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的腦海裏突然閃現過林冬生的影子。

一直以來,隻要有陰魂出現在我的附近,我都能感覺到一股陰森,而此時我竟沒有什麽預兆。

正猶疑著,高副團長伸手探向了我的胸前。

我以為他是要害我,一個踉蹌向後連連倒退了幾步。

他驚異的目光注視著我,關切的詢問道:“王烯,還疼嗎?”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是要替我撣掉胸前腳印的灰塵。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還好……還好……”

突然間挨了這麽一腳,說不疼是假的。

隻不過,剛才他是在拉傷筋脈的前提下踹了過來,力道並沒有預想中的大,又過了這麽長時間,再加上我還隱隱的有些氣憤,並沒有感覺到有多疼。

就在此刻,我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凝視了他的眼睛。

那一雙諱莫如深的黑眸裏,似是還在閃爍著嘲笑的目光。

我又定了定神,重新打量了一下高副團長。

這才發現,他的一雙丹鳳眼的眼角微微上挑,如果不怒目而視的看著一個人,平時裏給人的感覺就是嘲笑。

高副團長也尷尬的衝著我笑了笑,神色中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再和他說點什麽,房間內就這樣陷入了寧靜。

過了片刻,他似是感覺到自己在這兒繼續呆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扭頭看向了季鵬成,“季團長,要是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先去司令部了,還有一些公務要等著處理。”

也不知道他分管著什麽公務,明明有事還要非過來這麽一遭,若不是他,我現在和季鵬成說不定已經各自休息。

長途跋涉的顛簸勞累,再加上我的傷口剛剛複原,我現在已經略微感覺到了一絲體力不支。

季鵬成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說。”

高副團長隻是輕聲“嗯”了一下,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踱步走了出去。

直到望著他離開時的背影,我依然覺得是那麽筆直、堅~挺。

軍人也好,男人也罷,可以做到這樣能屈能伸,著實叫我發自心底的欽佩。

季鵬成揮了揮手,說道:“林烯,把門關上吧。”

我也不想再有什麽人過來打擾我們,應了一聲,轉身將房門關了以後,沒有等季鵬成讓我坐下,便一屁股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林烯,剛才真的不好意思,高副團長就是那樣的人,你不要和他斤斤計較。”

季鵬成說著,從茶幾上的中華煙盒裏抽出來一根,就著嘴邊點燃以後,接著說道:“他肯定是聽司機說我回來了,好心過來看看我,沒想到恰巧聽到了你說的那句要離開部隊。”

在之後季鵬成的闡述中,他的意思我也漸漸地明白了些。

部隊裏的戰士如果都像我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以後誰來保家衛國,誰來駐守邊疆。

一個不穩定的國防,豈不是又要進入了任人宰割的時代。

想了想他說的也在理,我也一直沒有接話,隻是垂著頭安靜的聽著。

可是,無論如何,即便他說下天來,我也不能走了幾千公裏的路就是為了伺候別人、打掃衛生。

當兵扛槍,這是我一個不容置疑的要求。

也是我留在這個部隊裏的最後條件。

我深吸了口氣,問道:“季團長,你剛才所說的下連隊是什麽意思?”

季鵬成一字字的給我解釋道:“林烯,你剛來部隊,對咱們團裏的情況還是不太了解,我們團一共一千四百名戰士,三個營、六個基層連隊,還有一些司令部直屬隊和政治處的文化中心,後勤處的汽車連、油庫、倉庫,等等等等,你現在在的司令部招待所,也是屬於司令部直屬隊裏的一個單位,下連隊嘛,顧名思義就是去那六個基層連隊裏。”

聽到這裏,我算是對這個部隊的大致情況才有所了解。

一時間,我回想起林海楓和林家村裏那些老少爺們,曾經談及的一些戰爭年代的故事。

每一件壯烈和英勇無畏的事情,無一不是發生在基層連隊,現在雖然聽到了什麽直屬隊、文化中心、汽車連,可我也就隻對基層連隊更有了些興趣。

悵然若思了片刻,我好奇的問道:“季團長,這幾個連隊都有什麽區別啊?”

