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軒和玄靈長、悠女三人去了神殿,按著李太後告知的方法,開了多個精密的機關,才得以找到金字書。

它鑲嵌一個麵積偌大的奇石中央,卻沒有絲毫縫隙,如天然的契合。

弄軒劃破手指,把北陵王室的血滴在金字書上,血液便順著紋路緩緩流淌,長方形的金字書繼而騰空,發出奪目的光芒。

光芒散盡,弄軒攤開手,那本書便安放到了他手上。書很重,也是由石頭做成。一頁一頁翻開,文字都是用金粉嵌在上麵的。借以長久保存。

回到王宮後,弄軒一個人在大殿讀了整本金字書。

他知道了北陵要麵對的災劫是什麽,也知道了躲避災劫的方法,卻深深凝眉,長久獨坐在殿上不言語。

——全國遷移,談何容易。

而金字書上記錄的千年秘密,隻涉及北陵一方。

曾經,天下歸一,是為天朝。神主宰的世界,人,尚是最卑微的奴。

那一朝,是神主宰天下的最後一朝。

天朝之主的繼承人是一個叫作“辰”的、出生便靈力極強的男子。

現在北陵的祖先亦是神的一員,叫司元。他對不起神之幼主,與兩外一群人聯合,做了連累其全家,乃至動蕩了整個神界的事。而神之幼主的母親,身世奇特,被誣指為妖。她被處以極刑死時,做下了動搖如今整個大陸格局的詛咒。

北陵亦在其詛咒下。

金字書言明,北陵氣數已盡。它要彌補,把辰所失去的歸還。

是以,兩個月後,天災來,整個北陵都將遭難。

北陵王當率全國上下遷移,繼續向東,跨越大海,尋找新的陸地。

他弄軒倒罷,北陵很多家族亦是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幾十年。一代一代傳下來,他們怎能輕易舍棄這生活已久的土地?

正躊躇時,門響,房門中已立一人。不是靳樓又是誰。

“中土的皇帝,竟是不願走正門啊?”弄軒挑起眉毛道,緊接著看到他麵色頗為蒼白,似有幾分不尋常。

“信上言明,這是你我二人私下的會麵。”靳樓一笑,兀自坐在了一邊。

“誒,我說你累不?”弄軒徑自敲著二郎腿,瞥他一眼道,“又來找她。我說,你得放手時且放手吧。她都說了,想浪跡江湖來著。”

“她一個人,武功又不高,怎麽浪跡江湖?”靳樓道,“我來了,便是想明明白白把她帶走。我不知道你當日用了什麽詭計,不過北陵王如此做法,偷去我崆明的皇後,實在是不當吧?”

“我說,當初好像是仁兄你偽造休書搶她在先吧?”

“若真要這樣算,她還本是我殘曄前朝的王後。”

“算了,你這樣說還真是扯不清楚了。那我問你,雕莫山莊的事兒,你查得如何了?”

弄軒也沒料到,此話一出,適才還談笑自若的靳樓神色隨即就嚴峻後。他還不及問,靳樓便道:“月兒的話你不必擔心,解毒咒的方法已拿到手。”

話畢,倒是弄軒驚愣地看了他一眼,提高了幾分語調道:“你獨自去了雕莫山莊?”

靳樓瞥了他一眼,“你道我是為何現在才來這北陵?”

弄軒捏了下下巴,抬著眉梢看向靳樓,“喲,這還真不賴呢。這麽說,沉幻她沒事了?”

“不光是解藥那麽簡單,隻是還需要別的治療。”

“那……跟你討個合作如何?”

“甚合作?”

“告訴我雕莫山莊在哪裏。”

“你還要去那裏?”靳樓問。

“實不相瞞,給王紗涼下咒的人,就在這個宮裏。”

靳樓霍然起身。

弄軒亦站了起來,“你不能碰她。她亦被雕莫山莊害了。”

正說著,靳樓便覺身後一陣掌風襲來,速度快得驚人,頃刻間已近在耳垂。他立刻手結法印向後攻去,來人霎時間後退掠開數步,鎮定自若地站著,繼而帶笑看向了靳樓,“呀,我說這崆明皇帝也沒有傳言那麽厲害嘛。”——這人正是玄靈長,童心一起的他早想找個人對打一番,探到靳樓來了大殿,急忙就趕了過來。

“人是曉得師父你的掌風從不帶殺氣才如此的。”弄軒搖頭看了玄靈長一眼,不過也著實覺得奇怪,他目光像靳樓打去,竟見他身子有些微微傾斜。上前一步,他便看到靳樓嘴角溢出的淡淡血漬。

“嘖……這是中了劇毒的症狀啊。”玄靈長撫須道。

弄軒便道:“莫非……跟雕莫山莊有關。被師父一打岔……還沒來及問,你怎麽拿到解毒方法的?那裏現在又是怎麽樣個狀況啊?”

