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隱約聽見了小雨的聲音,掙紮著說:“有人來……”

祁舜抬頭直視她柔弱純真的眼睛,淡然說道:“不必怕她們。這次母後罰你前往佛,你可覺得委屈?”

雲蘿搖頭道:“是我不小心得罪了燕太子,母後才會生氣,我每天隻在佛誦經拜佛,並沒有受什麽委屈。”

他凝視著她,拉起她的一隻手湊近唇邊輕吻,緩緩道:“燕桐之事,母後不該遷怒於你,是我一時不慎。以後再也不會了。”

雲蘿察覺他輕吮自己的指尖,被他散發的男子深沉魅力所惑,一陣麻癢的感覺從尖端直傳到心間,讓她不由自主地身軀輕顫,軟軟地倚靠在他身上,初春少女害羞迷人的嬌態顯露無遺。

他黑眸泛起一絲危險的光芒,心旌搖動之下伸手將她抱起,輕輕放置在窗畔的錦榻上,俯身壓了下來。

她從未經曆過男女之事,不禁臉色潮紅,含羞懇求說:“不要……”

他注視著她的嬌態,低聲說:“一月相思之苦的折磨,太足夠了。倘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受那道小小箭傷。我不明白為什麽和荀棲鳳決戰時會突然想起你,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麽緣故嗎?”

她含羞倉惶躲進他的懷抱,低聲應道:“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心電感應,因為我一直都……都在…….”

他冷峻的容顏迅速因她的話語而舒展開來:“不是或許,一定是如此。如果你時時刻刻都在思念著我,我又怎能不惦記你?從來沒有人能讓我在戰場上分心過,這次是惟一的例外。”

她鼓起勇氣,小聲問:“你心裏…….真的從來都沒有過別人嗎?”

他注視她消瘦的麵容,輕柔撫摸著她柔弱無骨的肩胛,語氣堅決答道:“沒有。”

雲蘿聽見他的肯定回答,心中滿溢著甜蜜。

祁舜的承諾和表白,似乎正是她所期望的,也是靜妃希望她能得到的。他一向冷漠高傲、對女子不假辭色,並非故作矜持、冷酷無情,隻是因為他不願在沒有完全確定是否真的愛一個人之前輕易付出,對他所在乎的人,他的態度竟是如此認真。

事已至此,她應該覺得開心才對,可心頭分明有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讓人無法釋懷,那陰影的源頭便是那一個無端而來、卻又不容她質疑的“軒轅”姓氏,上蒼有意安排揭穿她身世的秘密,然而這個看似“高貴”的身份,卻讓她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忽然之間,她覺得心口傳來一陣微疼,說不出究竟是何感覺,淚水不知不覺間悄悄漫上眼眶。

祁舜察覺了她的異樣,注視著她纖弱的身形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她黯然搖了搖頭,他如疾風般放開了她,半是嚴厲半是玩笑般說:“看你如今這副贏弱的模樣,以後怎麽侍候你的夫?好好養身子,如果以後一直還這樣嬌弱,我可不依你。”

雲蘿勉強抬頭,粉臉一片緋紅,支支吾吾說:“我……知道。”

祁舜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在她粉嫩的額頭上印下淡淡一吻,輕聲道:“很好。我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現在遷住在中宮殿,如果想我,就來中宮後花園等我,不要再去北苑了。”

她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她還未回過神來,祁舜伸手略整了一下錦袍衣襟,他走到窗前,如來時一般騰身躍出窗外,頃刻之間就不見蹤影,僅餘半幅微卷的湘簾迎著晚風輕舞搖曳。

雲蘿抬頭凝望,天邊一大片晚霞嬌豔如火,她的指尖,仿佛依然殘留著祁舜被輕觸撫弄的感覺,她微帶嬌羞回顧妝台,見鏡中之人臉色紅潤幾乎可與霞光媲美,不禁深深垂下頭去。

按照祁國禮儀,每逢盛大節日,宮廷所有地位尊貴的妃嬪、公主、命婦們,每人都會得到一整套祁帝賜賞的衣飾,祁舜的登基大典毫無疑問是祁國上下最隆重的節日,所有宮妃們都會在大典當天穿戴上新皇所賜衣飾,前往中宮殿觀看新皇登基典禮。

次日,幾名中宮內侍奉旨,將新皇賜賞發放給各宮苑之人。

他們來到西苑時,小雨恰好在內廷前摘花,她接過賜賞的大錦袱,迫不及待地緊抱在懷中,向他們說:“公公們今天四處奔走辛苦,這是皇上給公主的賜賞嗎?奴婢代公主收了!”