季鵬成見我反問,肯定是有了興趣,也就更加不緊不慢的開始了他的講述。

“林烯,一個營的編製是由三個建製連隊組成。咱們團的這三個營自然就是六個連隊,一營當然就是尖刀營,一連肯定就是尖刀連,團裏所有拔尖的戰士們都是在這個連隊裏。他們負責著偵查敵情,處理突發事件等等責任,經過戰士們的協同作戰,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敵人一個致命的打擊……”

就這樣,季鵬成如數家珍似的講解著這個部隊裏的一切,我聽著竟也漸漸地被他的故事吸引了進去。

從小到大,我隻是幹一些送葬打棺之類的事情,現在接觸到了一個新鮮的,並且會讓每一個熱血男兒都會血脈噴張的環境,怎麽能不被吸引。

我好像感覺到全身都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加入他們。

可是,回想起剛才的一時意氣用事,我不禁有點慚愧的感覺,也隱隱的擔心那個高副團長會對我報複,給我穿小鞋。

不過,為了我現在要加入連隊的想法,這一點點的擔憂實在沒有能擋住我的衝動。

一直等季鵬成滔滔不絕的說完,我才狠狠點了點頭,說道:“季團長,我要進入一營一連。”

季鵬成不可思議的看著我,眼神裏分明就是一副驚歎。

“林烯,你再考慮考慮,我覺得你換個司令部直屬隊就可以了,一連的訓練量太大,你現在的胳膊還帶著傷,我怕你……”

沒等季鵬成說完,我站起身打斷道:“季團長,你是不是怕我拖累大家的後腿,這一點你可以完全放心,我從小就在村裏長大,天天就是上山下山,能跑能跳,絕對不會給你們,給一連的戰士們拖後腿的。”

現在在我的心裏是這麽認為的,我覺得一連的戰士們就是那會兒的抗日戰爭時期的英雄。

每一個男人都有想當英雄的夢想,我也想。

並且,在經曆了這麽事事情情之後,我已經了無牽掛。

若是死,能死在衝鋒的道路上,我願意。

至少,比被林冬生,亦或者是蘭馨和方九平白害了性命要強得多。

季鵬成礙不過我的堅決,又不想讓我離開部隊,無奈之下點了點頭,說道:“林烯,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你想去,我就讓你過去試試,實在堅持不住了,到時候我再給你調整。”

他說話前後有章,並且從來都是活話,這一點在不長時間的接觸裏,我已經感覺的明顯。

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嗤笑,說道:“季團長,我林烯既然能和你申請去一連,就不會輕易服輸的,所以,你也不必給我留個退路。”

有時候,把話說死一些,也是為了再逼自己一把。

林家村裏也有過出去當兵的年輕人,在他探親回來的時候,我在遠遠的也聽過一些關於部隊上的事情。

訓練的苦、吃得不好、老兵打新兵……等等之類。

可是,老人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不求能高高在上,也隻為了和英雄齊名。

季鵬成一直聽完我的自白,還是遲遲沒有下決定,他望著我的眼神裏似是還在猶豫著什麽。

我問他,“季團長,還有什麽不行的嗎?要不要我先給你跑幾圈你看看?”

上學考試,按分數定班級,也屬於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這麽想著,又接著說道:“實在不行,你定個指標,要是我沒有達標的話,你就不用批準。”

過了片刻,季鵬成長歎了口氣,才將心中隱隱的擔憂說了出來。

“林烯,按道理來說,我不應該阻止你去一連,可是那十幾個現在還在瑞城招待所裏住著的戰士,無一例外的都是從一連出去的,我不想你還沒有查出來什麽問題,也被送回到瑞城。”

那是我的家鄉,我自然是遲早要回去的。

可是,我絕不會變成一個瘋子回去。

“一連如果真的是這個事件的暴發點,季團長,我要是不去實地看看,融入這個環境,又怎麽能幫你查出來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

為了下到一連當兵,我再一次靈機一動給了季鵬成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他叫我回來的目的,莫不是為了查出十一名女兵戰士蹊蹺的死因。

而在這一千四百多名的戰士之中,也隻有我最為合適。

如果我不以身犯險,又怎麽能查得清楚。

至少,我確定坐在司令部招待所裏,是不可能讓一切水落石出。

守株待兔的故事,也隻有在童話裏才會出現。

現實,往往需要有人用血淋淋的雙手,才能將真實的一麵展現在眾人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