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如此,我的胳膊還是不夠長,總是差一點才能接到井水。
幾次三番之後,我終於還是放棄了這個愚蠢的想法,伸手在一口井裏打水,確實也有點荒謬。
經過剛才的折騰,我的身上已經被雨水徹底打濕,在夜風的輕撫下,陰冷的感覺讓我不禁連續打了幾個冷顫。
扶了一下井口的另一端,我站直了身子,剛要和王三萬說打不到水。
這時,一個帶著一抹腥紅的東西從井口突然蹦出,在我的頭頂劃過,掉在了不遠處的草坪裏。
速度奇快,我又沒有提前預料,再加上夜色漆黑,我根本看不清這是個什麽東西。
隻是覺得在它飛過去以後,空氣中還夾帶著些許的血腥味。
在同一時間,深井裏的井水也停止了翻滾,似是又回到了應有的靜默,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寧靜……
若不是裏麵**起的層層漣漪還沒有停止,我甚至以為這竟是一口枯井。
因為,剛剛高出來的水位,此時已經漸漸地沉了下去,馬上就要到了再也看不見裏麵漾起的水紋。
一個男孩兒的好奇心,又吸引我,朝著剛才那個東西落下的地方走了幾步。
這時,王三萬的催促聲打斷了我繼續前行的腳步。
“林烯,好了沒有,我都快渴死了。”
我舉起手中握著的空杯子,衝著王三萬的方向,高聲回道:“王叔,這兒沒有水桶,我夠不著井水啊。”
現在莫說是沒有水桶,就算是有桶,也不可能再打到水了,水位已經到了肉眼望不到的深度。
王三萬讓我:“先回來吧,別水沒有打到,一會兒又把你淋得感冒了……”
之後,他的聲音愈來愈小,我也便沒有再聽清,應了一聲,朝著草垛走了過去。
也就此,我忘記了剛才本要過去看一眼,落在草坪裏的那個東西。
當然,這也僅僅是暫時的。
因為,過了沒有多久,深井附近便發出了一個女人陰森的救命聲。
寥無人跡的破廟,伸手不見五指的四下,無論誰聽見這樣的聲音,都會在第一時間質疑自己的聽力。
可是,這時雨勢漸小,她的聲音,我和王三萬越聽越真切。
甚至都有一種感覺,她就在我們的身邊一樣。
王三萬瞠目結舌的望著我,問道:“林烯,你聽見了嗎?”
雖然他沒有說什麽聲音,可是我們似是心有靈犀一般。
我微微點了點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此時她就在身後,突然給我來那麽一下子。
王三萬坐起身,極低的聲音問我:“林烯,你剛才去打水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我回憶了片刻,便在第一時間將目光望向了遠處的草坪。
“好……像……好像有一個不知道什麽東西,剛才掉在了我的身邊,是從井裏跳出來的。”我支支吾吾的回答著,後背的白毛汗直起了一身。
“沒有看清嗎?”王三萬緊接著追問道。
我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沒有。
“起來,咱們一起過去看看去。”王三萬說話間已經長身而起,他還帶著手機,雖然電量提醒一直滴答滴答著,但是還能打開手電。
我沒有辦法,王三萬已經開口,隻得跟在他的身後,一起朝著深井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過野草的一路,我的視線一直盯著遠處的那片草坪。
而王三萬則不同,他時不時的將手電的光束向四周掃視著。
這一舉動,甚至讓我真的以為我們的身後就有那個女鬼。
“哪呢?”王三萬站在了深井的旁邊,問我:“你小子是不是剛才眼花了?”
分明的事情,我怎麽可能眼花了呢?
再者說,即便是我的視線模糊,可是剛剛的血腥味還在我們的周圍飄散著,他又沒有感冒,想來也可以聞得到。
我按照剛才的記憶,遙指了下不遠處的草坪,說道:“王叔,你看看是不是在那兒?”
王三萬將手電對準了我手指的方向,抬步便走了過去。
直到我和他靠近了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麽。
王三萬扭頭看著我,眸底似是已經懷疑了我的話。“林烯,你小小年紀的是不是眼花了?”
