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鵬成交待過我的事情,我一時一刻都不敢忘卻,那是他用生命烙印在我的腦海裏的,我也根本無法忘卻。
而之所以和林小花分開,在某種程度上講,也是因為我現在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解決林家村眼下的問題。
我想了想,王三萬說的對。
隻是巫閑山在哪,至今還沒有人能找得到,東風卡車又不能再繼續開下去,徒步尋找,要找到什麽時候才是。
王三萬沒有停下來,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林烯,我們後半生若沒有一個目標,豈不是真的成了行屍走肉,我已經老了,這樣湊合完一輩子到也無所謂,可是你還年輕,怎麽能和我一樣呢?”
我知道,王三萬的心裏始終還是惦記著我的,否則的話,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也不會一直對我視如已出。
想到這裏,我已經深深的踩下了油門,檔位也隨之掛進了高位檔。
東風卡車在朝著剛剛落日的方向疾馳著,窗外飄進來的冷風,更似是再鞭策著我繼續前行,永遠不要停歇。
男人就應該是這樣,無論麵對什麽樣的環境,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想想當年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那些戰士們何曾因為自己的私人問題,而猶豫是否衝鋒陷陣?
我雖然身處和平時期,但是眼下的情況根本不容我再耽擱,再思索。
是的,死也要死在衝鋒的道路上。
王三萬倚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衝著我微微點了點頭,臉頰處揚起了一抹久違的竊喜。
他似是能感悟到我現在的胸懷,也能體會到我已經越挫越勇,並不是前些日子時的小男孩。
就這樣,我一直把東風車停在了縣城北麵的外環,我和王三萬才下了車。
幽藍色的夜空,這時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不大不小,卻漸漸地濕潤了我的衣衫,打濕了我的眼角。
王三萬輕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林烯,反正我們也沒有事情可做,一輩子的時間就用在尋找巫閑山上吧?”
我淺淺的,也無奈的“嗯”了一聲,右手搭在他的肩膀,說道:“王叔,咱們爺倆這次真的要浪跡天涯了,以後我們相依為命,我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就直接開口訓斥我就好。”
王三萬把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下來,目光如炬的凝視著前方,輕聲說道:“林烯,這條路漫長,你要耐下性子,這可不是旅遊,你想回來還能再回來的。”
從在招待所裏下了決心要給十二名戰士和季鵬成下葬開始,我便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現在不用王三萬提醒,我也知道以後的日子有多麽的艱辛。
隻是,我們還沒有行進了多過遠,我才發現,之前做好的打算,和我們所麵對的困難,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不用說別的,我們入夜是肯定不能再住酒店和招待所了,說不定現在軍警聯合布告已經貼滿了大街小巷,隻要我們兩人一露麵就一定會被捉個現行。
夜雨雖然不大,可是時間一長,悄然間陰冷已經傾入骨髓。
我連續打了幾個冷顫,問王三萬:“王叔,我們晚上不能再這樣走下去了,能不能先找個地方避雨啊?”
王三萬諱莫如深的黑眸怔了一下,四周掃視了半晌,才指著東北角的方向,說道:“林烯,先朝著那邊走走吧,我記得以前來過一次這邊,前麵就有個破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為我們遮風擋雨。”
我後來又問王三萬,他是什麽時候來過。
他癡癡的笑了笑,告訴我:“這還是十幾年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也是剛剛踏上了尋找巫閑山的路,不過,當時他是開著車的,沒有像我們現在一樣徒步前行。
並且,四爺還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經曆了那次千辛萬苦的尋找。
王三萬沒有絲毫的隱瞞我,他說:那次去巫閑山的目的,就是單純的為了給他的老婆醫病。
他想,隻有在他老婆身體恢複以後,才可以正大光明的離婚,迎娶四爺。
一個淒美的故事,就這樣在我的耳邊緩緩的敘述著。
我一邊靜靜的聽著,腳下的步伐卻愈來愈慢。
也不知道當時的四爺是何等的忍氣吞聲,她怎麽可以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她的情敵,跋山涉水的跟隨王三萬一起去尋找巫閑山呢?
是被王三萬的花言巧語蒙蔽,還是她太單純?
