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抻了下衣袖,用袖口掩住口鼻,憋了口氣便徑直衝到了房間裏。

這時,黑煙已經漸漸地散去了不少,並不似剛才一般伸手不見五指。

我模糊的看見地上有一個人影,靠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季鵬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摔倒在了地上。

我沒有多想,旋即朝著他的位置跑了過去,蹲在他的身邊,我這才發現,季鵬成的臉色煞白無血,嘴角還冒著口白沫。

眼下王三萬已經不知了所蹤,現在季鵬成又成了這個樣子,我的心底不禁一緊,一股無奈和絕望油然而生。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兩個人都成了這副模樣,究竟是老天爺在懲罰我曾經的莽撞,還是我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此時,我突然想起了林家村老少們說我的那句話,“這小子八字極硬,克人克親。”

當初,我一直以為這是他們不喜歡我的故意中傷,現在絕境中的我回頭一想,難道我真的是誰對我好,我就會克誰嗎?

心中這麽想著,我焦灼的推了推季鵬成,眸中似是已經噙滿了淚花,視線也漸漸的模糊了起來。

我哽咽的叫道:“季團長,你醒醒,你怎麽了?”

雖然我知道他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醒得過來,可是我還是這麽一直推搡著,直到我的淚水從眼角悄然滑落到他的臉頰,我才停了下來。

看著他的半個白眼還在外麵瞟著,我覺得他是堅持不了多久,心底一陣死灰騰起,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之前,我也見過他這種症狀的人,隻不過那人是得了羊癲瘋,嘴角掛著白沫的同時,全身上下的抽搐。

當時,那人沒有用了一刻鍾的功夫,便與世長辭了。

我見現在的季鵬成沒有任何反應,又與那人的死狀如出一轍,心中顫栗的想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吧?”

旋即,我將手指探向了他的人中,與此同時我竟感覺到一股微弱的鼻息反應在了我的指尖。

我也不知道此時我是慶幸還是惋惜,隻是目中一怔,便聯想到剛才屋內的那一連串的聲音。

我本能的以為剛才的濃煙,便是劉所長幻化之後的報複,再想到火命需要水來的製的原理,旋即又去衛生間裏接了一盆涼水。

跑出來的時候,我將一盆水,幾乎一滴不剩的衝著地上癱軟的季鵬成潑了過去。

突然間,季鵬成一個猛子站了起來,他一邊甩著頭上的水滴,一邊怒喝道:“林烯,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呢?幹嘛潑我水啊?”

我從來沒有這麽喜歡挨罵過,看著季鵬成又活過來的模樣,我長長的舒了口氣,說道:“季團長,你沒事兒就好,想怎麽罵就怎麽罵吧。”

季鵬成似是對剛才的事情一無所知一般,聽完我的話,詫異的問道:“林烯,你是不是腦子進了水了?怎麽突然喜歡挨罵了?”

他剛說完,似是也覺察出了不對勁,片刻之後,他緊接著問道:“林烯,是不是剛才發生了什麽?”

我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本想將他剛才的慘狀形容一下,考慮到季鵬成剛剛緩過勁兒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季鵬成過了半晌似是才反應過來,又繼續問我:“難道……難道我剛才……是不是又一支腳踏進了鬼門關?”

此時,我十分想給他一個擁抱,在溫暖他的同時,也溫暖一下自己。

可是我剛剛雙臂張開,卻被季鵬成推了開。

“林烯,我他媽的喜歡的是女人,你別給老子來這套。娘娘氣的厲害……”季鵬成一邊嘟囔著,一邊走到衛生間拿了條毛巾出來,在頭上擦了擦,他又掃視了一圈屋內,問我:“林烯,剛才的那個麻袋呢?”

我指著地上的那個空癟的,浸泡在水中的麻袋,輕聲說道:“季團長,這不是嗎?”

季鵬成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一地狼籍,目中似是充滿了疑惑,他踱步走到那個麻袋的旁邊,左右看了片刻,還是一副懷疑的神色。

我想,不用說季鵬成了,若不是我親眼目睹,無論誰告訴我這個事實,我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能有這麽蹊蹺的事情。

一個鼓鼓囊囊的裝屍麻袋,居然在一盆水之後變成了如此的模樣。

我走到季鵬成的身邊,想要攙扶他起來。

畢竟,他才剛剛與死神失之交臂。

可是,他卻婉拒了我的好意,將手中的毛巾給我遞了過來,“這……就是剛才那盆水之後的麻袋嗎?”

