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冬季來了,龍城地暖,鮮少下雪,這一年卻寒冷地異於往常。

在一個休息日的早上,穆曼君推開窗戶,驚奇地發現外麵白茫茫一片。阿諾和小言都睡在自己的小窩裏,被她吵醒,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看著她。

“阿諾,快來看啊,下雪啦!”

阿諾喵了一聲,穆曼君跑過去抱起它,被吵醒的小貓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穆曼君抱著阿諾站在陽台上,這才發現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樓下。

這是她熟悉的車輛,穆曼君將阿諾放到地上,披了一件毛絨大衣,快速地跑下樓去。

白茫茫的視野裏,出現了個紅色的身影,漸漸地近了,在車窗外敲著車門。

付雲景晚上應酬多喝了點酒,萬力又是個全心跟隨的,付雲景開口說了穆曼君小區的地址後,阿力就載著他就來到了這裏,誰知道他一坐就是半夜,直到天亮。

“小哥哥,這麽冷你怎麽在這兒?”

陪同著付雲景上了樓,穆曼君泡了杯熱水,她觸碰了下付雲景的手,蒼白冰冷,在樓下的車裏坐了半夜,肯定是凍著了。

“就是來看看你。”付雲景說道,接過她遞來的熱水。

小言吃胖了不少,它特別地喜歡付雲景,此時見他來,晃悠著爬上沙發,用頭去蹭付雲景的腿,順勢躺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臉色有些發青,看起來又累又倦。

休息日也沒有什麽事,穆曼君說道:“小哥哥,今天沒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中午陪我吃飯。”

“那你先睡一會兒,我出去買些東西,我們中午吃火鍋好不好?”穆曼君說道。

付雲景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角卻帶著溫和的笑意,在穆曼君轉身的時候,深深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忽然問道:“韓宇烈今天沒有約你嗎?”

穆曼君不明所以,隨口答道:“沒有啊,他最近好忙。”

“在忙什麽?”

“額……”那個金融係統的漏洞,在穆曼君的嘴邊打了個轉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慌忙搖搖頭,“我不知道。”穆曼君不擅長說謊,她有些心虛地偷瞄了付雲景一眼,卻發現他仍然還是那樣溫和微笑的樣子,她更心虛地是她將所有的身家都抵押了現款給韓宇烈,如果這件事被付雲景知道,他會怎麽說。

可是,付雲景沒有問,應該是……還不知道這件事。

穆曼君又偷著瞄了一眼付雲景,再次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纖細的背影。

她的樣子怯怯的,就像一隻藏著心事的小兔子,付雲景的嘴角不由勾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更加溫和:“讓阿力陪你去買東西,多買些回來。”

“好啊。”

“這麽涼的天氣,吃點熱的東西才覺得暖和。”

“嗯。”穆曼君點了點頭。付雲景主動岔開了話題,讓她覺得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見麵吃飯,小哥哥時常這樣來看她,倒也沒有什麽稀奇。

韓宇烈所做的事,是在鑽投行的空子,她是個不喜歡冒險的人,可是韓宇烈的瘋狂打動了她。

韓宇烈這樣努力,也隻是想要證明自己很厲害,喜歡的是一個這樣冒險的人,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刺激。

這一天,付雲景確實很悠閑的樣子,他在廚房裏陪著穆曼君清洗蔬菜,阿力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槍。

廚房不是很大,兩個人並排站,就沒有什麽多餘的空間,鍋爐上咕嚕咕嚕燉著湯底,付雲景清洗著白菜,穆曼君則將土豆切成薄片。

兩個人都是慢性子,所以誰都不急。

水流細細的,付雲景洗的很仔細,每一片白菜都衝洗地幹幹淨淨,再放到籃子裏,他很少做這樣的事,動作雖然慢,卻一絲不苟,穆曼君側過臉看他,正好和他四目相對。

付雲景的眼睛很好看,眼角上揚,是一雙典型的鳳眼。

這樣的眼睛命裏當帶桃花,可他基本上就是嚴肅自持的樣子。杜璿那麽美,在他身邊那麽多年,人都以為她是付雲景的女人,她卻忽然和阿南訂了婚,付雲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萬安會的長老都有些急了,他這個年紀,還不考慮婚娶的事,甚至有人懷疑付雲景是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

他一邊洗菜,一邊在看她。

可是穆曼君從來都不知道,他會用這樣一種眼神,就好像是看著世間最寶貝的東西一樣。

付雲景笑了笑,低頭去看水盆裏的白菜。

穆曼君眨下眼睛,有些愣神,停住沒有再切土豆。

付雲景問道:“怎麽了?”

