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後一戰

短短幾天拍攝之後,二人離開了浪漫多情的巴哈馬。而後不出幾天,寫真集的預售消息就在官網上正式發布。

預售宣傳圖有兩張,而且是非常奇特的兩張。第一張,麵對澄清碧藍的大海,喬北宇愜意地閑坐在沙灘上,目光遠眺盡是綺麗風光。那種遠離城市的喧囂,逍遙悠閑的意態簡直讓人垂涎。而第二張,似乎還是那個動作沒有變,但光線色澤卻完全不同,灰沉沉的失了色彩,就像舊日剪影,而喬北宇的神情也不再是慵懶享樂,而是淡然出塵,仿佛已經超脫世外、遙不可及。

這樣的宣傳圖讓粉絲們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卻也成功地調起了他們的胃口。於是當製作完成正式開始發售時,瞬間就被搶購一空。

這本寫真集裏的照片整體顏色都偏向素淨,而包裝卻是極盡繁複之能事。封皮是木質的,上麵雕鏤著令人炫目的浮雕花紋,層層疊疊絲絲縷縷的蔓延,顯得花團錦簇。其後裏麵的每一幅圖下都有藤蔓繁花纏繞般的暗紋,然而原本靡豔的設計,卻因為是淺淡的透明色,又一點也不俗氣,反而清新自然。

封皮的圖片隻有一雙眼睛,自海底緩緩張開,黑亮深邃,映襯著海水中無數的流光散射,讓人看了之後拔也拔不出來。

整本寫真仿佛是在講述一個故事,陸地上年輕的冒險者離開紛擾的塵世,駕著飛機俯瞰大地,揚帆出海勇往直前。大海中,海洋之子自幽藍的海底深處誕生,居住在由美侖美奐的石鍾乳與石筍裝飾的海底宮殿中,與海豚相伴,在珊瑚裏被眾星捧月,然後發現了其中隱藏的年代久遠的沉船。

其後二者相互交替,那一幅幅美麗的圖景令人目不暇接,一開始還能分辨出哪幅是王子,哪幅是冒險家,但漸漸的就似你似我,如莊周夢蝶,渾然一體。

當翻到最後一張,赫然是宣傳圖上的那一幅。此時再看,便發現了在此之前不可能體會到的深意。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最後的封底,就是一個遙遠而朦朧的背影,醒目的,反而是最前方的碧草。

是夢是幻?又要在何時清醒?亦或是,直願沉溺夢中不必醒來?

這一冊寫真,展現給人們的不僅僅是唯美到令人驚歎的畫麵,因為沒有哪一本寫真能有這般讓人掩卷深思的隱喻,讓人一遍一遍地看著停不下來。明明是很明麗輕快的色彩,很溫暖又有朝氣的內容,卻不知為什麽,讓人看到最後就想流淚。

於是粉絲之間暗潮暗湧,一傳十、十傳百,這本寫真竟然賣出了幾百萬冊。即使有先買的將圖片掃描分享,可是更多的粉絲看後,都毅然決定親自購買,因為不買覺得一定會後悔。

也許真理的確是掌握在人民群眾的手中,雖然粉絲們說不出他們的感覺,卻以驚人的直覺察覺到這背後的真實。

所謂穿越與重生,可不就是如莊周一夢。

在寫真集熱度未散之時,新一屆的奧斯卡頒獎在際。星瀚對這一次奧斯卡的重視超過了以往,因為《星球複醒》,因為喬北宇的提名,他們幾乎是帶著全國的期望而來的。然而喬北宇沒有隨著代表團一起行動,對於一向組織紀律性嚴明的人,這幾乎都不像他做的事了。

但是這一次是不同的,也許這一去就再也不能回來。喬北宇請假時什麽理由也沒有找,如果能多陪陪溫瑞言,他不介意擔這自由散漫的名聲。不過段森大概是知道些什麽也沒有多說,隻是叮囑他一定要按時到場參加典禮。

