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尚書向前從容邁進一步,向祁舜說道:“老臣鬥膽一戰。臣跟隨先帝征戰多年,長於防守而短於攻城略地,跟隨禦駕進攻衣國都城的先鋒官非顯慶將軍莫屬,老臣就留精兵十萬在此駐守,力保晏口不失。”

祁舜劍眉升起淡淡的陰鬱之色,應道:“準奏。十萬人馬或許少了,留二十萬備戰。”

兵部尚書神情堅定,倔強地搖頭說:“想當年臣已五萬兵馬駐守關外那一戰,先帝甚是稱賞,如今豈會輸於當年?皇上禦駕孤軍深入衣國境內,應該多帶兵馬隨行護駕。據探子回報,荀國大軍不過十餘萬眾,臣留十萬足夠了,皇上不需要為臣擔憂。”

祁舜眸光在他蒼老卻堅毅的麵容上停留了一瞬,沒有再反對他的提議,隻道:“荀軍不可輕敵。此地乃三國交界之所,荀棲鳳隨時可能調遣兵馬前來支援,尚書大人請多加小心。”

兵部尚書接過顯慶遞來的軍中令箭,向祁舜輕施一禮,說道:“老臣今日在此立下軍令狀,誓與晏口城共生死存亡!”隨後與那名兵士大步流星而去。顯慶原本年輕氣盛,得知祁舜如此精心部署擊破衣盈風等人的合謀,大戰當前,心情早已躍躍欲試,向他說道:“臣亦請戰為東進先鋒官,誓破衣國都城!”

祁舜轉過身,隨身佩帶的軒轅劍鞘在陽光下閃爍出一道刺眼奪目的金色暗芒,他昂首遙遙鳥瞰衣國全境,用一貫的冷肅聲音說:“傳令三軍將士,祁國生死存亡自今日始,隻許前進,不許敗退。殺敵一人記功勞一件,日後作為封候晉爵之憑據,戰場上膽敢後退一步或臨陣脫逃者,一律殺無赦。”

20

臨安西郊外,落葉成陣,秋風蕭索。

一列旌旗招展,由數十名祁國皇宮侍衛組成的隨行隊列緩慢地移動著,為當中一架朱紅色的錦輿護駕,隊伍如一行孤雁穿過祁國境內官道,目標正是與燕國交界的山河關。

雲蘿身穿著一襲朱紅色的錦衣華服,靜靜端坐在錦輿之內,神情雖然寧靜,眼神卻布滿了憂鬱和哀傷,她默然片刻,低頭展開膝上放置的一個錦緞包袱,指尖輕輕撫過那套祁舜登基時所賜予她的“霞光錦”,除了這件華服之外,她沒有接受永妃賜予她的金銀珠寶,也沒有攜帶祁國皇宮中的任何一件華麗衣裳。

小雨與小翠奉旨從花溪返回陪伴雲蘿遠嫁,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她們二人驚聞祁舜竟然負心薄情對待她,雖然覺得十分意外,但是她們身在宮廷,心中更清楚帝王家子孫自古以來的風流行徑。麵對此情此景,她們除了盡心侍奉雲蘿、偶爾溫柔勸解她幾句之外,對此事皆是愛莫能助,也不敢問雲蘿為什麽肯應允燕國的婚事。

小雨緊抱著雲蘿最喜歡的那一架楠木琴,她不忍心抬頭看雲蘿悲傷的表情,強作歡顏說道:“公主常說琴為知己,奴婢一直替公主好好保管著它,公主帶著它一起去燕國就不會寂寞了。”

雲蘿終於將眸光轉過,溫柔地看向楠木琴,對小雨說:“你說得對。隻要有你們在我身邊,無論在哪裏,我都一樣開心。”

小翠趁機將那件“霞光錦”收入包袱中,取出另一件略厚的披風,試探著問:“最近天氣有些涼,公主應該多加一件衣服才好。”

雲蘿任由她替自己將那件桃花色披風披上肩頭,果然不再關注“霞光錦”,隻與她們二人閑話,仿佛真的遺忘了那些往事。

隊列越往北行,氣候越是寒冷。

她們一路走走停停,數日後抵達山河關前。早有守城的兵士收到訊息,山河關總兵聽說太妃降旨讓慶安長公主如約嫁往燕國,親自列隊相迎,率領一幹守城士兵在關前迎接候駕。

和祥奉永妃之命一路護送雲蘿到山河關,眼看離別在即,隊列再往前行便是燕國地界,他心頭霎時湧起一陣莫名其妙的苦澀感覺,躬身走到雲籮的錦輿前,說道:“奴才啟稟公主,前麵就是山河關,關外地界皆屬燕國。太妃與燕國太子相約在山河關相見,奴才隻能送公主到此地了。”

雲蘿一路恍恍惚惚,此時聽見和祥的聲音,才如夢方醒一般,她伸手掀開錦輿側麵的小窗帷幔,眼帶愁緒凝望莽莽蒼蒼的連綿山脈,不禁黯然神傷,一旦走出山河關外,從此就不再是祁國的“慶安長公主”,而是燕國後宮中的一名嬪妃,翦州路遠山遙,今生今世隻怕再也沒有機會返回臨安,沒有機會見到祁舜的身影。

小雨見她悵然凝望的落寞神情,忍不住悄悄拭淚,說不出話來。

小翠心中同樣難過,卻沒有像小雨那樣形諸於外,婉轉提醒雲蘿說:“公主,和祥公公要回宮向太妃複旨,請公主示下。”

雲蘿聞言,示意小翠將錦輿門簾掀起,移步走下錦輿,向和祥說道:“多謝你一路相隨護送,請回宮轉告母妃,我已平安抵達山河關,讓她不必擔心掛念。”

和祥與其他祁國皇宮內侍一起伏地叩首,他低聲稱“是”,依然心有不甘,頓了一頓,終於問道:“奴才再請公主示下,倘若皇上歸來……問及公主今日離開祁國情形,不知奴才如何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