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案第十五章 清新的煙味兒
“他投降得倒蠻幹脆。”從李海家出來,表哥以專業的口吻讚賞道。
妘鶴心不在焉地說:“他明白遊戲結束了。”
表哥坦然說:“看來這案子沒什麽大不了嘛,這麽快就結束了。”
妘鶴繼續保持那種心不在焉的態度。突然,她開口說:“我認為我們應該再去見見嶽家秀。”
孫拓不明白她在說什麽,案子已經基本上結束了,還有什麽好見的。雖然李海沒交代原則性的內容,但看他那樣子也差不多了。這案子已經沒疑點了,還見那個女人幹什麽呢?
可是妘鶴依舊堅持己見,爭不過她,表哥隻好妥協。
再次走進案發地點,嶽家秀表現的更加不耐煩。她坐下來,輪流打量他們,急切地問道:“你們調查得怎樣了,是謀殺,對嗎?”
妘鶴點點頭說:“對,你說得不錯,這是謀殺。一個人被另一個人蓄意謀害了。”
她有些顫抖:“別說了,你這種描述太恐怖。”
“是呀,原本就很恐怖!”
她停了一會兒然後說:“你知道,李海已經被捕了,現在我要告訴你真相。”
她把目光從妘鶴轉向孫拓,他似乎和她一樣茫然:“這個小表妹,我也搞不清楚,她有自己的一套,我們還是聽聽她說些什麽吧。”
於是,妘鶴開始說道:“你知道,我們是在十一月六日早晨到達現場的。當我們走進謝玉敏橫屍的房間時,我立刻注意到幾個特別的地方。你知道,那房間裏的某些東西非常怪異。”
她搖搖頭不明白妘鶴要說什麽:“請說下去。”
“首先,是裏麵的煙味。”
她剛說完,孫拓立即插口說:“不,你說得不對,屋裏壓根沒什麽煙味。”
妘鶴笑笑說:“完全正確,你沒聞到任何殘留的煙味。我也沒有,但那是非常、非常奇怪的。因為門窗都關著,而煙灰缸裏卻有不少於十個煙蒂。這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因為那房間的氣味聞起來很清新。”
“我不明白這和案子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想想,門窗都關著,屋裏有那麽多的煙頭,按說聞起來不該有濃烈的煙味才對嗎,可是為什麽沒有呢?”
孫拓啞然,原來她想表達的是這個啊;
。妘鶴卻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機會,她由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還有就是那個書桌,也很奇怪。”
“我沒看出來有什麽奇怪的。”孫拓莫名地說。
“我之所以說奇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書桌上的某個東西不見了。”
這時,嶽家秀問道:“什麽不見了?”
“一張吸墨紙。吸墨本最上麵是張幹淨而沒動過的吸墨紙。”
她眨眨眼睛說:“那說明什麽,把用過太多次的吸墨紙撕掉是很正常的呀。”
“是啊,但一般人會怎麽處理它呢?扔進廢紙簍,不是嗎?但它不在廢紙簍裏。我看過了。”
嶽家秀不耐煩了:“它可能在前一天就被扔掉了。吸墨紙之所以幹淨,是因為那天玉敏沒寫任何東西。”
“或者你說得對,但我認為那不太可能。我查了沒一個地方,廢紙簍、垃圾桶,但我找不著一張用過的吸墨紙。這對我而言,是個至關重要的線索。看來,好像是有人故意把那張紙帶走了。為什麽呢?”
“關於這書桌還有第二個疑點。我記得書桌的擺設是這樣的:吸墨本和墨水瓶放在中間。筆架在左邊,日曆和鋼筆在右邊。我不明白,一般來講,筆架應該放在右邊,方便右手使用嗎?”
