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史密斯的哭述
劉少林坐在會議的最外圍,雖然對於英語很不了解,但他隻聽中文,偶爾問一下周排長。
趙譚的用處突顯了出來,他除了會母語外,還會英語日語。趙譚把史密斯庫克等說英語的翻譯成漢語,又把謝洪鼎李淮山講的漢語,用英語翻譯出去。
反正劉少林聽到謝洪鼎和史密斯上尉要求,會議以英漢兩種語言進行。巧的是朝鮮戰俘長官會中文,蘇俄與荷蘭法國戰俘長官會英語,其他美英加澳西新菲都講英語。這也讓劉少林驚詫,世界上怎麽那麽多國家講英語。
“因為早先英國太過強大,到處殖民,所以邊殖民邊撒種的情況下便有了現在的結果。”周斌開玩笑地說,“我說的是個事實,但事實往往不能表露出來,咱們隻能私下說,不然你讓他們聽到了,聽到了就要抗議你了。”
劉少林說,“我一句英語都不會說,他們也聽不到。不管什麽,咱們現在的共同敵人是日本鬼子,共同目的是活下來。”
周排長笑了下:“少林,看來你成長了。”
兩人不再玩笑,開始認真聽戰俘領導們的大會。劉少林聽到好似大會第一項是選十二國戰俘領導委員會成員,根據戰俘人數和國家分選出十四位委員。
十二國除了中國美國每國出兩人外,其他國家每國均為一人。劉少林就聽到趙譚在念委員的國別及名字。
中國選出的當然就是謝洪鼎和李淮山;美國是史密斯和戴維斯;英國是庫克;朝鮮是金玉浩;菲律賓是派恩;澳大利亞是布魯克;印度是桑賈伊;法國是拖馬斯;荷蘭是呂特;加拿大是賈斯汀;新西蘭是大衛;蘇俄是伊萬諾夫。
接下來會議繼續了幾項,但太過專業的術語,讓劉少林聽得懵懵懂懂,他都有些走神。在最後討論時,劉少林就見李淮山對蘇俄的伊萬諾夫特別親熱,問了他憋了很久的問題。
那就是蘇俄與日本並沒有宣戰,他們這十八人(此時隻有十七人),為何也在日本戰俘的中間?
聽過介紹,劉少林才明白,原來他們有十三人是海上一個偵察分隊,因為快艇失去動力漂到日本海域,就被日軍當成俘虜抓捕了;另外九人,則是蘇俄派往中國東北執行偵察日本關東軍行動而被抓的。在轉運到上鬆的途中,他們二十一人被日軍折磨死三人,前幾天又死一人,現在隻剩下十七人。
至於朝鮮戰俘(一些自稱大韓帝國),則是朝鮮抵抗日軍侵略的抗日遊擊力量。日本強行吞並了朝鮮,但勇敢的朝鮮人民是不接受這個強加之痛的,一些人進行了英勇的抵抗。而被俘的朝鮮不知有多少數量,他們這二百人(現在隻有一百九十二人),是由最初的四百多人變成的現在這個數字。
……
……
接下來的數天,戰俘領導委員會都在開會。因為兩千多名戰俘,每天因為饑餓、疾病、被日軍監工活活打死的不下三到五名。其中以中美兩國戰俘為最多。
每次會議,本來擬定好的議程,都被戰俘領導的哭述所變成了悲痛回憶。而劉少林則越聽越感到吃驚。
荷蘭戰俘領導呂特說,他們是在印尼戰場上被俘,本來以為日本人會善待戰俘,沒想到他們把戰俘關在集中營,饑餓鞭打辱罵刀刺日軍虐待所至的疾病,許多人被折磨死。而一船船被運到日本本土進行掏礦的苦力,一路海船上又被折磨死不計其數,到了日本掏礦,同樣要麵對塌頂、瓦斯等威脅。他們這批是從日本北方轉運而來,已經在日本從事苦力兩年。
“唉,受虐待的不止我們中國戰俘。”周排長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看著劉少林,“所以鬼子越殘忍,我們要越堅強。”
“所以我們要行動了。”劉少林握緊了拳頭,同時看到英國戰俘領導看了下加拿大戰俘領導賈斯汀,兩人竟然流出了眼淚。
他說他們是香港戰役被日軍所俘。而日本在把他們的一部分裝在船上運往日本的途中,因為受到盟國潛艇的襲擊,大船沉沒。而日本派來的解救船隻,隻救日本的那些看守,很多戰俘被活活悶死在船中,另一些戰俘則淹死在海水裏,一些則被直接用槍射殺,一些逃到小島被中國居民所救,日軍又挨家挨戶搜捕,鞭打槍砸再次趕到船運到日本做勞工。
“和我們的命運一樣!”馬三偉小聲地對少林說,“一路上所遇,和他們講的不是差不多?小鬼子做事真喪盡天良!”