於是喬北宇隨團到了m國後就來到溫瑞言早在附近置辦的一處公寓。屋中陳設具是紅木家具,雕飾花紋一絲不苟,誰也想像不到在m國處處現代化氣息濃厚的這裏會有一方天地是純然古色古香的東方味道。

二人就在這裏靜靜地享受站獨屬於他們的時光。

然而該來的終究會來。

今天,就是典禮召開的日子,現在,他該出發了。

這一屆參加了奧斯卡的不隻有星瀚的同事,蘇令嘉有最佳導演和最佳改編劇本的提名,淩晨重出江湖拍的新片有最佳外語片的提名,韓徹有最佳電影音樂的提名,安東尼有最佳男配角的提名……還有很多與喬北宇相熟的藝人也各有提名,都參加了這次盛會。他們並不知道喬北宇將要麵對什麽,看到他在典禮當天還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不免有些嘀咕。

熟悉如蘇令嘉的,便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詢問:“你到底在幹什麽?有什麽事比奧斯卡重要嗎?”

“當然有,比如吃飯睡覺,沒有奧斯卡可以活,不吃飯不睡覺就活不了。”喬北宇麵不改色地道。

“我跟你說正經的了!”蘇令嘉氣急敗壞地道。

很久不曾見蘇令嘉這樣中氣十足的咆哮了,喬北宇的神情欣慰又懷念:“我一向都很正經,的確有很多事情更重要。”

喬北宇的語氣並不強烈,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一股由自生發的底蘊,頂天立地矢誌不移。

這樣的語氣讓蘇令嘉幾近失神:“算了,你永遠都是個有主意的。”半晌他才歎息一般說著。

喬北宇放下電話,身後,溫瑞言的身影從光影裏慢慢勾勒出來。

“要走了?”溫瑞言眼睫一抬,麵色平靜,看不出什麽。

喬北宇點點頭,雖然回絕了蘇令嘉,但他也知道時間的確不多了。

溫瑞言看著他,麵容在逆光的陰影裏看不分明,少頃他忽地露出一如既往的溫雅微笑:“怎麽樣,有信心嗎?”

見他仍像平日一樣的神情,喬北宇鬆了口氣,道:“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切都看聲望值說話。”

“那麽,現在聲望值多少了?”溫瑞言以很輕快地口吻道。

喬北宇看著麵前他人永遠無法看到的界麵,這就是令他最糾結的地方了。

係統任務說明,完成任務所需一千萬聲望值。現在喬北宇所有的是數值非常接近,隻差一千點。

馬上就到典禮之時,看起來似乎是不夠,但實則不然。如果是喬北宇穿越之初,所見到的人,所受到的關注層麵都不高,粉絲基數也有限,一千點要湊很久,可時至今日,以喬北宇如今比肩國際巨星的身價地位,粉絲數量龐大遍布世界各國,會關注和讚美他的也同樣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甚至是在國際上都聞名的。

就他在這裏坐著的功夫,什麽也沒有做,就零星地有聲望增長的係統提示閃現。所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隻要去到會場,被記者采訪一下,被拍幾張照片,或者與人握個手寒暄幾句就能湊成。

但是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去了就知道了。”最終他這樣答道,他看著溫瑞言,目光堅毅又溫存,“這是我們說好的。”

溫瑞言似是停頓了半晌,雲淡風輕地點點頭:“早去早回。”

喬北宇啞然,典禮程序是固定的,實在談不上早去早回,而且如果事成或許他馬上就會……

在這突來的一瞬,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脫口而出讓溫瑞言隨他一起去,就算這可能根本改變不了什麽,也能夠盡可能與他多呆一會。

但是他最終沒有這樣要求。

就算是,讓他保留著一點希冀吧。

喬北宇驅車離開,溫瑞言坐在窗前,窗簾撩起來,窗上映著他平靜無波的神情。他目送著喬北宇遠去的身影,整個人如雕像一般,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他臉上毫無破綻的神情終於破裂,身側的手指攢緊又鬆開,深淵般的黑暗在眼底翻滾著,沉寂又寒冷的空氣重重凝結。

