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案第十六章 可疑之處

和妘鶴講的一樣,照海要說到的這起案子也和手槍有關。從表象看來,死者似乎死於自殺。

燈亮著,靠左手的牆是一個巨大的寫字台,用堅固的紅木做成。一個高大的男子癱坐在椅子上,不是正坐在桌前而是倒向一側,所以他正好背對著門口。他的頭部和上半身靠在椅子的右側,右手垂在下麵。在他的右手下方的地毯上,有一把精巧的小手槍~~~

毫無疑問,事情明擺著,張瑞開槍自殺了。

張瑞,家族是有名的官二代,到他這一係,家裏累積的財富難以數計,但與之不成比例的是家裏的香火,到張瑞這一代,就隻剩下他自己了;

。不幸的是,他和妻子海利結婚後,膝下沒有一男半女。後來,他們收養了一個女兒焉如。據說他橫行專斷,說一不二。他的妻子海利非常漂亮,但最近迷信鬼神,身上帶著各種護身符。他們的養女焉如,是一位非常迷人、作風時尚的女性。除了這些家庭成員外,張瑞的外甥洪鬆也和他們住在一起。他是張瑞妹妹的兒子。

接到報案後,照海去了案發現場。他掀開了窗簾,檢查落地窗,輕輕推了推,它們是關著的。在桌子後麵的牆上掛著一麵圓鏡,鏡子已經打碎了,他彎腰撿起一顆彈頭。看樣子似乎是子彈穿過了他的頭,然後打在鏡子上。照海小心地把彈頭裝進口袋裏。他走向桌子。幾張紙整齊地堆在桌上。墨水瓶架上有一頁撕下來的紙,用顫抖的筆寫著“對不起”。

照海再次看了看那麵破碎的鏡子,又看了看死者,困惑地皺皺眉頭,然後向門口走去,那扇被撞壞的門被斜掛在那兒,門上沒有鑰匙。地板上沒有任何痕跡。照海走到死者身邊,伸出手指在他身上摸了摸,發現門的鑰匙在他的口袋裏。

從外表看來。一切都很清楚。張瑞把自己關在屋裏,在一張紙上留了話,然後朝自己開了槍。

但問題是張瑞為什麽要自殺?人總是在不正常的時候才會去自殺,張瑞的問題在哪裏呢?生活順暢。財富越積越多,就算沒有兒子是他一生的憾事,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有必要在垂老待死的時候一槍斃了自己嗎?

很快法醫的驗屍結果表示,死者張瑞被擊中頭部,手槍射擊部位距右太陽穴隻有幾厘米,子彈正好穿過大腦又飛了出去。法醫更傾向於自殺,一切完全符合自殺特征。死者開槍打死自己,之後身體倒在椅子裏,手槍從手中落下。

有一點照海很疑惑。他向自己開槍時,必定是身體略向右傾。否則子彈就該打在鏡子下麵的牆上,而不是正好打在牆中間的鏡子上。這是一種很不舒服的自殺方式。

無論如何,照海認為應該和屋子裏的每個人都談談。

案發時,正好是晚餐時間。據說。據說張瑞對家裏也是完全軍事化管理,尤其是晚餐時間,大家都得認真遵守,否則沒飯吃。開飯的時候,大家驚奇地發現張瑞竟然沒到,他們很驚奇,敲門無反應後。他們撞開了書房的門,發現張瑞已經死了。

而今天,在現場的人有張瑞的會計徐強,外甥洪鬆、女兒焉如和她的朋友王小寧,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是張瑞請來家裏寫家族史的女人吳冰。當然,還有死者的妻子海利。

在客廳,照海首先見到了會計徐強。他是一個高個子相貌清臒的年輕男人。他匆匆從院子裏走進來,喘著氣,顯得很不安。

一見到身穿警服的照海。他麵色發紅,越發緊張不安:“哦,警察來了,我不明白,這次自殺,難道有可疑之處?”

照海敏感地問:“為什麽你會說這裏麵有‘可疑之處’?”

“我的意思是,一堆警察在這裏,給人的感覺讓人難以置信。”

他的回答很含糊。

照海平靜地問:“那麽,你聽到張瑞自殺的事很驚訝嗎?”

“的確如此;

。他很瘋狂,每個人都這麽認為。但是,我還是難以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照海讚賞地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你最後一次見到張瑞是什麽時候?”

“今天下午,三點多鍾。有些賬目要查,所以,他請我過來核對一下。”

“你跟他在一起有多久?”