“你們這還是好的呢!”法國戰俘領導拖馬斯則大哭。
他說他們和盟國士兵在越南和老撾戰場被日本人俘虜近四萬人,但在死亡戰俘營,被日軍屠殺折磨得最後活下來所隻有九千人。
“別說了,”史密斯上尉同樣地悲痛,他竟然撲簌簌地流出了傷心的眼淚,一個身材瘦高的美國上尉就那樣邊哭邊說,“每個國家的戰俘,與日軍都有一筆不可原諒的仇恨。我們的災難起於菲律賓巴丹半島。”
“當時在巴丹半島我們被俘的接近八萬人。”史密斯看了一眼坐在他不遠處的菲律賓戰俘長官派恩。
“日本士兵衝上來鞭打我們用槍托狠砸我們,搶去我們的手表、項鏈、錢包、戒指……所有值錢的都被搶光了,而且我一直珍藏的兩根雪茄,這是傑克遜上校送我的一盒,沒舍得抽完,結果也被他們搶了去。甚至連我的一支鋼筆,也被一個日本士兵搶去。”
“然後這些瘋狂的日本士兵押送我們到60英裏外的戰俘營,雖然隻有60英裏,但卻是我們的死亡之路。”
“天很熱,我們本來多天吃不飽飯,很多人還有腹瀉腳氣病,在日本士兵的打罵之下,沒走多久我們就感覺饑餓和幹喝。”
“一些腹瀉的戰俘憋不住,就去路邊方便,但日本兵根本不允許,他們會一刺刀挑了出隊者,或開槍把正往路邊走的和已經蹲下來排泄的戰俘擊斃。”
“很多人不敢方便。有很多人直接拉在褲襠裏。而日本人卻不停地鞭打我們,用步槍槍托有事沒事地狠砸我們。”
“接下來是體弱多病的戰俘開始了惡夢,那些戰俘身體本來就很差,經過這種高溫饑餓幹渴和打罵的折磨之後,一些人停在那裏彎腰或蹲在地上喘息,但馬上跑過來鬼子,他們舉著刺刀毫不留情地將之穿胸;一些人暈到在路邊,鬼子就用刺刀把他們釘死在那裏;甚至一些走不快慢慢落隊的戰俘,被鬼子直接開槍擊斃……”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氣溫也越來越高,我們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幹渴,那種幹渴的滋味是一般人所不能想象的。”
“本來巴丹半島有泉水和自流井,甚至一些當地土著也送來食物和水,但日軍就是不讓我們接近水源,那些土著也被趕走甚至遭到射殺。”
“我們越來越餓,越來越渴,但他們隻在第一天時提供一個還沒雞蛋大的米飯團,然後再也不給我們食物。”
“隨著時間流逝,我們的行進越來越慢,而日軍為了震懾,會時不時拉出一些他們看不順眼的人直接用刺刀挑死或射殺。”
“幹渴越來越難以煎熬,我們看到水塘或者河流,不管它多髒,總有人冒死跑過去喝水。但往往還沒跑到就被射殺或刺死。”
“而行進的最後幾天,我們已經不是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去冒死渴水,而是渴得實在難熬,一群群地衝到水塘或河流裏去喝水。”
“而鬼子們用步槍射,用機槍掃,大片大片的生命,止於水源的旁邊。”
“而且那些河水因為高溫和汙染肮髒不堪,冒著綠泡十分地粘稠,還漂著一些前段時間戰鬥死亡的盟軍士兵屍體,而且已經腐爛生蛆。”
“就是從死人堆裏爬出的戰俘,喝上一口兩口水,僥幸躲過日軍的槍殺,也會因為嚴重腹瀉而慢慢地倒下,並在鬼子的子彈射進身體後閉上眼睛。”
“一路上都是倒下的我們戰友的屍體,那種可怕的場麵,會讓人一輩子不能忘記。就是到了戰俘營,日本人更加肆無忌憚折磨我們,隻兩個月過去,我們近八萬名戰俘,活著的還不到四萬人。”
“最近兩年,他們又開始把我們運往日本本土做勞工,給他們掏礦、搬運、生產戰爭物質。而在我們從菲律賓運往日本的海上,我們同樣還要經受種種的苦難,船被盟國潛艇誤擊,則全船人命葬大海;他們用來運送戰俘的船舶破爛不堪,我們數百人被擠在陰暗的船底,而他們又用帆布把甲板蒙住,我們很多人被活活悶死,饑餓、疾病、鞭打、槍殺,能活著到達日本已經是萬幸。”
“現在,我們在這裏,在這個山上掏礦,我們仍舊以每天若幹人的速度在死亡著……”
史密斯再也說不下去,哇哇地大哭起來。而且哭聲很大很悲切,這可嚇壞了其他戰俘長官,謝洪鼎和戴維斯甚至立即撲上去捂住了史密斯上尉的嘴。
“CaptainSmith!becareful,thedevilisjustabove,otherwisewealldie!”
戴維斯出著一頭冷汗,緊張地唇語。他真想不到一向冷靜的史密斯長官現在竟然失控,並且這麽激動!
而分別在穹屋兩門旁邊的負責警衛的劉少林和阿莫斯,連忙迅速地轉身跑爬出去,向著各自的戰俘營的出口,去察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