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瓶兒說完後,卿長生瞠目結舌地看向她,似是不敢相信道:“師伯,你沒騙我吧?”

李瓶兒嘴角含笑,語氣嗔怪道:“瞧你這孩子,師伯騙你做甚?隻是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我恰巧是其中一個!”

“那我師尊知道嗎?”

“不為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你以為為何你師尊與你有德師伯二人鬧騰的再凶也隻是鬥嘴而已,卻從沒大打出手?不為念著那份情呢!隻是有德自己不知道罷了!”

“原來如此!”

卿長生喃喃自語,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小雞肚腸,處處針對自家師尊的錢師伯也是個口嫌體正直的傲嬌鬼啊!

“怎麽?還再想呢?”

接過寶瓶真人弟子遞來的茶盞,卿長生道了聲謝,轉而對著李瓶兒輕笑道:“確實有些吃驚,錢師伯跟我師尊兩人一見麵就沒一刻消停,沒想到有一天他還能因為護著我師尊差點丟了性命!”

李瓶兒揭開茶蓋,輕吹茶湯笑道:“不為與妙音宗的清風真人當時殺得解恨,可魔修又豈能放過他倆?”

說到這裏,李瓶兒端起茶盞,紅潤的雙唇在杯盞邊印了上去。

“當時魔道七門可是派了好多人來追捕他們二人,其中不乏有元嬰巔峰和分神期的高手。那會兒有德才剛邁入元嬰初期,是他搶先一步尋到重傷昏迷的兩人,拚死將追趕而來的魔道眾人攔在洞外,若非如此,如何能拖到你師祖和我們尋到他們,又哪會有你如今跟著你師尊修行?”

隨即李瓶兒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嘴角上揚道:“隻是有德抹不開臉麵,當時二人本就是暗中較勁,想看誰才是雲隱宗第一天才,不想因為這事兒讓你師尊覺得欠下一個人情,暗地裏讓著自己,所以有德百年來自始至終都不曾提及此事,但你師尊不傻,臨昏迷時瞧見有人前來相救,用的又是自家的翻雲訣,他豈能不認識?隻不過沒戳穿罷了!”

卿長生聽到這裏也是不禁莞爾,沒想到這兩小老頭也真是有趣得緊。

“師伯和你說這麽多並非是想讓你感念白雲峰一脈的恩情,那是你師尊的人情,用不著你們做小輩的來還,隻不過是想告訴你,同為雲隱宗弟子,競爭是必要的,但縱使如此,也莫要忘了你們師出同門,切莫傷了彼此間的情誼!”

臨了李瓶兒還不忘點一句道:“便是你這長老一職,也是有德率先提出的!”

聞言卿長生神色恭敬道:“師伯還請放心,弟子明白!”

“行了,留你夠久的,回吧!”

“那弟子先行告退!”

李瓶兒輕嗯一聲,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衝著卿長生丟出一袋東西道:“這是你這月的修行資源!”

“多謝師伯!”

“去吧!”

“弟子告退!”

卿長生剛一轉身邁出明心堂,便撞上迎麵而來的錢有德,當即側身麵容謙遜地彎腰行禮。

“弟子長生,見過錢師伯!”

“嗯!”

但沒走出去兩步,錢有德忽然一愣,似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今日莫非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以前這小子雖然見著自己也會行禮,可遠沒有今日這般發自肺腑的恭敬,難不成當上長老後轉了性子?

正想回過頭問上一句,卻發現卿長生早已沒了蹤影。

李瓶兒見狀則是默默品茶,笑而不語。

“師弟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了?”

“嘿嘿,瓶兒師姐,這不是……”

……

幽深莫測的洞府之內,一道人影安安靜靜地盤膝坐在石台上,俊美的臉龐上一雙柳葉眉時而舒展,時而緊皺,薄如刀片的嘴唇更是為他增添幾分涼薄。

然而,就在這份沉寂之中,一抹突兀的鮮紅猛然打破了四周的寧靜。

“噗”的一聲輕響。

原本靜坐如鬆的人影,其身軀在刹那間仿佛遭受了無形的重創,一口鮮血不受控製地自口中噴出,緊閉的雙眸,也在此刻猛然睜開,眼底閃過一抹震驚與痛楚交織的光芒,

額前的發絲,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輕輕搖曳,幾縷青絲不經意間垂落,為他平添了幾分虛弱。

“放肆,不過是區區一縷執念,怎敢如此毀本君道心!真以為本君不敢下界斬了她嗎?”

