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最煩這種說話說半截不說的,尤其是在晚上的時候,要是聽不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可是現在,我隻聽到第一個原因,便欣然接受了。

能讓養父和林家村的老少們好好活著,我寧願獨自一人背井離鄉。

哪怕是用我的生命去交換,我也樂意得很。

我淺淺的“嗯”了一聲,同意了方九的提議。

一路無語。

到了“花好月圓”,方九朝著門口的方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先進去。

我沒有問他怎麽不和我一起,打開車門下了車,徑直走了過去。

這時,蘭馨姐坐在吧台裏拿著計算器,加減著前一天的營業額。

我伏在吧台的桌麵,凝視著她認真的樣子,一直沒敢打擾。

直到賬本的最後一頁翻過,蘭馨姐才緩緩的抬起頭,溫柔的衝著我笑了笑,“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開門見山的問道:“蘭馨姐,你們為什麽非要讓我回來呢?我想和養父在一起。”

蘭馨姐站起身,指了指門口的沙發,“走,林烯,咱們坐下說吧。”

我緊跟著蘭馨姐的腳步,一同走了過去。

蘭馨姐坐在沙發的單人位上,長舒口氣,表情裏突然莫名的多了幾分黯然神傷,“林烯,有件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是關於你親生父母的。”

從小到大,我隻聽養父曾經說起過一次,那還是關於撿到我的經過,至於親生父母的事情,我還真的一無所知。

難道她知道我的生世?

我詫異的望著蘭馨姐,應了一聲。

哪個當兒子的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這麽多年,若不是毫無線索,我早就要尋本歸宗,也不至於連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

蘭馨姐輕輕的眨了下眼瞼,接著說道:“林烯,你的親生父母就是我們上一任的魂魄擺渡人,父親叫陳嘉明,母親叫邵婷。”

我驚愕的望著蘭馨姐,不敢相信她說的就是真的。

可是看著她似是回憶般的眼神,我又不得不相信了下去。

蘭馨姐深吸了口氣,問道:“林烯,你的養父是怎麽告訴你關於收養你的經曆的?”

我照著養父曾經和我說的原話,一字不差的告訴了蘭馨姐。

她聽完之後,搖了搖頭,說道:“林烯,有個事情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你,你的父母很有可能就是你養父殺害的。”

我和養父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的待人接物,我看得仔細,這麽淳樸善良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殺害我的父母呢?

我僵硬的笑了笑,說道:“蘭馨姐,你別跟我開玩笑了行嗎?我養父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嗎?”

蘭馨姐肅然的麵靨,看來根本沒有一點和我開玩笑的意思。

她並沒有說什麽,隻是一直凝視著我。

這短暫的幾分鍾時間裏,我甚至開始相信了她,懷疑養父就是殺害我親生父母的元凶。

過往的種種,我努力的回憶著,哪怕是養父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語氣,我都沒有落下。

片刻之後,我抬起頭,顫抖的聲音,問道:“蘭馨姐,你們有什麽證據嗎?”

蘭馨姐微微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隻不過這麽多年我們搜集的線索,現在都指向了你的養父林海楓。”

我覺得十有八九有可能是蘭馨姐搞錯了,若是養父殺了我的親生父母的話,他又為什麽收養我呢?

況且,他對我真的很好。

“蘭馨姐,這就是你們把我叫回來的原因嗎?”回想起方九說,蘭馨姐回來告訴我第二個原因,我便直接問道。

蘭馨姐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我沒錯。

“林烯,你現在長大了,我們擔心有一天林海楓會對你下手。所以,提前把你了叫回來。”

我雙眼眯成了條縫隙,嗤笑了出來,“怎麽可能呢,要是養父想殺我的話,怎麽可能把我養到這麽大,他要想動手的話,趁我小的時候不就早下手了?”

蘭馨姐輕輕拍了拍我搭在扶手上右手,長長的歎了口氣,“林烯,這次你的死,你不覺得蹊蹺嗎?一場送葬儀式,居然所有的人都走了,也沒有一輛車拉你回林家村,安全行駛了幾十萬公裏的縣城大巴司機,居然恰恰在你這次回村的路上出了事,這一切你都沒有考慮過?”

她剛一說完,我的心咯噔一聲沉了下去。

是啊,往常和養父舉行完送葬儀式,總會有主家派車拉上我們一起回去,這次為什麽所有的人走了都沒有告訴我一聲呢?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五味雜陳。

可是,這也並不能代表養父就是殺害我親生父母的凶手,也更不能說明他還想對我下手。

在林家村村口分別時的場景仍曆曆在目,養父含淚依依不舍的模樣,這難道不能說明我們父子兩個難舍難分嗎?

我扭頭望向了門外,街道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路邊的冬青被雨水衝刷後,顯得格外的油綠。

“林烯,目前我們也隻是猜測,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們才把你叫回來的,這段時間你就住在花好月圓,有什麽事情可以找方九,也可以直接找我。”蘭馨姐見我還是不願意朝著壞的方麵去想,說罷站起身又回到了吧台。

“滾出林家村!”

這時我突然又回想起那句縈繞在我耳邊的話,陰森恐怖的聲音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難道,這個人是在救我?林冬生是為了讓我活命才這麽說的?

我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起身站到了招待所的門口。

這時,方九也走了過來。

“林烯,你蘭馨姐和你聊完了?”方九站在我的麵前點了支煙,深吸了一口,繚繞的煙霧在雨裏徐徐飄**著。

“九哥,蘭馨姐和我說了。”我如實道。

方九“嗯”了一聲,拍了下我的肩膀,從我的身邊走了進去。

我沒有回頭看他們,隻聽見方九和蘭馨姐說,“這小子命苦啊,也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之後,他們聲音愈來愈小,我也就聽不見了。

直到雷雨漸停,一抹彩虹掛在樹梢,我才轉身走回了吧台。

方九這時手裏正拿著個手機把玩著,屏幕上的視頻那頭,好似是我熟悉的墳場。

他們在監視著那裏!

“九哥,蘭馨姐,要沒什麽事了,我想上樓休息會兒。”

魂魄擺渡人的日常業務,我現在沒有興趣,也不想有興趣,和死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哪還有心思跟魂魄再來幾年。

蘭馨姐衝著我點了點頭,翻開房本從裏麵隨便挑了張房卡放在了我的麵前。

“林烯,還是404吧?”

我順手拿起房卡,一邊朝著樓梯走去,一邊“嗯”了一聲。

哪個房間都一樣,不就是躺著睡覺嗎?

隻是,我開始漸漸地有點不太喜歡這個數字了,活得好好的,怎麽蘭馨姐也給我拿這麽不吉利的房號。

剛走上樓梯,我聽到身後方九和蘭馨姐的對話。

“這小子怎麽又沒禮貌了,剛才我在車上還教育了他,現在又忘了?”

“方九,林烯剛經曆了這麽多事,難免,你這麽大了,不要總和林烯計較行不行?”

雖然方九是在說我的壞話,可是我打心眼裏還是感激他的,這一天yi夜了,一直都是他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後。

隻是我現在身心俱疲,不想再做任何的解釋。

不肖片刻,我推門走進了昨夜的房間404,今天再上這四層樓,卻隻用了一會兒,並不像昨夜的時候總也上不完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