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蘭馨一定是後悔了她剛才親手殺了方九的行為。
那是她一直愛戀著的男人,這麽多年以來,一直為了他生,為了他死。
一時的情緒激憤,做出了令自己懊惱終生的事情,也再所難免。
隻不過,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唯獨生命隻有一次,死了便不再複有。
有時候女人就是這樣,明明是她自己的毅然決然,卻仍舊理直氣壯不承認是自己的錯誤。
我在蘭馨的身邊也替她感到惋惜,隻是一字字問下去的以後,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直到她抬起纖細的玉手擦拭了眼角的眼淚,才倔強的問我:“林烯,他不想著好好和我在一起甜蜜幸福,是不是該死?”
我不敢再忤逆她的意思,這個時候,我的任何一句實話實說,都有可能讓她將我也送到陰曹地府。
她最愛的男人,她都不會手軟,更何況是我呢?
我在她的麵前,也隻不過是一個對她略有好感的男孩兒。
我知道,我和方九在蘭馨的心目中,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
方九就仿佛是瓊樓玉宇一般高不可攀,而我隻不過是一間隨處可見的平房罷了。
遲疑了一會兒,我支支吾吾的回了蘭馨的問話。
“蘭馨姐,其實在感情的世界裏沒有誰對誰錯,隻要是你認為對的,那就是對的,別人根本沒辦法插嘴。”
這句話,我說的雖然模棱兩可,但是著實是一句我的心裏話。
一個外人,又怎麽可能了解一對兒戀人的誰對誰錯呢?
世間往往會有很多這樣子的人,他們百無聊賴的,甚至是不遺餘力的想要拆散一對兒又一對兒的戀人。
在他們的眼裏,仿佛見不了別人的幸福一般。
而女人們呢?她們卻十分樂忠於聽這些人的胡言亂語,也就導致了一次次的慘絕人寰。
蘭馨扭頭望了我一眼,這時我竟從她的眼裏看到了久違的寧靜。
看得出來,她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樣,她能分辨感情的真偽,也能明白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她不會因為眷戀而聽由一段感情在慢慢變質,仍然熟視無睹,她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心狠手辣而懊悔太久。
我本想在這個時候再多安慰她幾句,可是我本就不善言辭,又看到了這樣的眼神,也就選擇了繼續沉默。
蘭馨緩緩的長舒了口氣,詫異的問道:“林烯,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現在不哭了?”
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後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其實,誰不會在這個時候胡編亂造幾句敷衍,隻不過我不想再觸及她的傷痛。
眼淚就是心裏流出來的血,它剛剛停止,我又怎麽能忍心讓它再次流出?
蘭馨現在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還算鎮定,但是內心的波濤洶湧,我還是可以感知一二。
女人們往常撒嬌之類的小事也罷,這次方九已經化成了一股黑煙,飄散在了夕陽的餘暉之中。
即使大羅神仙再世,也不可能再將它起死回生。
而蘭馨如此深愛這個人幾十年,她怎麽可能一時間就傷痛痊愈呢?
蘭馨嗤笑了一聲,淡淡的說道:“林烯,你還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真沒有枉費了我對你還曾有過的一份悸動。你不回答我是對的,如果我的心要是再感覺到一點疼痛,我會帶著你一起魂飛魄散,現在好了,我已經沒有任何的理由再殺你,你自由了。”
她這麽說著,神情之中已經超然。
我感覺她似是要自毀滅亡,可是脫力躺在地下的季鵬成,還有那滿頭的白發,我必須要問她一下如何救治。
若不然,季鵬成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拿什麽和七二五零一部隊的一千四百多名官兵交待。
他和我一起從團部走的,警衛排幾十名戰士看得清楚,更何況,在我的內心深處,還是不願意他離我而去。
至少,他這次是為了我受的委屈,才會有此一難。
我輕咳了幾聲,想要將蘭馨的思緒拉回到現實,可她卻似是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一般,轉身朝著高速公路的方向走了過去。
就這樣,她一步一趨的走著,我看著她的背影竟突然有一種黯然神傷的感覺。
我知道她是要做什麽,可是我卻再也沒有去攔她。
直到一輛疾馳而過的東風半掛將她的中陰身撞飛幾百米的距離,我才垂下了頭,任那婆娑的眼淚隨風飄散。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底會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酸楚。
我以為是那過去許久的一個深吻,我也以為是心底對她的憧憬。
可是,後來我想了想,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隻是在哀悼自己的愛情罷了。
與此同時,高速公路上眾多的轎車、貨車、客車們發生了連環相撞的特大交通事故。
一聲聲鋼鐵間猛烈的撞擊聲,還有那人們淒厲的慘叫聲,油箱短促的爆炸聲……等等等等,非旦沒有喚起我的關注,反而讓我聽的都有點刺耳。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漸漸地緩過心神。
此時,服務區裏的那些男人們已經都衝到了高速路上救火救人。
我凝視了片刻,委身在季鵬成的旁邊,關切的問道:“季團長,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季鵬成也許是剛才叫了我很多聲,我沒有搭理他,現在他的雙眸中竟充滿了埋怨。
我看著他如此無奈,竟不知不覺之間笑出了聲。
當然,隻這一下,我馬上就肅然的問道:“季團長,你的手機呢?我先給王三萬打個電話,看看他現在走哪兒了?”