靳樓握拳不答。

弄軒又笑,“我說你現在有什麽抹不開麵的?上次我不也輸給你了麽?我們反正也知道你受傷了。”心裏卻不免擔心。靳樓尚且如此,那個集南洋奇術、南疆蠱術等各種詭異術法於一體的雕莫山莊到底是怎麽個可怕法。

玄靈長便道:“看樣子,像是玉羅毒?雕莫山莊毒和咒相連,中毒者一用內力便引發咒。即,同時中玉羅毒,和我們現在還看不出的咒。啊……不過看你這個樣子,還夠是不錯了。誒,弄軒,要不讓雅昭幫著看看。就說是朋友,她不至還不肯開口?”

靳樓隻問:“她在哪裏?”

弄軒眯起眼睛著他,良久後卻把金字書遞給他。玄靈長略皺了下眉,也沒阻止。

靳樓狐疑地接過,亦讀完了其中的內容。“這是——”

“北陵王室珍藏了千年的秘密。”弄軒苦笑,又眯起眼睛盯住了靳樓,“我在想,這個辰,跟你有什麽關係?按這個說法,整個大陸將被歸還給你?”

靳樓亦愣住,百思不得其解。

“我讓你看這個,是想告訴你,現在,我們倆是徹底沒有什麽好要爭的了。”弄軒坐了回去,“沉幻願不願見你,是你們倆之間的問題。對了,還有一事……罷,若她見了你,讓她親口告訴你吧。這個宮殿一直往北。她該會是在那裏。”

靳樓把金字書還給弄軒,和他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是轉身出了大殿。

那裏,楓葉落了滿地還未曾打掃。

王紗涼走了幾步便覺得累,小心翼翼地坐在石凳上,手擱在了腹部,一臉恬靜。

悠女跑跳著過來,拿著個撥浪鼓,走進了,她彎下腰,便把那玩意兒放在王紗涼肚子前,搖來搖去,發著“咚咚”的聲響。

“今天去市集上買的。”悠女一笑,又從懷裏拿出許多什物放在石桌上——鈴鐺,泥人……

“他現在哪裏還聽得到。小家夥什麽都不懂呢。”王紗涼笑道。

“聽得到聽得到。”悠女撇撇眉毛,又拿了一袋東西出來,紅燦燦的、還泛著油,是百姓自家做的辣醬。“你不是想吃辣麽?我便去弄了這些來。不過好像也不能吃得太多,上火。人說酸兒辣女,我看這小家夥,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王紗涼思忖了下,又道:“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倒希望他還是普通點好。”

悠女拉住她的手,“別想了。”須臾,她又把手輕輕放在王紗涼腹部,“嗬嗬,我好像感覺到小家夥在動呢。啊,不管了,我想當他幹娘。”

“應了你便是。”王紗涼又笑,“隻是你啊,他哪裏有那麽快就動了?”

“會了會了,我就當他在動了。”悠女說著,又問,“讓禦廚準備的那些核桃,還有很多補品,你注意著吃。你太瘦了。”

兩人正說著,碧辭亦端了藥跑了過來,“公主,喝藥的時間到了。保胎的哦。”

王紗涼聞著藥味皺了下眉才接過藥。

“公主每回喝藥都這個樣子呢。”碧辭一笑。

王紗涼好容易喝下藥,便開始玩著悠女拿的那些小玩意兒,心裏亦是激動得很,看著辣椒,還是很饞地伸出根手指蘸了些辣醬來吃。還是被辣得不輕,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拚命哈著氣。悠女、碧辭笑著打鬧著。碧辭又道:“我去給公主倒水。”說著急忙跑開去。

看著這一幕幕,靳樓似再忍不住抬起一隻腳,卻又放下了。

“怎麽?”身後傳來飽含戲謔的聲音,他一皺眉,隻覺弄軒怎麽陰魂不散。

他也沒搭話,靜靜地看著王紗涼。

“誒,我說你不會是想著受傷了,現在看起來有點萎靡,怕出現在她麵前有損形象吧?”弄軒又道。

靳樓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他聳肩,“你……暫住西殿吧。喏,那座就是。”

“她……有多久了?”靳樓問。

領悟到他話裏的意思,弄軒便道:“差不多兩個月了,正是急需注意的時候呢。”

“罷。”靳樓轉身走向西殿,拋給弄軒一句,“不是要談雕莫山莊的事麽?走吧。”

弄軒勾唇掃過他的背影,又看了王紗涼一眼。碧辭已拿了水來,她狠命喝著。

——嗬,靳樓你也知道你突然出現會刺激到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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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畢水的王紗涼不知為何就回過了頭,似感覺到了什麽。畏懼,卻又有隱隱的期待。

然而回望過去,落葉被風吹著卷了一路,有幾個宮女拿著笤帚陸續過來了。再也沒有別的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