憤怒的低吼聲似受傷野獸發出的咆哮,回**在幽靜的洞府之內,久久不散!

自從那日吸收了青梅鎮分身的魂魄,本以為隻需閉關靜修百年便可將輪回煉心訣修煉至圓滿,成為玉京中繼那位之後,第二位證道成帝之人。

可誰承想,每每在融合的關鍵時刻,梁平庸的那一縷執念卻始終揮散不去困擾著自己,任憑自己如何施為也斬不斷那一抹執念!

饒是自己想盡一切辦法,但關鍵時候,朱少燕的那張笑臉總是會浮現在識海之中。

若是換做以往,大不了斬了這一世的輪回因果也就罷了,以前也不是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可偏偏梁平庸是最後一世輪回,亦是輪回煉心訣最為關鍵的一環,能否圓滿就全看這次了。

倘若斬去這一世,那便等於前功盡棄,徹底廢去數千年的苦修!

李霄鶴不甘心,雙目由最初的波瀾不驚轉為眼下的惱羞成怒。

“好,既然你不肯散去執念助本君證道,那本君便親自下界手刃了她,徹底斷了你的念想!”

說罷李霄鶴便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地邁出洞府。

來到自己偶然發現的一處傳送陣時,李霄鶴眼底泛起一抹掙紮,壓低嗓音再次問道:“本君問你最後一次,究竟願不願意散去這最後的一抹執念。”

然而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聾的沉默聲。

“好,既然不願散去,那本君便讓你看看何為仙凡有別!”

話音一落,李霄鶴眸中閃過一抹狠辣,手掐指訣,一抹金光浮現在指尖,毫不猶豫朝著自己胸膛劃過。

頓時一股頭暈目眩的沉重感襲來,讓李霄鶴險些站不穩,摔倒在地。

與重頭來過相比,斬去仙君修為這點損失不算什麽。

隻要自己能徹底斷了梁平庸的執念,那麽輪回煉心訣便可大成,屆時無非是多花些時間修煉而已。

橫豎自己都已修煉了數千年,又怎麽會在意這區區百年的光景。

要知道,飛升玉京之後,最不缺的便是這壽元!

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李霄鶴便一步跨入陣中,白光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

“呂家小哥,這麽早就出來耕地了?”

少女紅著臉向扛著鋤頭的少年問候道。

“嗯,春種秋收,若是不趁這個時候翻翻地,怕是種下的麥子長勢不好!”

“要我說,呂家小哥就是勤快,咱們桃花村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如此勤快的年輕人了,呂家小哥,可有婚配啊!”

一旁給自家男人送水的村婦笑嗬嗬地詢問。

若是卿長生在這裏聽到村婦這番話,必然會忍不住指著這位化名呂年憶的少年捧腹大笑。

堂堂一介魔君,竟有朝一日會淪落到被凡人牽紅線。

呂年憶臉色一黑,剛想發作,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瞬間收斂氣勢,麵無表情道:“不曾婚配……”

不等呂年憶說完,村婦嘴巴就跟鞭炮似的,劈裏啪啦地炸開了。

“要我說啊,我們這桃花村的女娃娃個頂個的水靈,十裏八鄉誰不以娶到我們桃花村的女娃為榮,呂家小哥你祖上也是俺們村的,又沒有婚配,如今回鄉了,不如就在這桃花村安家算了,省得成日裏東奔西跑,沒個定性,落葉還得歸根不是?”

村婦瞟了眼先前開口的少女轉而繼續勸誡道:“我看啊,咱們巧兒就不錯,正值二八年華,又沒許配人家,這門檻都被踏破了,老沈頭還是把她當寶貝似的供在家裏,舍不得放她出嫁呢!”

而田間的其他人聽到這裏的動靜也是紛紛插嘴。

“就是,依我看,巧兒和呂家小哥般配得很!”

“誰說不是呢!”

“呂家小哥,要不幹脆今日就上門提親,咱們也好早些喝到老沈頭家的喜酒,鄉親們說是不是啊!”

“是啊!”

“就是!”

聽到眾人打趣自己,沈巧兒當即俏臉爬滿紅霞,垂下螓首語氣軟糯道:“你……你……你們切莫亂說!”

隻不過一雙鳳眸時不時偷望向呂年憶,似是在等他開口。

可當她瞧見呂年憶並未將目光投向自己而是專心致誌地耕著地時,芳心一顫,小臉頓顯落寞。

“不勞諸位鄉親費心了,如今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暫時還沒有成家的打算!”