喬北宇駕車趕往會場,時間還算寬餘。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參加奧斯卡了,而每一次的心情卻都是迥異的。曾經的他還要跟著團隊提前到場左右逢源拓展人脈,上下打點,還有r國演員敢大張旗鼓地在媒體前詆毀他。而今,一切自有公司出麵交涉,身為大牌自然有在最後到場接受萬眾矚目的權力。

開著開著,天光不知何時就暗了下去,剛剛還是晴天此刻烏雲蔽日,風雨欲來,寒風大力地席卷過路邊的樹木,拍打著建築物的玻璃窗,發出巨大的聲響,天空中也時不時轟隆一聲炸雷。

喬北宇加快了車速,如果是平常他的時間並不緊,但若是下了暴雨,雨天路滑,選擇用車的也多,就很有可能發生擁堵。

天上的烏雲還在沉積著,層層遮擋了天光,猙獰地翻滾著,像是末日了一樣,讓人沒來由地煩躁不安。

忽地,喬北宇目光一沉,原來焦慮的心情瞬間冷靜下來。他的車在人煙稀少的公路上行駛著,有數輛車從他旁邊呼嘯著飛馳而過,卻又在前麵放慢了速度,擺成一個奇怪的造型。喬北宇有心繞過他們,可是那幾輛車卻是有備而來,無論喬北宇怎麽開都擋在前麵。喬北宇想退回去繞道,然而後方也同樣有幾輛車並排地將退路完全堵死。

喬北宇眯著眼睛掃視一周,這陣仗,來者不善。

因為對方車速奇慢,這樣開下去,到了會場他肯定會遲到,退讓並不能解決問題。斟酌了一番,他將車靠邊停了下來。

果然,見他停車,前麵那幾輛車也同時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幾個穿著一看就是混黑的魁梧大漢走下車來,白人普遍就顯得比黃種人高大威猛,更別提這些人個個一臉橫肉,為首的人抬手輕慢地敲了敲喬北宇的車窗。

喬北宇慢慢搖下半截車窗:“什麽事?”

為首的痞子男叼著煙卷,用不容反對的強硬語氣道:“下來。”

喬北宇沒有動:“有事就說吧,我趕時間。”

痞子男像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先是哈哈大笑一番,將煙卷扔到地上踩滅:“拿錢銷災,既然你不上道,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說著,他就在喬北宇的吃驚神情中從衣袋裏拔出一把槍,拉向車門。

然而他卻不知道,喬北宇的吃驚半點也不是對著他,而是因為,當這痞子男上前叫囂時,他竟然收到了一條突發任務:

[反抗刁難者,完成獎勵聲望值1000]。

還是喬北宇與溫瑞言分離的那間公寓,天色已黯淡無光,而溫瑞言卻沒有開燈。此時,他已經換下了睡衣睡袍,無比鄭重地穿起最正式的黑色西裝,將一盞紫砂茶盞握在手中細細摩挲。

“先生,果然有人綴在喬先生後麵,看樣子的確是不想讓喬先生順利參會。”管家站在他身旁報告。

溫瑞言依舊把玩著杯盞,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壓抑的氣氛一點點地積蓄。然而他不說話,管家也規規矩矩地候在一旁,絕不插言。

窗外忽地響過一聲巨雷,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像要破碎了虛空,映得一時間屋裏亮如白晝。

溫瑞言像是被這聲雷驚醒了一般,似是漫不經心地一掃窗外。城市的燈火已經全然亮起,在這風雨交夾中仍是不慌不忙、紙醉金迷。

他的眼中有深深的疲憊與頹然,卻在轉瞬變成了生硬與冷酷。

他用因為壓抑用力而有些低啞的聲音毫無起伏地道:“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