到最後我也不知道槍裏有沒有子彈,一會兒若要發生槍戰,假如槍裏沒有子彈的話,我豈不是隻有被挨打的份?
想到這個嚴重的後果,我為了驗證一下這個疑惑,扯著嗓子喊道:“劉所長,槍是有,可是沒有子彈啊,你也不需要害怕一把沒有子彈的槍吧?”
劉所長也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連猶豫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告訴我,“這把槍的子彈是我自己親手裝的,一顆都沒有發過,怎麽可能沒有子彈呢?”
他的話音剛落,我便將六四製式手槍從槍套裏抽了出來。
有了子彈,有了槍,我雖然沒有開過槍,但是也要拚一次。
人,遲早是要死的,若能死在衝鋒的道路上,我也覺得這一輩子是值得的,沒有白活一場。
我打開手槍的保險,緩緩的駕駛位置的車門打開,這時我的心裏竟有點隱隱的覺得對不起高副團長。
不過,這種感覺也隻是一刹那的事情。
當我的左腳邁出車門的刹那,我便再也沒有猶豫,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
季鵬成聲嘶力竭的呐喊道:“林烯,你他媽的現在給我滾,我現在就開除你的軍籍!”
我沒有職務,季鵬成似是還想說開除我的職務之類的話。
這時,季鵬成突然單膝跪了下去,從他的肩膀上我看到了一個漆黑的槍口正在瞄準我。
我知道,劉所長這是要拚了。
隻是這一動作太過迅猛,我根本來不及閃躲。
又因為,我和他的距離還有十多米遠,而自己的槍法還沒有得到驗證,我生怕誤傷了季鵬成,所以隻是呆滯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槍聲還是響了,不出我的預料,也自然是沒有出乎季鵬成的預料。
不過,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季鵬成用自己的肩膀頂了一下劉所長的手臂,這一槍打歪了。
我無暇看向這發子彈射向哪裏,一個箭步繞過車門,緊接著我接連幾個翻滾,再抬頭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季鵬成的身側。
劉所長嗤笑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林烯,你是滾得挻快,不過能有槍快嗎?”
他的槍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頂在了我的頭頂,似是我們今天早上在招待所門口時的情景。
隻不過,這時是我被他頂著槍口。
冰冷的黑鋼透過我的毛寸,緊緊的貼在了我的頭皮,我似是感覺到了死亡的寒冷,也似是感覺到了他的手在顫抖。
我想,他也是害怕的,就似我今天早上準備要殺他一樣的恐懼。
那後果,不是我們這個年紀的人所能承擔的了的。
我和他,沒有弑父之仇,也沒有奪妻之恨,還沒有到了非要對方一死的程度。
我知道,若不是一時的衝動,他是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的。
當然,現在想這些根本沒有絲毫的用處。
已經走到了非黑即白的地步,我除了瞅準機會奮力一拔以外,別無他法。
我抬眼望著劉所長的淒冷的眼神,問道:“季團長已經讓你回部隊了,你為什麽還要選擇回來報複?”
劉所長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慘笑,淡淡的說道:“林烯,你也去過七二五零一部隊的團部,那裏麵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發瘋,更何況這一切最集中的地方就是一連,季團長讓我去一連,還不如直接要了我的性命來得痛快!”
他這麽說,我才想起了季團長當時告訴我的情況。
我側目凝視著季鵬成,疑惑的問道:“季團長,你既然打算要放了他,為什麽又把他安置在一連呢?你明明知道那邊的情況是多麽糟糕!你這不是要將他逼反了嗎?”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
我剛開始在車上的時候,還以為季鵬成是真心想要放過劉所長一馬,沒想到他也是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他的心,還是冰冷絕望的,他是不會放過一個恩將仇報的人。
我剛才太過善良了,竟然相信了季鵬成的話。
季鵬成微微搖了搖頭,解釋道:“林烯,今天看來你我難逃一死,我實話和你說,小劉本就是一連出身,那邊的情況他最清楚不過,我讓他調任瑞城招待所的所長,也是考慮到這一點兒,你說,他現在這樣,我不讓他回去,難道還能讓他調到別的單位嗎?”
殺人不過頭點地,我一直覺得玩陰得,總會有報應的。
當然,季鵬成說得不是沒有道理,隻不過現在在我看來,這隻是一句冠冕堂皇的狡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