季鵬成的食指微微抬了一點兒,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樣子是還在車裏放的,我便沒有再和他多說什麽,起身朝著軍用獵豹走了過去。
剛才季鵬成下車的時候,也沒有將車熄火。
我打開車門一看,油箱已經見底,如果再這麽著一會兒車的話,估計汽油泵不燒了也就差不多了。
為此,我趕緊先將獵豹熄了火,便開始四下裏找起了手機。
車內的空間並不大,司機手頭的位置更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我記得剛才季鵬成將手機連到了充電寶上,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竟一時間怎麽找也找不到。
我從車裏探出頭,大叫著問道:“季團長,你到底把手機放哪兒了?找了半天根本沒有啊?”
季鵬成一臉的無奈,嘴角動了動,我才想起他已經脫力,根本不可能回答我的問話。
正在這時,一聲熟悉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了過來。
“林烯……”
我還未回頭,竟無法自控的淚水潸然。
我知道,叫我名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王三萬。
一起同生共死過,又有三個月對我無微不至的照料,我怎麽能忘記呢?
我剛要轉身回去,想要給他一個擁抱,卻與此同時又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陰森。
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不過了,甚至我都能分辨出是誰又要來害我。
我長歎了口氣,心想:這為什麽剛剛虎口逃脫,又要血戰一場?老天爺是不玩死我,不罷休啊?
正在我扭頭看向了王三萬的同時,我大聲將這一危險通知給了他:“王叔,林冬生就在附近!”
林冬生上次在瑞城縣政府招待所的頂層就差點結果了王三萬的性命,他甚至比我更加的恐懼這個名字。
我看見,王三萬朝著我正邁進的步伐也因此停在了原地,他噙滿淚水的黑眸裏隱隱的閃過一絲警戒。
這一幕,如果沒有相當的交情,別人很難從這個老江湖的表情中看出。
而我也正是因為長時間的接觸,才對他的細節變化有了一些感觸。
“林烯,你站在那兒不要動。”王三萬說著,已經從褲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黃符文。
他挪著碎步緩緩的朝著我的方向繼續前進,眼珠卻不停的掃視著四周。
片刻之後,我們兩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了季鵬成的身上。
因為,他已經站了起來,並且身形矯健,完全與他剛才的模樣不同。
我不知道為什麽,林冬生也可以強行附體在一個脖子上帶著墨玉貔貅的人身上,可是這已成事實,我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三萬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問道:“林烯,季鵬成脖子上的貔貅呢?”
在嘉城火車站的時候,我分明見他從那個送行李的戰士右手裏奪了回來,可是此時看著季鵬成,他的脖子上卻空空如也。
我以為是軍裝領子高,遮擋的嚴實,又細看了一會兒,卻真的沒有發現他的那塊墨玉貔貅。
這時,季鵬成已經踱步朝著我和王三萬走了過來,他目中的猶豫看得出來,他並不想傷害我們。
可是,這個時候他已經身不由己。
我支支吾吾的回複著王三萬的問話:“王叔,我也不知道啊,剛才還有,不知道……”
王三萬沒有看我,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瞪著不遠處的一個小黑點兒,問我:“林烯,你看看那個是不是季鵬成的墨玉貔貅?”
我順著王三萬手指的方向張望了過去,還好我從小的視力好,隻一眼便確認了那是塊墨玉貔貅,旋即我連忙點頭,道:“王叔,是……是季鵬成的貔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