“現在你們明白了嗎,筆架在左邊。吸墨紙被拿走了,別的東西則被帶進了房間——裝著煙頭的煙灰缸!那房間聞起來空氣相當清新,這表示窗戶整夜都開著,沒有關上。這是為什麽呢?於是我自己想象了一副畫麵。”
她轉過身來麵對著嶽家秀慢慢地說:“抱歉,這副畫麵和你有關。你下了計程車。付了錢,走進房間,或者叫了聲‘玉敏’,之後打開房門,發現你的朋友躺在地上死了,手裏拿著手槍——當然是左手,因為她是個左撇子,所以子彈也是從頭部左側射入的。她留了一張紙條給你,告訴你什麽事情迫使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猜那應該是封感人至極的遺書~~~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因為受人敲詐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是一個忠誠的朋友,你很有智謀。在震驚過後,你想這一定是個男人幹的,一定要讓他受到懲罰,受到徹底的、應得的懲罰!你拿起手槍,擦幹淨,把它放在死者右手裏。你拿走了便條,撕掉了最上麵那張寫便條時用的吸墨紙。你出來把便條扔進火裏燒了。然後你把這個煙灰缸拿了進來,偽裝成兩個人坐在那兒談話的假象,還撿起那顆扣子放到地板上。那是個幸運的發現,你希望它能使事情變得更加確鑿無疑。然後,你關上窗戶,鎖上門,沒人會懷疑你已經重新布置了現場,你認為警察必定隻看得到它現在的樣子。所以你沒到外麵去求援,而是直接打電話到警察局。”
“事情繼續發展。你冷靜、果斷地扮演著你預備扮演的角色。一開始,你拒絕說出任何實情,但你很聰明地提出了你對自殺原因的揣測。後來,你又順勢向我們說到李海這條線索~~~”
“我不得不說,你做得很聰明,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謀殺手段。這就是真相——謀殺李海!”
嶽家秀一躍而起,臉漲得通紅:“這不是謀殺,這是行使正義!是那個男人逼迫可憐的玉敏走上絕路的;
!她很脆弱和無助。你要知道,她和前夫結婚的時候還很小,隻有十八歲,而對方是個年齡比她大得多的已婚男人。後來她有了孩子,她其實可以把孩子送給別人,但她死都不願意。不久,孩子死了,她來到這裏,愛上了石宇,他是個誇誇其談、自命不凡的家夥。但無所謂,玉敏崇拜他,而他呢,也很享受這種崇拜。他一直以為玉敏是個一清二白的姑娘,如果他能理解玉敏,我寧願把玉敏的過去統統告訴他。可是他不是,所以我們隻能竭力保守秘密。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除了我再沒人知道這件事了。”
“但是那個可惡的李海出現了!之後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他開始有計劃地敲詐她,但一直到案發那個晚上,她才意識到她也會拖累石宇。狗屁石宇,她太傻了。她考慮到一旦和石宇結婚,那麽李海更能隨便擺布她了,因為她和一個最害怕發生家醜的政客結婚了!李海帶著從她這兒得到的錢離開後,她坐下來想了很久,然後進房間給我寫了封信。她說她愛石宇,沒有他,她就活不下去,但是為了他的前途,她絕對不可以和他結婚。她說她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把頭往後高傲地一揚說:“到這裏你們還不了解我為什麽這麽做嗎?而你們還站在那裏說這是謀殺!”
妘鶴的聲音帶著少有的嚴厲:“因為它確實是謀殺。謀殺的動機有時看來是為了正義,但它總歸是謀殺。你很誠實,頭腦也很清醒,但麵對現實吧。你的朋友以死作為最後的手段,因為她沒勇氣活下去。我們可以同情她,我們可以憐憫她,但這件事扔是她自己做的,和別人無關!”
她停了一下,語氣稍稍緩和一些說:“而你呢,那個男人正待在監獄裏,他會因其他罪行服刑,但不是謀殺!”
她盯著妘鶴,目光暗淡下來。突然她說:“好吧,你是對的,我不該這麽做。”
她轉過身,飛快地跑出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最後,表哥孫拓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十分緩長的噓聲:“真有你的,我一直以為~~~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僅一天時間你就找到了凶手。”
妘鶴輕鬆地坐在那兒,朝他和氣地笑了。過了好一會兒,表哥才打破沉默說:“這麽說,不是被殺裝成自殺,而是自殺裝成被殺!我一點兒也沒有想到。”
“是的,而且做得很聰明,不過分不誇張。你應該能看出來,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我敢說如果她是凶手的話,你絕對查不到她。”
孫拓哈哈大笑:“是啊,她確實很聰明。不過話說回來,我怕什麽呢?不是還有你呢,如果你是凶手的話,那才可怕呢。我敢說沒有人能查出真相。”
孫拓說得這段話讓在座的人唏噓不已。妘鶴不愧是妘鶴,總是能從細節處找到解決案子的鑰匙。涵冰豎起大拇指說:“我記得我們還偵破過一起謀殺偽裝成自殺的案子,對吧?自殺還是謀殺?是不是?”
涵冰說得案子早了,是事務所剛成立時的事情了。現在,他們畢業三年,事務所也開辦了三年。有時候,妘鶴都想,自己竟然累了,這些日子,她在想要不要把事務所關了,去挑戰其他的事情?
可是沒有人能猜到妘鶴在想什麽。時間越來越晚,一向習慣早睡的林玲都打起了長長的哈欠。高誌國察言觀色,對照海說:“一決雌雄的時候到了,趕緊說你的,說完了我們也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