直到我和王三萬遠遠的望見那個破廟,他才停止了講述。
月色不明,星空無影,我們都不知道這個地方還能不能湊合過了今天晚上。
隻是,眼下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我和他便三步並做兩步的加快了速度。
本來淅淅瀝瀝的小雨,這時卻有愈演愈烈之勢,滴答在我們身邊的青青綠草上,已經壓彎了枝蔓。
我和王三萬穿過了一片野地,兩腳泥濘的才來到這個破廟的跟前。
也許十幾年之前真的如王三萬所說,這兒還是一座破廟,至少還能遮風避雨。
可是靠近了我才發現,這兒隻不過是個牆裙下的“圈”而已。
根本沒有房頂,也無法讓我們湊合了這一個陰冷的夜晚。
王三萬長歎了口氣,聲音中的焦灼似是比我還要強烈。
我們都知道,雨勢不用再大,就保持現在這個樣子,過了今晚,我和他都會大病一場。
說是要去巫閑山求道,可是連瑞城縣境都出不去,我們也許就會倒下。
終於,在沉默良久之後,還是我先開了口。
“王叔,這附近還有沒有能避雨的地方了?”
王三萬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據我所知是沒有了,也不知道這十幾年以後,有沒有人家在這裏居住!”
是啊,十幾年了,有很多事情都會變化,連山盟海誓的夫妻都會分道揚鑣,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展開雙臂仰著頭,任憑這雨打風吹。
我心想,讓他媽的暴風雨更猛烈些吧,要是真的老天爺要玩死我們,就來個痛快的。
王三萬沒有搭理我,一個人惦著腳尖進了破廟。
過了良久,從裏麵傳來了他叫我的聲音。
“林烯,你快進來。”
我應了一聲,便轉身走了進去。
木門已經倒在了地上,我踩過去的時候,還發出了“吱……呀……”的聲響。
我四下環視了圈,一座往日應該不小的廟宇,看似早已轟塌的躺在我的正前方,根本看不到王三萬的身影。
“在這兒呢,林烯。”王三萬的聲音從我的左側悠然傳來。
我尋聲望去,這才發現他蹲在了一處斜倚的草垛裏。
“王叔,這兒能呆嗎?”
看著這草垛搖搖欲墜的樣子,我不禁懷疑到了半夜,它是否能承受住雨水的侵蝕。
走到王三萬的跟前,他衝著我憨笑了兩聲,說道:“林烯,我們先在這兒將就一下,管它塌不塌呢,反正也壓不死人。”
我想了想,他說的也有理,縱使草垛塌陷,也不可能壓死我們兩個大活人。
看得出來,這之前應該是廟裏養點家禽的地方,十幾年過去了,雖然沒有畜生的腥臭味,可是模樣還在。
沒有再多猶豫,我直接躺了下去。
王三萬輕推了我一下,指著東南角的方向,說道:“林烯,你去打點水來,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喝點水先補充一下水分吧?”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根本看不清那邊有什麽地方可以打水,又因為走了這麽長的路,體力早已不支,慵懶的說道:“王叔,下這麽大的雨,還愁喝水啊,你捧兩捧喝點不就完了?”
“雨水喝了不瀉肚子啊?”王三萬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腦門,喝斥道:“林烯,剛剛下車之前你是怎麽說的,不是讓我有什麽安排你嗎?怎麽現在就派遣不動你了?”
也不知道當時我的心裏是怎麽想的,居然能說出這種甘願作牛作馬的話來。
沒辦法,我隻得撐起有點虛脫的身子站了起來。
“好好好,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就給你打水去。”
之前,我和王三萬下車的時候,將車裏能拿得輕便一些的東西,都裝了個袋背在身上。
像水杯、扳手、工兵鍬之類的東西,我自然是沒有放過。
我先將背包卸下來,從裏麵拿出個水杯,便朝著王三萬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夜色漆黑,又因為雨勢漸大,現在的視線更是看不清個所以然。
隻靠著朦朧的幽藍,我的眼前最多能隱隱的看見周圍一米見方的環境。
這裏雜草叢生,看來這十幾年它們得到了充分的休養生息,隻要沒有被磚瓦壓住的野草,都長到了膝蓋的高度。
終於,我似是看到了一口井的模樣,朝著那裏又走了幾步,我才確定了下來。
不錯,是一口深井,從井周圍的磚石分析,這應該是一口比我年紀大的多的井。
至少,也應該是明清時期就有了。
外麵沒有綁著粗繩,想來裏麵也不可能水桶。
我探頭過去,打算看看水位要是足夠高的話,我可以欠下~身子,用水壺直接打水。
這時,我才發現,裏麵的水裏似是滾開了一般,不停的向上冒著泡,井水翻滾的聲音回**在這不大的井口,給人一種馬上就要溢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