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的心頭宛如被針尖刺過,倘若祁舜歸來,他得知一的人遠嫁燕國,會如何想?他或許隻會覺得如釋重負、覺得終於可以擺脫她的牽纏,甚至,或許不會為她的離去而感到一絲絲的難受?她仰望著天幕中排成“一”字的大雁,聲音溫柔而平靜,說道:“請你告訴他,我自願離開祁國,心中並無牽掛,請他多多保重。”
除了這簡短的三句話,她已想不出還能對他說些什麽。既然已經決定離開,決定放棄,她不需要他為了花溪的那段過往而負疚,留下一抹淡淡離去的背影和一句對他的祝福,便已足夠。
山河關總兵緩步上前,向雲蘿叩首行禮,讓山河關駐守的祁國兵士替換下祁國皇宮侍衛,對和祥道:“請公公放心離開,臣必定遵照太妃旨意,等候燕國太子前來親迎。”
和祥與他簡略交談數語,帶領送親的諸人拜別雲蘿而去。
雲蘿回身走上錦輿時,忽然聽見附近不遠處有一個男子聲音急道:“公主請留步!”
這個聲音十分耳熟,低沉中帶著幾分輕鬆魅惑,雲蘿尚未完全回過神來,眼前倏地閃過一道紫影,一張肌膚白皙、帶著幾分不羈笑意的年輕男子麵龐出現在她麵前,赫然竟是那日在劍湖偶遇的墨家弟子墨無塵。
山河關總兵日前已與墨無塵照過麵,得知他本是天下聞名的墨家掌門人,又是奉祁舜枯木之令前來守關助陣,想必深得國主信任,迅速上前向雲蘿解釋道:“屬下啟稟公主。他是皇上的朋友墨公子,奉皇上詔令前來相助屬下守關的。”
墨無塵在雲蘿麵前站定,雙手環胸,氣定神閑地看著她,閑閑開口道:“我們又見麵了。原來你是祁國公主。”
雲蘿沒想到會在遠嫁之時、山河關外遇見他,雖然有幾分詫異。仍是禮貌地回答說:“墨公子安好?”
墨無塵用深邃地眼神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注視著她所穿的鮮豔吉服,皺了皺眉頭說:“祁國國讓我們在此抵擋燕國攻襲,怎麽還會讓你前往燕國和親?兩國交戰之際,你一出山河關便是現成的絕好人質,是誰讓你去做這麽危險又愚蠢的事情?”
雲蘿不明其中變化。驚疑問道:“你們在此抵擋燕國攻襲?皇兄不是前往援助衣國嗎?難道燕國要趁機倒戈相向?”
山河關總兵見此情形,料想墨無塵與雲蘿是舊識。忙說:“請公主和墨公子容屬下解釋。臣收到晏口城發來的戰報,衣國公主居心險惡設下陷阱,幸虧皇上早有防備……”他簡略將祁舜等人在邊防情況述說一遍,才接著說道:“太妃娘娘前日有旨意將慶安長公主賜嫁燕國太子,燕國已遣來使在山河關外等候。並沒有大批人馬前來攻襲。”
雲蘿沒想到前線竟有這麽大地變故,心中驚疑不定,暗想道:“衣盈風為什麽要對皇兄設下陷阱?他對衣盈風一片深情。她果然如此辜負他的情意嗎?她地居心何在?難道她是為了她的國家和她的父親才如此背叛他?”她靜默了片刻,忍不住問道:“衣國與祁國之間曾有婚約,衣國公主是皇兄的未婚妻,你們是不是聽錯了?”
山河關總兵十分確定地說:“臣不敢欺瞞公主,皇上已率軍攻下衣國晏口,即日揮師直下衣國都城!皇上傳旨讓臣在此嚴防燕國突襲我國後方,墨公子前來助陣,正是為此。”
雲蘿心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是喜悅還是擔憂,假如他們所言都是真的,那麽祁舜與衣盈風之間地關係似乎並不是她所設想的那樣,他對衣盈風早有防備,說明並沒有真正地信任過她。他接受她地“求救”領兵前往晏口城,如今看來竟是聲東擊西的奇險一著。
墨無塵冷眼旁觀著她的表情,見她柳眉洋溢輕愁、雖然身著吉服卻沒有待嫁新娘的喜氣,不禁掃視那總兵一眼,帶著幾分慵懶之色說:“按你所說,燕國目前並沒有攻襲山河關的計劃?難道皇上緊急調用枯木令,讓我帶領數百墨家弟子前來支援守關,隻是閑來無事戲弄我們不成?你們太妃主張和親,皇上可曾知曉?如果他不同意和親,你貿然將公主送出關外,隻怕將來後患無窮!”
山河關總兵本是聰明人,被墨無塵一點撥,立刻明白此事棘手,祁舜與永妃一個主張迎戰,一個主張和親,顯然並沒有達成一致意見。祁舜讓墨無塵前來守關,想必是因為他帶領大軍前往援助衣國,祁軍精銳盡出,為防備燕國趁虛而入邊關有變。
雲蘿不忍見那總兵左右為難,黯然說道:“皇兄隻說守關,並未說進攻燕國,用心隻在防守,母妃主張和親同樣是為了平息幹戈。總兵大人不必為難,你按母妃地旨意送我出關吧。”
墨無塵神色微變,看向雲蘿說:“假如燕國背信棄義,日後翻臉以公主為質子,我們投鼠忌器,如何是好?”
雲蘿神態從容,全無半點懼怕之色,輕聲說:“我若嫁往燕國便是燕國子民,他們怎麽會以我為質子?即使他們真的背信棄義這麽做,你們屆時隻管按你們的計劃行事,大可不必投鼠忌器。”
墨無塵雖然想反駁,苦於無言以對,他抬眸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搖頭道:“既然公主有這份為國犧牲地決心和膽量,我們還能說什麽?我隻擔心公主此去不能平息兩國幹戈,將來難以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