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二人同時望眼過去,見到人群中一個矮瘦的馬猴臉正舉手諂笑著,既略顯惶恐,又佯裝人畜無害的樣子。

“大人,小的邱才,有大線索要稟報,求大人給個機會恕罪啊...”

馬猴臉邱才舉手後,頓時引來了全場的目光,但眼見徐安與龐奇這兩個話事人並未及時表態,不由又補充了一句。

徐安輕笑,扭頭與龐奇交換一個眼色。

龐奇了然,疾步如風走了過去,粗暴地將邱才揪了出來,一臉冷漠道:“說!”

麵對凶神惡煞的龐奇,邱才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顯得畏畏縮縮道:“大人,小的之前跟過鼎爺一段時間,替他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對他的情況有些了解。”

“鼎爺在城中有三門小妾,但熟知鼎爺的人都知道,他私下並非好色之人。那三門小妾與他並無夫妻之實,乃是替人養著。而能讓鼎爺如此做之人,在京都...也就隻有泰哥和東家。”

“不過,鼎爺的那三門小妾不是明媒正娶,乃為金屋藏嬌,知道她們存在的人極少。小的卻正好知道...大人隻需拿下那三門小妾,必能逼問出誰是泰哥,或者東家。”

龐奇聽後,冷哼一聲,麵色如常道:“還有嗎?”

邱才眼珠一轉,道:“小的還知道,鼎爺瞞著東家和泰哥私設了一個小金庫,藏金十幾萬兩白銀。而金庫的位置,小的也正好知道,可獻給大人。另外...城中仍有頭目未抓到,鼎爺派入京兆府衙門做臥底之人的身份,小的也知曉...”

“很好!你是識時務的!”

龐奇咧嘴一笑,而後狠狠推開邱才,向後擺了擺手。

等到手下一名緝捕取來紙筆後交給邱才,道:“將京兆府的奸細名單都列出來,包括鄭鼎那三個小妾的位置。若敢隱瞞,本官保證你會活得比死還難受!”

邱才臉色一變,連番應是。

幾分鍾後。

這貨將已知的情報羅列完畢,雙手呈給龐奇,跪在地上老實得像隻鵪鶉。

龐奇接過,目光一掃後,道:“本官說話算話,知情上報者,可免刑罰。來人,給這小子解開鎖銬,並賞他一隻燒雞。”

邱才聞言,大喜過望,連番稱謝,磕頭如遇祖宗。

這些頭目已被關押多日,時不同昔,這一回官府抓人,他們背後的靠山並未出手相助,令他們在獄中的待遇極差。

連日來,更是食不果腹,饑渴難耐。

龐奇聲稱賞給邱才一隻燒雞,卻是讓他不禁感恩戴德。

邱才顯然是餓得連老娘都不認識了,燒雞還未送到身邊,他就迫不及待猛撲過去,狼吞虎咽起來。

看得一旁同樣餓了數日的其他小頭目,不斷地猛咽口水。

龐奇鄙夷一眼,麵向眾頭目,冷聲道:“看見了嗎?本官一言九鼎,隻要肯上報線索者,皆不虧待。爾等,還有沒有人要說話的?”

話聲落地。

一眾頭目雖有動搖的跡象,但霎時間倒也無人再發聲,皆是沉默。

龐奇冷笑,也並未勉強。

轉身回到徐安身邊,將邱才寫好的名單和地址奉上,道:“大人,請過目。雖隻有一人開口,但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下官,定讓他們全盤托出,揪出泰哥與東家。”

徐安接過,卻連看也不看,“不得不說的是,你所用之刑罰,確實有些威懾力。但可知...為何隻有一人肯開口?”

龐奇笑道:“嘿嘿,這群人好說歹說也曾是黑幫中上位的人物,骨子裏還是有點硬氣的。不過,大人放心,除了三板斧,下官仍有更狠的手段能讓他們說話。”

說著,便想再次下令用刑。

徐安卻搖頭道:“不!除了嘴硬之外,真正讓他們忌憚而不敢說話的...是人!擒賊先擒王,殺敵斬賊首。這話,你沒聽說過嗎?有時候...審訊不一定要用刑!”