六嬸不依不饒,似是不將這根紅線牽好誓不罷休。

“我說呂家小哥,你不願同巧兒喜結連理,莫不是看上前些日子剛搬來的那朱家小姐了吧?我可都打聽清楚了,前些日他們那群人是遭了難,整個鎮子都死的死,逃得逃,眼下他們是暫時被安置在桃花村的,人家可是大戶人家,不見得瞧得上俺們這些小門小戶。”

言外之意便是讓呂年憶死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人家看不上你!

其實不怪六嬸如此,自古說媒成功者都有“謝媒禮”。

雖說在這桃花村不會有什麽金銀器具之類贈送,但一些雞鴨魚肉和上好的白麵定是少不了的。

加上呂年憶雖剛來不久,可其祖上也是桃花村的,那就是桃花村的種,況且人長得俊俏不說,又肯吃苦耐勞,每每天不亮就扛著鋤頭下田,一看就是踏實過日子的漢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總不能叫剛搬遷來到外人給占了便宜去不是?

再說了,如今盯著給呂年憶說媒的可不單單是自己一個,還有好幾個媒婆盯著呢!

若是自己保媒成功了,老沈頭怕是做夢都得笑醒,這還不得多挑幾斤白麵送給自己?

呂年憶一邊揮著鋤頭,一邊頭也不回道:“與其關心我,六嬸不如還是多操心操心你家那傻小子,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就學別人半夜爬窗頭偷看姑娘家洗澡了!這要是長大了還得了?”

聞言,喝水的壯碩漢子與六嬸頓時一愣,隨即對視一眼,望向呂年憶道:“呂家小哥,說的可是真的?”

呂年憶停下手中揮舞的鋤頭,手肘斜靠在上,嘴角似笑非笑道:“王叔,我騙你做甚,不信的話你且問問你家二牛前天夜裏是不是偷偷出門了!”

王叔當即丟下茶碗,提起一旁的鋤頭便怒氣衝衝地朝著自家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怒吼道:“家門不幸,出了這麽個敗類,往後我老王家在桃花村還怎麽有臉待下去!”

“二牛,給老子滾出來,看今日老子不把你腿給打折了!”

六嬸見狀頓時急了眼,連忙跟在王叔屁股後麵一路小跑,扯著嗓子喊道:“二牛,快跑!”

沈巧兒與眾人在一旁卻是被呂年憶這一手禍水東引逗得嘴都合不攏……

不知不覺一上午就過去了,呂年憶抬眼看了看頭頂上的太陽,轉身找了個陰涼處坐下,隨手抽下搭在肩上的汗巾抹了把臉,接著便盯著眼前的幾畝薄田愣愣出神。

有多久沒有這樣不動用修為做事了?

算算怎麽著也有近千年了吧!

遙想當初自己被錘鐮封住修為,成日裏幫他割麥子不說,還替白蘞試藥,想想都覺得好笑。

隻是物是人非了,千年的歲月磨滅了太多太多的東西,這其中就包括回憶!

呂年憶憑著記憶勉強找到桃花村的時候,這座小院在歲月的侵蝕下早已破敗不堪。

縱使有著錘鐮的陣法加持,可靈石終有耗盡的那一日。

千年間這座小院沒有變成一片廢墟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過好在桃花村依舊還是那個純樸的桃花村,隻是熟悉的麵容早已換成如今陌生的臉龐。

自己剛來時,村子裏的人都好奇地打量自己。

等看到自己入住小院後,這才有人壯著膽子上前問詢。

沒辦法,自己隻能胡亂捏造了一個身份,畢竟這座小院有著當初幾人的回憶,實在是舍不得破壞這寧靜祥和的村落!

雖過去千年,但桃花村卻是一代又一代的傳了下來,否則若是瞧見荒無人煙的村落,自己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呂……呂家小哥,該吃飯了!”

怯生生的羞澀聲將呂年憶從回憶中拽出,後者頓時眉頭一皺,剛想發作,可抬頭看見來人是提著食盒的沈巧兒,頓時氣勢一泄。

按捺住心中的不悅,呂年憶輕嗯了一聲,起身提起鋤頭就要往回走。

卻聽沈巧兒低頭嬌羞道:“我……我今日做飯做多了些,家裏吃不完,所以……就……就……”

可等沈巧兒說完,呂年憶的背影早已在百米開外,這讓沈巧兒提著食盒一時間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