一名領頭的年長內侍笑道:“倒被你說中了,這次皇恩浩蕩比往常不同,不但各宮主位娘娘和公主們都有賜賞,連冷宮那邊的幾位謫妃都賞了,你打開清點一遍查收,我們好上別的宮苑去。”

小雨料想祁舜賜給雲蘿的禮物必定不同凡響,隻笑道:“公公們清點過的當然不會有錯!奴婢還是拿到公主麵前,讓公主親自打開吧!”

那些內侍們離開後,西苑其他侍女們見小雨模樣神秘,紛紛圍了過來,她們帶著幾分羨慕的神色,吱吱喳喳不停慫恿著小雨當麵打開給眾人觀賞,見她緊抱著大錦袱,執意不肯當著大家的麵打開,小翠冷不防胳肢她的腋下,讓她禁不住癢癢而大笑四處躲閃。

另一名侍女趁機將紅緞錦袱搶了過來,笑道:“讓我們看看又何妨?往日先帝逢年過節給靜妃娘娘和三公主的賜賞,哪一回不是我們先看了呈遞上去的?”

小雨發急叫道:“不行,這是皇上賞賜給三公主的禮物,不一樣的……我們不能先看!”

那侍女不以為然,輕輕啐了一聲道:“有什麽不一樣的?難道皇上登基之後,公主就不是公主了?偏是你這丫頭麻煩,仗著公主平日疼慣你,還在我們跟前弄古作怪呢!”

她一邊說,一邊將錦袱展開來,小雨被小翠挾持著不能動彈,隻得眼睜睜地看她們湊近瞧看大錦袱中的衣飾,心頭著急卻無可奈何。

她們將錦袱展開,內有一整套紅色織錦霞帔,層層疊疊的精致雪紡精紗仿佛天上織女妙手剪裁而成,那濃鬱奪目的紅色,遠遠看去豔若桃花、燦若雲霞,霞帔之上的錦盒內,盛放著兩枝九鳳珠釵,鳳口各自銜著七顆異彩紛呈的寶石,發出奪目的眩光,整套衣飾十分精致、高貴而不失華麗。

一名剛入宮不久的小侍女立刻拍手稱讚道:“皇上賜給公主的衣服顏色真漂亮,珠釵也好精美,我從沒見過這麽耀眼的寶石!你們看這正紅色,紅得實在耀眼,倒像是皇後娘娘成親穿的吉服呢!”

小翠畢竟年紀稍長,急忙製止她道:“這種紅綾宮裏也常見,哪裏是吉服所用的正紅色?前年先帝五十大壽時,永妃娘娘穿的那一套可不就是這種?皇上舉行登基大典是何等嚴肅莊重之事,怎麽能這樣隨意玩笑?當心給管事公公聽見罰你!”

那小侍女原本機靈,見小翠開口,嚇得住口道:“姐姐說的是,我沒見過永妃娘娘的衣服,姐姐當我胡說罷。”她們隻是因為好奇才有興趣觀看雲蘿的衣飾,各自笑鬧一陣後就散去。

小雨冷眼旁觀,心中暗自回憶前年祁帝壽辰時永妃所穿著的那一套石榴紅宮裙,與眼前的這種紅色其實並不相同,那些新進入皇宮的侍女們固然可以被小翠用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但是其他長期生活在後宮的妃嬪們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套紅綾裙確實與眾不同,祁舜有意賜賞雲蘿如此鮮豔、甚至會被人誤以為是大婚吉服的衣裙,讓她穿上這套衣裙前往中宮殿觀禮,他的目的何在?

她將那件霞帔卷入錦袱內重新疊放整齊,低頭想著心事,慢慢走回雲蘿所居住的西苑正殿,穿過庭院的月洞垂花門時,忽然隻覺肩頭被人輕輕一拍,回頭看卻是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