如此一說。

倒是讓龐奇瞬間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懂了。大人的意思是...這些人在忌憚鄭鼎和他幕後之人!此前他們被困於獄中,消息閉塞,並不知道鄭鼎及其手下十人已被刑部擊斃。”

“龍有龍頭,蛇有蛇首。相比於官府,這些人更懼怕鄭鼎的報複!因而不敢妄自說話,即便施以重刑,效果也甚微。邱才膽小諂媚,實屬特例。換言之,他們不敢爆料的原因,是忌憚於鄭鼎等人。”

“但如果他們知道鄭鼎與十大黑幫大佬已死,身後再無倚仗,便會瞬間破防。不必用刑,他們也會乖乖說話!而大人明知鄭鼎等人已被荊飛鶴殺死,卻仍要楊校尉帶回他們屍體的原因,就是為了震懾這群人!”

“原來,大人一早便有謀劃...”

徐安哈哈一笑:“懂了就好。那還不快命人將鄭鼎的屍體抬來?黑幫的所有首腦皆死,這群人再無倚仗,也再無需顧忌報複。為求活命,就隻能與我們合作!”

龐奇應是,隨即轉身下令而去。

果不其然!

一眾禁衛將鄭鼎等人的屍體帶來後,頓時在小頭目中炸開了鍋。

群匪變色,皆是難以置信。

大佬死了,小弟們還有必要負隅頑抗,自尋死路嗎?

聰明人肯定都想自保,蠢材才會在生死麵前講究什麽忠心、道義!

至少,在這群隻為利益而結合的黑幫分子麵前,不存在這點氣節。

龐奇倒也機靈,適時排眾而出,站在鄭鼎等人的屍體麵前,大喊道:“都瞧好了!這就是不合作的下場!鄭鼎等人聚眾為患,魚肉百姓,已遭誅殺!爾等再無蛇頭,負隅僥幸者,隻有死!”

“爾等所謂的泰哥與東家,此番自顧不暇,焉有心思理會你們的死活?爾等已形同棄子,唯有與我們合作,方有生路可言。而且,不妨告訴你們實情,鄭鼎乃是遭刑部荊飛鶴所殺,這代表著什麽,恐怕你們比本官更清楚!”

這些小頭目可以算是幫會的骨幹力量,對於黑幫內部的隱晦,自然是有些了解的。

也就是說,他們或多或少會知道一點內幕,包括荊飛鶴是黑幫的保護傘之一這個事實。

而荊飛鶴若出手斬殺了鄭鼎,無形中便預示著幕後的東家與泰哥為求自保,已經在洗底。

接下來清除的對象,應該就會輪到他們這些中層小頭目!

眾頭目一陣愕然,慌亂不已,開始紛紛開口說話:

“大人,小的也有話說啊。荊飛鶴...鎮捕司的荊飛鶴就是鼎爺的保護傘,大人...”

“我也說。小的雖然不知道泰哥的真實身份,但可確定他住在南城。”

“大人,鄭鼎之子身在戶部鹽曹司任職,但他的官位是買來的。賄賂鹽曹司首的三萬兩黃金,便是小的親自送去的。求大人準我揭發...”

“八個月前的五百黑工,乃是鄭鼎授意所殺,行凶之人便是鄭鼎同母異父的兄弟龍天,綽號喪天。大人,他們兄弟倆其實私下極為和睦,互不順眼都是裝出來的,請大人容我如實相告。我還知道鄭鼎很多秘密,泰哥很可能是來自戶部...”

“...”

一時間,無數黑幫頭目眼見大勢已去,不斷鬆**料,場麵變得“熱鬧”起來。

正所謂拙以施刑,妙以用計!

莽夫辦事,大多喜歡使用蠻力,聰明人卻會用腦,不戰而屈人!

徐安佯裝中計,利用荊飛鶴除去鄭鼎等人,再用他們的屍體震懾黑幫麾下的嘍囉,繼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不可不謂之妙用!

龐奇見此,大為興奮,趕忙指揮手下準備筆錄。

而此時的徐安卻不顯激動,目光落在尚未開口的五名頭目身上,臉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