她忽然很想哭,因為她委屈。韓宇烈像個窮途末路的賭徒,在做一件非常刺激且冒險的事,她不是很能明白他在做什麽,可是她知道這件事很危險,一旦有失手就會引起龍城金融大動蕩,很多人會血本無歸,很多企業會因此破產。

為了自己的利益,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穆曼君本能上不太接受這件事,可是她無能為力阻止韓宇烈。

“小哥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他走到她身邊,自然地拿過她手裏的刀,將她沒有切完的土豆一片片接著切下去,因為動作精細,所以每一片的薄厚都差不多。

穆曼君站在那兒開始掰蘑菇。

“和哥哥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

“如果一件事明知道是錯的,可是親近的人非要去做,哥哥會怎麽辦?”

“那要看做事的人是誰。”

“嗯?”

“任何事都有它的後果,明知道是錯的仍然要去做,那就是已經做好了承擔錯誤的準備。”

“那如果後果很不好呢?”

“如果是你的話,我會陪著你一起承擔後果。”

“小哥哥,我也是這麽想。”

付雲景手下的刀不停,淡淡地“哦”了一聲,說道:“所以你決定陪著韓宇烈一起承擔金融係統崩盤的後果?”

“小哥哥!”穆曼君驚訝地睜大眼睛。

“一己之私,不顧後果,這就是你喜歡的人?”付雲景鮮少有如此嚴厲的時候,他的笑容收了起來,麵色十分地冷峻,嚴肅地看著穆曼君,“你還要陪著他一起承擔後果?利用漏洞操作金融係統,證據確鑿是要坐牢的。”

穆曼君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被嚇到了。

她這一哭,付雲景好不容易做出那點聲色俱厲的模樣瞬間崩盤,他放下手中的刀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到客廳,阿力見狀默默地出了門。

穆曼君的眼淚劈裏啪啦,付雲景溫聲地哄:“曼君不哭。”

“小宇要坐牢?他被抓到了嗎?”

“沒有。”

“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讓他不要做下去了,他也隻是太想要證明自己。”她慌亂地解釋著,想要去拿電話,卻被付雲景按住了肩膀,“好了,沒什麽事,我安排人及時堵了漏洞,沒能弄出什麽大亂子。”

還有一件事他沒說,韓宇烈投進去的錢都被吞了。

既然走偏門,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

他生氣的是那是穆曼君的身家,雖然是他給的,可是她就是個傻丫頭,怎麽那麽輕易就將身家賭在別人身上,他原本想嚇嚇她,誰知道將她嚇成這樣,穆曼君哭得他心都軟了。

“是……是真的嗎?那小宇呢?”穆曼君抽抽噎噎地問。

“正在焦頭爛額吧,因為他的計劃失敗了。”如果穆曼君抬頭,就會發現付雲景的表情十分地複雜。

說到底,韓宇烈也隻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夥子,他不該逼得太緊,因為他的關係,讓曼君擔驚受怕了這些天,這一次見她,他明顯發現她瘦的下巴都尖了。

哄好了穆曼君,吃完了火鍋,付雲景躺在沙發上歇了會。

他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穆曼君在房間裏打電話,聲音小小的,但是語氣裏是止不住的關切。

她並不知道付雲景都為她做了些什麽,她的心裏隻是牽掛著韓宇烈。

可是不管她在語音留言中說了多少話,韓宇烈始終沒有接電話,也沒有回電話。

付雲景沒有提她貸款的事,也沒有提那個漏洞讓韓宇烈血本無歸,穆曼君暫時還沒想到錢的事,對於這些東西她總是很遲鈍。

她越是這樣,付雲景心裏就越是操心。

在外麵車裏坐了半夜,天氣又涼,其實他不太舒服,胃病犯了,頭也疼,躺在那兒也一直都睡不著,剛剛眯起眼睛,穆曼君就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她的神色擔憂而愁苦,卻在看到他閉著眼睛的一刹那轉換了神色,顯得不是那麽地焦灼,她輕輕走到付雲景身邊,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小哥哥,我帶來的都是不好的事。”

她歎了口氣,坐在他身邊。

付雲景閉起眼睛,眼下有明顯的黑痕。

他應該是擔心,所以才天不亮就坐在樓下,看到她的時候那麽地高興,本想訓她幾句,卻被她的眼淚弄得火氣全無,處理了所有的事情,還哄了她大半天,吃了一頓沒什麽菜的火鍋。

她無力地伏下身去,像小時候一樣蜷縮起來,窄窄的沙發不能並排躺兩個人,所以穆曼君跪坐在地上,伏在付雲景的臂膀邊,用頭抵著他的手臂,輕輕地蹭了蹭。

“對不起,是我太任性,沒有判斷力,讓小哥哥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