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風注視著早已化為縷縷青煙的紙箋,目光流露出恨決不會輕易將帝位拱手讓與他!衣國的江山基業是我父皇十載疆場亡命拚殺才換來的,與淮南王父子何幹?可恨他們雖然名義上是我的伯父兄,卻狠心對我下如此毒手,既然他們不仁在先,日後休怪我手下無情!”

祁舜的麵容依然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說道:“你若果真下定決心,我願助你一臂之力。”

衣盈風抬頭看向他,脫口問道:“你如何助我?”

祁舜語氣淡定,說道:“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假如你回京途中不幸被人謀刺,淮南王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訊息傳回衣國,然後設法請令尊下詔立儲。”

衣盈風急道:“不可能,父皇絕不會如此輕易答應他!”

祁舜緩緩道:“無論他同意或者拒絕立儲,結果都是一樣,淮南王急功近利,想必不會留太多時間讓令尊發現真相。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準確把握時機,一舉擊破淮南王的圖謀,這一次定要讓衣國滿朝文武知道淮南王人品之低劣,從此再沒有擁立淮南王為帝儲的理由,你少了這麽一位競爭對手,承襲帝位指日可待。”

衣盈風略加沉吟,疑惑著說:“可是,兄在國中素有‘仁孝’之名,父皇因此對他格外器重,假如他顧忌人言,屆時不對父皇出手,我們怎麽辦?”

祁舜的黑眸迸射出一縷銳利的光芒,沉默了片刻。才道:“他若不出手,我們幫他出手。”

衣盈風愕然抬眸,她注視著他英俊而冷肅地臉,雙眸中的驚愕之色漸漸轉為脈脈柔情,她放柔了聲音。靠近他一步說:“其實,承襲帝位與否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上次你接到我的書信趕來救援衣國,這一次又如此幫我護我,我心裏實在很感激你。”

此刻,她滿眼滿心都是對他的仰慕和敬佩,略有停頓後加重了語氣,更加大膽直白地道:“我臨來祁國之前。父皇讓我轉告你,無論你將來有任何要求,隻要衣國給得起的。必定都給你。如果將來祁衣二國結為百年之好,所生地二位子嗣可以分別承繼祁衣二國基業,永遠結盟互為照應。”

她的暗示十分明確,衣帝“給得起的”必定都給他。其中當然也包括最尊貴的衣國公主的終身歸宿,隻要祁舜答應迎娶她。他們成婚之後所生皇子的其中一位,必定會承襲“衣”姓成為衣國未來的儲。等到這位儲登基之後。祁舜就會同時成為祁國與衣國地太上皇,權傾二國。

衣帝的設想可謂美好。如此一來,既能成全寶貝女兒盈風公主的心願,也保住了衣國血統地醇正,同時為將來的衣國帝們拉攏了一個十分強大又可靠的盟友。並且,據他看來江山、美人唾手可得,這樣的強大誘惑,任何稍有野心地男人都不會拒絕。對衣盈風而言,她更是滿心期許著祁舜的應許,隻要祁舜點頭答應這樁婚事,衣帝決不會有貳心將帝位交給並非親生地侄子,他們無須再費太多的力氣,淮南王奪儲地希望立即就會宣告破滅。

衣盈風這番話假托衣帝之言,實際卻等同於向祁舜表白愛慕之心,但是她終歸是未婚女子,說完後立刻垂下了頭擺弄衣角上地環佩,不敢看他的表情。她等候了半日,見祁舜仍無反應,不禁著急地微微抬頭觀察著他。

祁舜仍是一副沉肅之態,過了良久才浮現一絲難得地淡笑,說道:“你父皇的建議,的確很好。”

衣盈風被他的態度所迷惑,完全不明白他的話意,帶著幾分嬌嗔說:“那麽你……”後麵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

她自兩年前在劍湖宮遇見祁舜、為他傾心的那一刻開始,她的表哥冷千葉就曾經有心提醒過她,這個男子永遠不會輕易在任何人麵前顯露出真正的情緒,過去沒有、未來也不太可能會有,或者說,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入他的心。也正因如此,她才會義無反顧、以飛蛾撲火般的熱情等待著他、暗戀著他,希望自己終有一日能夠得到他的回應和同等的愛戀。

祁舜沉默片刻,突然對她說道:“待淮南王之事了結,令尊必能如願以償。”

衣盈風聞言抬頭,卻發覺他已加快腳步走出房間,她迅速追出酒肆之外,僻靜的街道兩旁早已不見人影,她怔怔張望著巷口小徑,獨自站立了一陣後策馬揚鞭回轉迎賓館,心中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是歡喜,卻又無限迷惘。

小酒肆的掌櫃站立在櫃台後閑閑撥弄著算盤,他眼見這二位麵貌俊俏、衣著高貴華麗的男女客人瞬間如疾風般一前一後掠出店去,顯然遺忘了尚未拿回預付酒席的找零銀兩,心中不禁暗自竊喜。

皇宮西苑內,雲蘿仍在燈下端詳祁舜所賜賞的衣飾,她一遍遍撫摸著那雲霞般的輕紗,隻覺得無限幸福甜蜜。

小雨手捧一盞雲蘿睡前常用的杞蜂蜜茶走近,她鎮定了一下情緒,像往常一樣帶著笑意說:“時辰不早了,明日還有大典,公主喝了這盞茶歇息吧!”

雲蘿將衣飾疊放好歸於錦袱內,帶著開心的微笑接過小雨手中的茶盞,她輕輕仰頭喝下一口,卻微微蹙了蹙眉。

小雨心情緊張,見狀急忙問:“公主!今晚這杞茶……不好喝嗎?”

雲蘿搖了搖頭,喝下剩餘的部分杞茶,安慰她說:“隻是略有些許苦澀而已,可能是蜂蜜放得太多,你不用這麽大驚小怪。”

小雨見她喝完茶,心中一塊大石才算落地,她擔心雲蘿會立刻有所不適,不停催促她更衣洗沐,直到她換好貼身的綢衣躺上錦榻,替她蓋好薄綢被,又將紗帳放下,南窗開啟半扇透入涼風,才放輕腳步離開寢殿,在外間臥榻上安睡下來。

雲蘿發覺小雨今夜特別小心謹慎,心中隻笑她過於小心翼翼,並沒有其他懷疑,躺上錦榻不久就漸漸沉入夢鄉。

半夜時分,南窗附近突然之間襲來一陣巨大的風,將雲蘿的錦榻羅帷吹起,帶著無限的困意勉強睜開雙眸,竟然看見了一張夢中也熟悉不過的男子麵容。

他黑眸中光芒閃動,輕柔伸出手來掩住她的櫻唇,將她出口的低呼止住,說道:“別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