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雲景等來的不是一杯水。

一雙手撫上他**在外的肩膀,手心柔膩,帶著絲絲的涼意,蜿蜒著向下,被他一把抓住,強迫停頓在身上。

“誰?”

他喝了酒,聲音不似平時清朗,帶著低低的鼻音,泛著磁性,聽得穆曼麗心頭一陣蕩漾。

燈“啪”地再度亮了,付雲景坐了起來,斜倚在床頭眯著眼睛看著來人。

他沒有鬆開手,所以穆曼麗保持著那個俯身的姿勢,她的麵孔距離他不過一厘米。

穆曼麗無從判斷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付雲景漆黑的眼眸沉如墨,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清清冷冷地打量著她,他說道:“是你。”

付雲景鬆開她的手,穆曼麗揉著手腕坐在床邊,說道:“你沒醉?”

“穆小姐,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付雲景是有些不耐煩。

穆曼麗讓他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打擾,有些話必須要說清楚。

“為什麽我不行?”穆曼麗這話看似突兀,實際上付雲景和她都明白其中的意有所指。

那次她的色誘沒有成功,緊接著付雲景就調了杜璿在身邊跟隨,他拒絕了各種形式的相親,也拒絕了桃色緋聞。

付雲景點到即止,隻說了兩個字:“身份。”

“我不介意的,隻要……”穆曼麗仰起臉,神色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隻要你能接受我。”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當自尊心放到了最低處,反而會產生一種奇特的心理,既然都已經這樣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穆曼麗膩聲道:“我說了我不介意的,”她伸手解開了一顆旗袍扣子,半俯身凝視著他,擺出一個誘惑的姿勢,讓深如溝壑的乳溝透過半解的衣領若隱若現。

她曾經對著鏡子練過許久這個姿勢,深信沒有男人能夠拒絕她。

付雲景別過臉去,卻不知道自己這樣拒絕的態度徹底刺激了穆曼麗。

雙手纏繞著摟住他的脖子,穆曼麗猶如一株纏人的藤蔓,貼到他的身上,張嘴咬住了付雲景的耳垂,膩聲道:“沒有人會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我也不會要你負任何責任,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做一場快樂的你情我願的遊戲,你沒有試過,怎麽知道我沒有杜璿好?”

耳朵是人的敏感部位之一,措不及防被人這樣親吻,溫熱的氣息讓人頃刻間血脈噴張。

付雲景忍無可忍,輕而易舉地掌握了主動的姿勢,翻身而起,寬大的手掌卡住她的喉嚨,穆曼麗還以為這是某種特殊的偏好,嚶嚀了一聲順勢躺在床上,嫵媚地瞥了付雲景一眼,“原來你喜歡這樣。”

“穆曼麗,夠了。”

為了防止她再有什麽舉動,付雲景的手指用了力。

半隻耳朵紅彤彤,帶著半邊臉都紅了,他抿著唇不說話的時候有種格外禁欲的誘惑,穆曼麗柔聲道:“你很怕我?”

她精心描畫過的眼睛依然凝視著他,說道:“還是你覺得我現在體麵全無,自甘下賤,竟然這樣子勾引你,所以無比反感?”

“你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似乎是被她的自嘲觸動,付雲景再度鬆了手,跳下了床,揚手拿過搭在一旁的襯衫穿在身上。

穆曼麗也跟著跳下床,從背後抱住他。

“我是真的喜歡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歡!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呢?”她緊緊地抱著他,抱著自己最後的希望,將不甘心問出口。

“我想娶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所以不想沾染太多的緋聞,三心二意這種事對我來說有些困難。”付雲景淡淡地說道,輕巧地從她的擁抱中脫了身。

穆曼麗敏銳地發現,在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裏帶著憧憬和溫柔,這種神色讓她嫉妒地發瘋。

是誰,這麽地好命?讓他喜歡,且願意為之潔身自好?

“那杜璿是怎麽回事?”穆曼麗尖聲道。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付雲景理了理弄皺的衣領。

他這樣的人,才最可怕,溫和下是難以接近的冷酷,不動聲色下隱藏著偏執,所有的拒絕都看似輕描淡寫,卻有著無法逆轉的強勢。

穆曼麗精致的麵孔因為失落扭曲起來,尖聲道:“你何必用這樣的話來騙我!你在那麽高的位置,權利欲和占有欲早就成了你本能的一部分,像你這樣的人,還想有著這樣的想法,我不知是該評價為天方夜譚還是笑話!”

付雲景說道:“我並不期待你的信任,穆小姐,我們就這樣到此為止吧。今後,我希望你不要再有這樣的舉動,如果鬧出去,你我麵上都不好看,何必如此?”

穆曼麗站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低聲問道:“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嗎?”

付雲景卻對她這個問題沉默了,許久才歎了口氣,“我有沒有喜歡的人不重要。我要說明的是我不喜歡你,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那你喜歡的是誰?你總要告訴我,我才肯死心。”穆曼麗揚了揚頭,“死也要死得明白吧。如果你不把話說明白,我還會再試試的,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真的是因為太喜歡你才這麽做的!”