“大約半小時。”

“仔細想想,然後告訴我,你是否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年輕人想了一下說:“不,我想沒有。他或許有點興奮,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他沒有一點沮喪之情?”

“沒有,他看來情緒很好,他正在撰寫一部家族史,得意的很。”

“哦,他寫了大約有多長時間?”

“大約半年前開始的。他自己不寫,實際上是他請來的那個女人寫。”

照海明白了,這個女人就是吳冰,她來這裏為張瑞寫家族自傳的。

“這麽說吳冰是半年前來的了?”

“不,她大約是兩個月以前來的,當時他發現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這種事。”

“那你認為他確實很得意。”

“當然,樂此不彼。他認為這個世界上除了他的家族外別的根本不值一提。他很為自己的家族自豪。”

年輕人的話音裏略帶嘲諷之意。

“據你所知,張瑞並沒有為什麽事而擔憂了?”

極短地停頓了一下,他回答說沒有。

就在這時,照海突然提了個問題:“你認為,張瑞有沒有在為他的女兒擔心?”

他很吃驚:“他女兒?”

“正是。”

反常地,他生硬地回答:“沒有。”

照海沒再說什麽,不過他還是叮囑說讓他不要離開這裏,照海可能隨時找他問話。

徐強剛離開,海利飄然而入。她身著一件長袍,紫色和橙色的絲綢緊裹在身上。她神色安詳,態度鎮靜。

照海站起身打招呼說:“請過來坐吧,我正好要去找你。我們要不要出去談,我想這裏一定讓你很難過。”

誰知她搖搖頭,坐在一把椅子裏,低聲道:“不,這有什麽關係?我沒什麽好難過的?”她語氣平和而隨意:“一開始,我確實有些難過,但後來一想,人生不過就這麽回事。如果你看開點,就會明白這世界並不存在死亡之類的事情,實際上,我要說隻有循環;

。不過是從這個世界到那個世界。事實上,我要說,張瑞正站在你左肩旁邊,我能清楚地看到他。”

照海的左肩微微抖了一下,他很疑惑地看著她。她朝他微微一笑,一個茫然而又幸福的微笑:“你不相信!當然,沒人願意相信。對我來講,那個世界就像這個世界一樣真實。不過,我們還是比聊那個了。你問問題吧,我會很誠實地回答的,別擔心我會難過。要知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人無法脫離它的因果報應。”

這下,照海有些傻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生者這麽看淡死者死亡的。他惱怒地清了清嗓子,不客氣地問:“這麽說,你對你丈夫結束他的生命並不感到驚訝了,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期待這件事發生呢?”

她的眼睛戲劇性地睜大了:“哦,不,一個人不是總能預見未來。張瑞,說什麽好呢,他是個很奇特的人,一個不同尋常的男人。他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他天生是個偉人。很早以前我就了解到這一點,我想他本人也很清楚。現在,他正在笑,看著自己策劃的這場鬧劇~~~”

照海有些淩亂,無可奈何地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何你丈夫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她聳聳瘦削的肩膀:“有力量在驅使著他,你們是不會懂的。”

照海很不禮貌地咳了一下:“你知道你丈夫會怎麽處理他的財產嗎?”

“財產?”她等著他:“我從不考慮錢的問題。”她的語氣十分不屑。

照海不得不轉移另外一個話題:“今晚您下樓進餐廳是在什麽時間?”

“時間,我不記得,時間是無限的。”

“您到客廳的時候誰在那兒?”

“好像每個人都在,不過你問這些有什麽意思?”

“目前還不清楚,也許無關緊要,還有個問題,您丈夫告訴過您,他懷疑自己受到敲詐嗎?”

她似乎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敲詐,我從沒聽說過。誰敢對張瑞做這種事呢?”

“他什麽也沒跟您提起過?”

“不,沒有。”她搖搖頭,仍然沒太大興趣:“不然我會記著~~~”

“您最後一次見到您丈夫是什麽時候?”

“跟平常一樣,他在吃晚餐的時候順便去看看我,他對我說他要下去了。”

“最近幾星期他談論最多的是什麽?”

“哦,家族史。他進展順利,發現了很多有趣的往事。吳冰太優秀了,他們一起查資料。她很老練,絕對不會去碰那些不合適的東西。每個家族都會有一些後代子孫不願啟齒的東西,他對此很敏感。”

她不耐煩地在椅子上動了動。照海適時地說:“非常感謝,我想就這些了。”

她繼續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