明明就是在這兒啊,難道它還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我接過王三萬手中的手機,又在附近搜索了一陣,也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除了野草,根本沒有任何的東西。
也正在此時,那女人救命的呼喊聲,似是停了下來,破廟裏又恢複了剛才的寧靜。
“林烯,趕了一天路了,你也有可能太累的原因。”王三萬理解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說道:“行了,回去接著睡會兒吧,明天早上還要趕路。”
我投以抱歉的目光看著王三萬,剛要轉身離開,王三萬突然蹲了下來。
“林烯,你把手機給我一下。”
我淺淺的“嗯”了一聲,將手機遞了過去,心裏還在疑惑著,王三萬是發現了什麽嗎?
光束打在了一片草坪的中央,我似是隱隱的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腳印。
血腳印。
王三萬伸手將附近的草拔了幾根,用自己的手指簡單的丈量了一下,驚異的說道:“三寸金蓮!”
“什麽?三寸金蓮?”
我重複了一遍王三萬的說辭,心道:他隻這樣簡單的量了一下,怎麽知道是三寸呢?又不是裁縫,哪裏能估計的那麽準確。
王三萬“嗯”了一聲,“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剛剛三寸。”
我詫異的問王三萬,“你怎麽知道是三寸的?”
王三萬抬眼瞥視了我一眼,“老子的手不大,剛剛三寸,你看……”
說著,他又將左手平展的放在了血腳印的旁邊,長短剛剛與他的手長相等。
同一時間,我的鬢角已經滾下一行冷汗。
三寸血腳印,莫不是裹腳女人?
這種故事,我在林家村就聽無數的老人說起過,每次的結局都是千篇一律。
活人死,陰魂散。
我咽了口唾沫,也蹲在了王三萬的身邊。
暗紅色的血腳印,莫不是在手機燈光的照射下,一般人很難在夜晚發現。
“王叔,你說的這個真的是三寸金蓮嗎?”
我的聲音已近顫抖,小的甚至連我自己都快聽不見。
王三萬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希望她不要把咱們兩個人趕盡殺絕吧。”
我問王三萬,“有沒有辦法應對。”
他扭頭,詫異的眼神看著我,說道:“林烯,你自小見過這麽小的腳嗎?有這樣三寸金蓮的女人都不知道死了幾百年了,我一個半斤八兩的送葬師,你讓我怎麽對付!”
是的,我從小到大是從來沒有見過裹腳女人,可是王三萬這個年歲應該是見過的,他怎麽能現在除了祈禱,沒有任何對策呢?
王三萬緩緩的站起身,看來是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是踩到,或者不經意間碰到了這個腳印。
“林烯,別廢話了,咱們先回去吧。”
我學著他的模樣也站了起來,隻是雙腿的顫抖已然不能挪動腳步。
王三萬伸手攙扶著我,說道:“林烯,你要還走不動道,我他媽的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被人威脅過後,便是激發潛能的開始。
突然間,我兩條腿撒丫子的跑了起來。
王三萬在我的身後,嘟囔著:“林烯,你他媽的等等我啊……”
死生之事要緊,我怎麽可能停住腳步呢,再站穩時,已經到了我們之前的草垛裏。
王三萬過了好一會兒才走過來,一路上還都是謹小慎微的樣子,似是生怕其它地方還有血腳印,被他踩到了似的。
半晌,他走到我身邊,二話沒說,先是給我來了一腳。
屁股上還好,皮糙肉厚,並沒有多疼。
我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有點不太江湖,所以也沒敢還嘴。
他坐在草裏,衝著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坐在他的身邊,有話要說。
我應了一聲,便在他旁邊的空地,坐了下來。
王三萬一隻手伏在我的耳邊,輕聲告訴我:“林烯,過去裹足的女人冤死的奇多,像這樣幾百年後也沒有投胎轉世的,更是不勝枚舉,你在這兒不要再大聲喧嘩,打擾了她,很有可能明天早上的太陽我們就見不到了。”
我自是知道這番道理,所以到現在胸口還憋著一口氣,不敢完全呼完。
可是,即便如此,我們就能活著離開這間破廟嗎?
我提議,我們連夜趕路,反正這會兒雨也快要停了,省得在這兒提心吊膽。
昨天到現在都沒有瞌眼,若是再精神高度緊張的呆一晚上,不用說明天是不是能活著,就算是活著,也是個神經病了。
王三萬直接否決了我的提議,說:“若是我們現在就走的話,很有可能讓她覺得我們排斥她,也許現在就會對我們下手,所以你還是最好安穩點,按我說的辦。”
具體這些詳情,我肯定不如王三萬知道的多,畢竟他也是走南闖北大半輩子的人了,即便沒有應對的辦法,也一定知道些什麽。
沒有再多說什麽,我選擇了按照他的命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