她沒穿高跟鞋,赤著腳站在地毯上仰頭看著付雲景,神色裏有著執拗的瘋狂。

因為癡戀,她放棄了太多,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一個自持美貌的人用美色誘惑,卻被無情地拒絕,這種恥辱就好像一個高明的廚子奉上最拿手的美味佳肴卻無人品嚐一樣。

龍城青年才俊多得是,她的追求者可以繞著城跑一圈。

論家世,穆家雖然不如往昔,但仍是名家大族,族中眾人以穆晨遠為嫡係,穆曼麗是眾星捧月的大小姐;論長相,她的容貌氣質通過熒幕征服了千千萬萬的影迷,走到哪裏都是鮮花掌聲……可是所有的這些本錢,都抵不過最簡單的一句——我不喜歡你。

直截了當地拒接,比曖昧不清的態度更讓她痛恨。

付雲景這樣的態度,無疑從根本上拒絕了她。

穆曼麗咬著嘴唇,終於崩潰:“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為什麽她學到的方式,對他根本就不奏效?

誰都說男人是種下半身的動物,見到肉就會撲上去,可是為什麽,付雲景就不是那樣的人?這世界上還真有柳下惠不成?

穆曼麗聽過笑話說的就是柳下惠這種男人,根本就是不行,才有了坐懷不亂的千古傳誦。

她本就是國外歸來,崇尚的就是身體自由,要不然也不會不顧家裏反對毅然進入影視圈拍電影,拋頭露麵在熒幕上賣弄風情,要的就是萬眾矚目的滿足感,所以此時此刻,就算是再會演,也沒法掩飾住心底的那份失落。

她心裏有再多的疑惑,付雲景卻沒什麽好解釋的,毫不客氣地讓阿南送客。

直到走,穆曼麗也沒看出來付雲景到底是不是喝多了。

她離開之後,付雲景才揉了揉不停突突跳的太陽穴,疲憊地坐在椅子上,門無聲無息地開了,杜璿素顏盤發,黑色正裝,端著一杯水出現在屋內。

“下次再有這樣的事,由你出麵解決,誰插手我都不想再容忍。”付雲景接過水杯。

“是,雲少。”杜璿說道,連頭都沒有抬。

“杜璿,你足夠聰明,想清楚自己要什麽。”付雲景的話點到即止,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一個原本以為自己踏入了泥潭,再也無法脫身的人,乍然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才會用盡全部去珍惜。

他自信自己不會看錯人,也不會用錯人。

杜璿有那麽好的條件足夠誘惑他,卻始終克盡本分,他喜歡這樣的聰明人,明白他的意思,該演戲的時候就演戲,該本分的時候就本分,成為他身邊最好用的助手和屏障。

電話響了起來。

時差六小時,法國下午6點鍾,龍城淩晨12點。

付雲景在電話響了一聲的時候就接起,聽到穆曼君甜美的聲音,“小哥哥,我剛剛下課,有沒有打擾你休息?”

他的聲音仍然是啞的,在這樣的夜裏聽起來不可思議地磁性:“沒有。”

“小哥哥,我想和你說,今天老師說這個假期想帶我去歐洲遊曆采風,可能……我沒法回去了。”

心裏忽然有一片地方空了,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期待什麽,期待她回來,期待家裏能有她。

“好,我知道了,你高興就好,錢夠不夠用?”

“夠用的。小哥哥,我可以看到圖冊上才能看到的那些風景,每個國家都各有特點,真的是令人驚訝了。”

她喜歡看不同的風景,異國他鄉,沒有顧忌,心有多遠,人就走多遠。

“你覺得開心就好。”

穆曼君咯咯笑起來:“我就知道小哥哥會這麽說,我要去吃晚飯了,同學在等我。”

遙遠地,付雲景聽到電話中傳來一個男聲,有著少年略高的語調:“曼君,快點!”

她飛快地應了一聲,說道:“小哥哥,我去了哦!”

電話斷了,嘟嘟嘟的忙音,一切又都安靜了下來。

她的聲音回響在耳邊,一直站在牆壁邊的杜璿聽到付雲景的話。

“杜璿,我想抽支煙。”

杜璿一愣,卻什麽都沒問,很快地拿了煙和火柴過來,遞給他一支,並低頭幫他點了火。她的姿勢非常地專業,半蹲在地上,火光一明一滅,映亮了她的臉。

煙味很嗆,深深地一口,直抵心髒的深處,杜璿大驚:“雲少,會嗆到。”

話沒說完,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杜璿鎮定地拍著他的背,接過他指尖的煙掐滅。

他抬頭的那一瞬,杜璿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努力克製的失落和沮喪。在這之前,穆曼君要放假了,杜璿已經按照吩咐做了所有迎接她回來的準備,而曼君,不打算回來。

“雲少,如果真的想抽,我教你。”

杜璿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淺淺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像我這樣,把煙吸到嘴裏,再吐出來……”

付雲景笑了:“杜璿你唬我,這樣吸一口吐出來誰不會?”

杜璿無奈道:“你沒有抽過煙,吸進去再吐出來頭會暈,也會嗆到。”

她話是這麽說,卻極為認真地教他抽。

付雲景學什麽東西都很快,當他學會抽煙之後,就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抽起來。

他不喜歡說話,抽煙的時候神色專注,微皺著眉頭,歎氣似的吐出一口煙,仿佛這樣所有的壓抑就能得到緩解,忍住難耐的頭痛和空落落的心情,吸煙對於付雲景來說,就像是一種無聲的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