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背對著東風車的大燈,碩鼠鋒利的爪牙寒光閃閃的折射著那昏暗的燈光,我看得清楚,甚至有些刺眼。
我一邊奔跑著,一邊揮舞著工兵鍬,打掉那些跳起來想要進攻我的碩鼠。
當然,雙拳難敵四手,我顧得了左邊,便顧不了右邊,被碩鼠已經在我的腿上撕開了無數的口子。
我都能感覺得到鮮血從我的腿部流下的熱浪,灼燙並且夾雜著血的味道。
它們似是見了血以後更加的瘋狂,也更加的勇猛,躍起的老鼠一次比一次的多。
有幾次,我的工兵鍬打在它們的身上,竟然震得我虎口發疼。
這時,我突然隱隱的感覺到身後有一股熱流襲來,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響,讓我不得不在奔跑的時候回眸看了一眼。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王三萬已經放了一把大火。
熊熊火焰在他的四周繞成了一個圓圈,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火牆。
我似是還瞥視見老鼠也前仆後繼的衝著火牆衝鋒陷陣,那燒灼它們皮毛時發出的聲響,宛如是它們吹響了衝鋒的號角一般,更讓老鼠們勇往直前。
也不知道碩鼠這是怎麽了,眼前的一幕幕明顯不符合我這麽多年以來的常識,明明它們是怕火的,怎麽可能發了瘋的衝向火牆呢?
都是哺ru動物,難道它們沒有痛覺嗎?
隻想了一下,王三萬嘶喊的聲音便接踵而來:“林烯,快點兒回來,老子快堅持不住了。”
他的手上沒有工具,隻是赤手空拳的抵擋,想來他也堅持不了多久。
隻是,明明他可以裝成一個死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他在替我吸引一部分碩鼠,讓我這邊的壓力減輕些許。
想到這裏,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歎笑的同時,轉身朝著王三萬的方向跑了回去。
身體的疼痛我早就忘卻,甚至已經感覺不到。
除了玩命的奔跑之外,我隻考慮著怎麽躍過那道為了抵擋碩鼠剛剛燒起來的火牆。
我穿著軍裝,但是沒有褲子,隻是把座套當成了裙子穿在身上。
要是就這樣穿過火焰的話,輕則燒的皮肉模糊,重則就交待在火與碩鼠的交接麵上。
沒用了多久,我已經距離火牆隻咫尺之遙。
暫時還沒有進去的辦法,我隻能揮舞著工兵鍬,開始幫著王三萬抵擋四周朝著他進攻的碩鼠。
體力在剛才奔跑的過程中,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這時還沒有打了幾拍子,我的手臂就有點發軟。
王三萬見我站在外圍沒有進來,嘶喊道:“林烯,把你的上衣脫下來捂住腦袋,一個猛子躍進來再說。”
在火牆的周圍,我除了腐屍的味道以外,便隻能聞見碩鼠被烤爛的焦味,它們還有一層皮毛可以抵擋,而我這樣進去,豈不是再撒點孜然就可以直接吃了?
王三萬催促的聲浪一句接著一句,我一想,這樣下去不被老鼠活吃了,也得累死,不如拚一下試試,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旋即,我將工兵鍬衝著王三萬身邊的空地扔了進去,喊道:“王叔,你拿著鐵鍬先使。”
一邊說著,我已經把季鵬成的上衣拖了下來,縱身一躍便在火焰之中打了個滾跳了進去。
一時間,我分明能聞到身體毛發被火燒火燎的焦味。
當然,腿上的血口子也因此封了起來,皮肉驟然間收緊的滋味,我也第一次體驗了一把。
再掀開頭上的軍裝後,我看見王三萬正衝著我咧著嘴笑。
我拍了拍身上被引燃的座套,說道:“王叔,你這是沒事找事啊,我一個人掛了就掛了,你這是幹嘛。”
王三萬冷“哼”了一聲,淡笑道:“別他媽的廢話,躶體男,快點兒起來幹活。”
身上被老鼠撕開的口子還在隱隱做痛,再加上被大火燒了一下子,我哪哪都疼得想死。
這時,一隊碩鼠又一次的發起來猛攻,最邊際的火焰外已經看見快要熄滅。
我指著不遠處的碩鼠,給王三萬遞了個眼色,他便再沒心和我調侃,舉手便是一鐵鍬落下。
我以為他老了,至少也不再年輕,沒想到他竟將這一隊碩鼠一下子便打出了全壘打的水平。
車燈下飛翔的碩鼠,我看了倒有點憤怒的小鳥的意思。
王三萬把他的外套脫下來扔到了我的身邊,“林烯,先穿著一件,別他媽再破了相。”
目前為止,我全身上下也就臉還能看,王三萬的好意,我自然不會推托。
為了以後能走到大街上不讓人當成怪物也好,為了林小花以後不會移情別戀也罷,我總得把自己保護好了。
當然,我絕不是為了自己。
畢竟,破罐子破摔才是現在我的真實想法。
沒他媽的有一處好肉,還怎麽能為自己著想。
穿起王三萬的外套,我用軍裝當成了武器,和王三萬背靠著背開始了一場持久戰。
我們都認為,至少天亮了,老鼠們是會回到洞穴的,都是夜間出來的動物,不可能白天還沒完沒了不是。
現在,我們隻擔心的是,這一堵火牆是否能堅持到了天亮。
因為,這是王三萬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車椅下拿出來的兩桶汽油所點。
燃料總有一天會燒燼,不可能一直這麽燒下去。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
正當我們為了活命拚搏的時候,幽蘭色的夜空東南角,緩緩地飄來了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遮天閉月,很快將那幾顆寂寥的星星,和一輪彎月擋在它的身後。
王三萬輕喘著和我說:“林烯,咱們怕是今天要交待在這兒了,老天爺要下雨啊!”