我微微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剛才我所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和他說了一遍。

季鵬成一直在房間裏沒有跑出來,黑色的濃煙之下,他幾乎什麽都看不清楚。

當然,我也隻是窺見了一二,大部分也都是我自己的推論而已。

季鵬成聽完我的解說,這才反應過來,是我及時的一盆涼水把他從死神的腳下拉了回來。

他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林烯,剛才……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你不要和我計較啊。”

我知道,無論是誰平白被潑了一盆水也一定會動怒。

相比之下,季鵬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他隻不過是罵罵咧咧了幾句,並沒有和我動手。

旋即,我憨笑的搖了搖頭,說道:“季團長,你什麽時候跟我這個兵客氣了,你可是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又怎麽會因為這點誤會懷恨在心呢?”

季鵬成想來是知道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的,他從地上緩緩的站起身,輕拍了兩下我的肩膀,又將話題轉到了怎麽去到王三萬家。

我想了想,說道:“季團長,一會兒拿個床單捆在我的腰際,你在這屋拉著我點兒,我翻過去看看吧。”

這間房子的情況我雖然還不了解,可是我去過王三萬家,也曾經留意過他們兩家的陽台。

隻要有一定的安全措施,以我的彈跳力是可以輕而易舉的翻過去的。

季鵬成遲遲沒有接話,拉著我走到了裏屋房間的陽台,徑自看起了地形。

過了片刻,我見他半天還在猶豫,也心知肚明的知道他是擔心我的安全問題,旋即催促道:“季團長,現在不要在猶豫了,你這樣下去,咱們什麽時候才能過去啊?”

其實,翻牆一事兒,我們兩個人都知道很簡單。

最多不到三米的距離,不論是我也好,季鵬成也罷,我們都能輕易的到了王三萬的家。

可是剛才的那一團黑煙悄然溜走,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來個回馬槍,這才是我們更為猶豫的地方。

我還小,身子肯定是比這個多年以來養尊處優的季鵬成要靈活一些,再加上王三萬與我和他之間相比,與我更為親近。

現在是為了救王三萬,我怎麽可能不首當其衝。

季鵬成見我的決心已定,終於狠了狠心,同意了我的決定。

之後,我們兩人將臥室裏的兩套床單擰成麻花的模樣,然後一頭係在了我的腰際,一頭綁在了他的身上。

我告訴季鵬成,“可以將另一頭套在床腿。”

可是他的意思是,要掉下去,大家一起下去,誰也絕不能一個人苟活與世。

我想,也許這就是為什麽他能當團長,又能服眾的原因吧。

一個官居要職的人,到今天還能與一個戰士同生共死,誰能不愛戴這樣的領導呢?

我衝著他點了點頭,便起身著手爬向了陽台的窗沿。

此時已至深夜,天空的幽蘭色裏淡淡的掛著幾顆寂寥的星宿,也不知道哪裏來得一團烏雲,已經將那一彎斜月的光亮遮擋的絲毫都看不見。

我向下瞟了一眼,突然腳下竟晃動了起來。

季鵬成見勢一把將我又扽了回來,關切的問道:“林烯,你是不是恐高?”

我憨笑了幾聲,告訴他:“我沒有恐高症,也許是夜風的原因,也許是窗戶不太牢固也有可能。”

季鵬成長舒了口氣,便自嘲的笑了笑。

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擔心我的安全,就如同剛才我擔心他一樣。

這個世界上,目前為止,我和他真的成了相依為命。

這一點兒,想必多年前的我和他誰都也沒有想到,兩個身份懸殊這麽大的人,怎麽可能成了同生共死的戰友呢?

可是,現在血淋淋的現實擺在了我們的麵前,也因為此,我和他也被一起逼到了牆角,逼到了一條戰線。

莫不說我現在已經是軍人,並且是部隊駐瑞城縣招待所的所長。

就算不是,我和他在一定程度上也已經成了戰友。

在對抗陰魂和那些靈異事件的道路上,我們隻能相依相伴。

片刻之後,我重整旗鼓,深吸了口氣之後,再一次的爬上了窗台。

我知道,有的時候擔心也好,恐懼也罷,都是一時的,要是站在這麽高的地方,再猶豫下去,我將更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所以,剛剛兩隻腳踩在鋁合金的窗沿上,我便一個縱身跳到了王三萬家的陽台。

他們家是沒有包陽台的,不像這個房間,整修的如此精心、雅致。

當然,有了孩子的家庭和二人世界的區別,也在於此。

我轉身衝著季鵬成,說道:“季團長,你從前門進吧,一會兒我開了防盜門。”

這時,我發現季鵬成的麵色突然十分的窘迫,我以為是他剛才提心吊膽我的安全問題。

沒想到,季鵬成癡癡的望著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的身後,那迷茫的眼神分明就是與我擦肩而過。

他遙指著與我肩頭相錯的方向,戰戰兢兢的說道:“林……林烯,你看看你的身後,是不是有一團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