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短短的兩天,居然又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聽著養父的講述,一時間,我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剛才全村的老少爺麽們都安靜的如此嚇人,一個個的臉上布滿了無法言語的驚恐。
就連王三萬這種見過世麵的人,也都一臉難以言表的恐懼。
而我以為他們,包括小花,是因為看到了我的緣故,才一臉的“尷尬”,原來並不是因為我。
村裏的人本就覺得我是不祥的,看到我起死回生又回到他們身邊,這樣的表現也不足為奇。
一直到養父說完,我才深深的吸了口氣,接著問道:“爹,照你這麽一說,剛才王三萬說的我身上有邪氣,是不是下一個人就是我了?”
相信現在村裏人人自危,而我剛一回來,王三萬莫名的一句警告更讓我提心吊膽。
剛剛起死回生沒有幾天,又要麵臨著死亡的威脅,無論是誰都難免害怕。
更何況,一個還負有使命,並且剛剛被“神算”叮囑過的人,怎麽能不心存畏懼?
養父呆滯的看著我,遲遲沒有回答。
這時,屋裏的寧靜莫名的添了一抹陰森。
刹那間,我以為是養父又被鬼身上,不禁直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側目瞟了眼窗外的豔陽高照,我才略微緩了下心神。
隻是一個接踵而來的疑惑瞬間湧上了心頭,這是不是我最後見到的太陽?
良久,養父終於說道:“林烯,你先告訴爹,你究竟是為什麽又回來?你剛才肯定是在騙我的,別以為我聽不出來,我養了你這麽大,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還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剛才養父問我的時候,我就打定主意不能將實情相告,要不然不用說查明真相了,估計我怎麽來的,馬上就得怎麽走。
尷尬的笑了笑,我重新整理了一個新的理由,說道:“爹,我想你了,所以就回來了,就這麽簡單,我怕你又轟我走,所以我才……”
沒等我說完,養父打斷道:“林烯,我林海楓一生從來就是言而有信,你這麽做,將養父置於何地?以後我還有沒有臉再見這十裏八鄉的老少?”
一陣薄怒頓時席卷了養父臉上的驚恐,為此,不論如何,他是相信了。
至少,不會再打破沙鍋問我到底為什麽回來。
我垂著頭盯著炕上的一角,再也不敢插嘴。
我知道,這個問題上狡辯下去,除了被養父戀戀不舍的送走,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也許是養父也舍不得我吧,說了一會兒,他無奈的搖了搖。
“小烯,你就先在家裏住下吧,不過,我可先和你說好,如果方道長要是追回來找你,到時你必須和他走,否則,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我連連點頭,但是並沒有抬眼望著養父。
因為,我怕他從我的眼神中看出來,就連這句回答也是騙他的。
過了一會兒,見養父叮囑完了,我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側屋。
供台上的鍾馗老爺幾日沒見,從頭到腳已經附上了一層薄塵,我用袖口替它撣了撣,然後找出我的幾件幹淨衣裳換了一身。
從那天雨夜在泥濘裏滾了一下,到現在一直沒有換洗,別說是小花要躲著我跑了,就連我自己看了都覺得惡心。
簡單收拾了一下,又給鍾馗老爺磕了幾個響頭,我走到廚房打算給養父做幾樣小菜,給他下酒喝。
久別,總是需要酒來迎。
可是,進了廚房我才發現,前幾日買來的菜品已經都幹枯的可以當柴火燒了。
朝著正屋探了探頭,沒有看見養父,我以為他是睡下了,便沒有打聲招呼,獨自一人打開大門出去買菜。
這時,空淨禪師的誦經也結束了,老少們三三兩兩的各自回家,也有的朝著村口的老槐樹下走了過去。
路上,眾人看著我的眼神還是往日般異樣。
不過,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恐懼是為什麽,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這麽多年,我都是活在這種眼神下,心裏雖然別扭,可也早已經習慣了。
走到菜攤前,正要打算挑幾樣時令蔬菜,身後竟有一個聲音在叫我。
我扭頭一看,原來是王三萬。
他衝著我還是禮貌的點了點頭,說道:“小夥子,我剛才說的話,你爹不信,希望你還是信了為好,要不然後果自負了。”
按常理,我是應該問他,“有沒有破解的法子?”或者“還請大師指點一二。”
可是,我的兜裏著實拿不出三萬。當然,即使能拿得出來,就算是死我也不能給他。
這可是我十幾年積攢的一點積蓄,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交到別人的手上?
雖然,我的心裏也是後怕的。
不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十幾年白幹?那風風雨雨的經曆,讓我放不下,也無法放下。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王叔,我爹雖然不是我親爹,可是他都拿不出來三萬給你,我就更不用說了,你就算告訴我這些,也是白搭。”
王三萬並沒有過多的解釋,撂下一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便甩手大步流星的離開。
一次被人警告,可以置之不理。
兩次被人警告,將信將疑。
我望著王三萬漸漸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長歎了口氣,低聲說道:“這王叔,也不挑個有錢人指點,我這一窮小子,他老是嚇唬我幹嘛。”
村裏這麽多人,輪上我怎麽也得三五個月之後吧。
再說了,嚴格說起來,我也不是這林家村的老家,即便有哪路鬼神想要報複,也不可能先找我啊。
借著驕陽的照射,我心裏正這麽安慰著自己,擺攤的李嬸見我站著還沒有緩過神,“哎”了我一聲,“林烯,你到底還買不買菜了?”
我知道,她是催我快點兒,我在這兒挑菜,一般是沒有別人過來買的。
為了不影響她的生意,我簡單的挑揀了一些,告別了李嬸,回到家開始給養父炒菜做飯。
很小的時候,我便學會了做飯,養父經常忙的顧不上我,要不是自己有這兩下,估計現在也長不了這麽高的個子。
不肖片刻,四菜準備妥當,從酒壇子裏打了兩勺高粱白盛滿了一碗,放在案板上,我一同端著進了正屋。
由於雙手占著,我隻能拿腳拔開了屋門,這時養父的一聲大叫,差點沒嚇的我扔了案板。
這一聲雖然宏亮,可是我聽得出來,裏麵的焦灼不安和隱隱的恐懼才是他叫出聲的原因。
我連忙說道:“爹,是我,林烯。給您老炒了幾個菜,我陪你一塊喝點兒吧?”
將一應菜品都擺在桌上,我才看到養父並沒有睡下,他蹲在地上靠著床延正抽著煙,一臉的愁眉不展,無論讓誰看了都覺得宛如一個霜打了的茄子。
“好,喝點兒吧,要不然晚上不好睡覺。”養父說著,緩緩的起身坐在了凳子上。
我詫異的問道:“爹,你怎麽蹲那兒啊?家裏這麽多凳子椅子的,又不是去了墳場了。”
一句話說完,未等養父張嘴,我便知道是說錯話了。
在這個時候說墳場,簡直就是自己沒事找事,可是話已然說出口,又沒辦法收回。
垂著眼正準備挨頓臭罵,片刻之後,養父居然沒有訓斥我,而是指了指對麵的凳子,說道:“小烯,坐下吧,陪爹一塊喝幾杯。”
這時我才發現,養父的眼圈隱隱的有一層暗隔,看來是這幾天都沒有睡好。
若說死,常人會害怕會擔心。
養父送葬幾十年,不說參透生死,也絕不會如此的害怕。
難道,是想我想的?
我夾了片紅燒肉給養父放在了碗邊,問道:“爹,你是不是最近老是想我想的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