火牆被碩鼠輪番攻擊,本就快要熄滅,也堅持不了多久。
老天爺又要下雨,這不正是應了一句古話嗎?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我不敢置信的回眸抬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這一團烏雲正在一點一點的朝著我們的頭頂挪了過來。
我無奈的自嘲道:“王叔,我說讓你不要管我,你看看你,這下子是不是晚了?想活命的機會也沒有了。”
明明可以舍車保帥的一件事,非要弄成現在這樣一起赴死,我的內心雖然感激王三萬的舉動,但是多一條人命無謂而死,又怎麽能讓我安心。
王三萬嗤笑了一聲,極低的聲音嘟囔道:“四爺走了,我老婆也走了,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要是你今天晚上過不了這一關,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林烯,別他媽的廢話了,看看你的東風卡車還能不能開吧。”
東風車肯定是不能開了,剛剛我下車的時候,我記得沒有熄火,現在卻根本聽不到馬達發動的聲音,想必是沒有油了。
又開了這麽長時間的車頭大燈,虧電也是肯定的。
我想,即便現在油桶裏還有油,冒著生命危險給東風車加上,電瓶也不一定能打得著引擎,索性一股絕望湧上了心頭。
當然,王三萬是我學車的師傅,他一定懂這個道理。
我覺得他現在這麽問我,隻不過是不想讓我感覺到絕望而已。
所以,我沒有回答他。
突然,我身後擊打碩鼠的聲音停了下來,我以為王三萬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正當我扭頭的時候,王三萬站在了我的側身,問道:“林烯,問你話呢,沒多長時間了,能不能隨便找個話題聊會啊?”
找點話題,也確實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我淺淺的“嗯”了一聲,說道:“王叔,我倒是還有個事兒想問你,四爺有棺槨可以下葬,你的那個結發妻子可還什麽都沒有,一路上我就想問你一下打算怎麽辦,現在說說吧?”
王三萬灰著臉又回到了我的身後,一邊擊打著碩鼠,一邊說道:“林烯啊,你真他媽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也想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個棺材入土為安,可是現實情況不允許啊,我又能怎麽辦?”
都是他的女人,我知道這麽問肯定沒有什麽好聽話,可是我確確實實好奇。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想聽聽一個過來人是打算怎麽解決這個難題。
沒想到,王三萬也沒有辦法。
我嗤笑道:“王叔,我還以為你要將他們兩個,都放在那口金絲楠木的棺材裏呢,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這麽做。”
王三萬還沒有回話,天邊已經閃現了一道雷霆,沒過了一會兒轟隆的雷聲已經傳了過來。
也不知道這雷落到了哪裏,我遠遠的看見一片林子裏著起了天火。
緊接著眨眼間的功夫,淅淅瀝瀝的雨便傾灑了下來。
王三萬和我同一時間停止了無謂的反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長歎道:“林烯,看來咱們的時間到了,閻王爺該派小鬼帶咱們走了!”
是的,人怎麽可能和天鬥呢?
過去總聽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說:“我命由我不由天!”
現在想想,真他媽的可笑,當時我還竟然信了。
我也將軍裝的上衣放在了一邊,背靠著王三萬坐了下來。
這時,一幕蹊蹺,正在悄然間在我們的眼前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