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的有空來此處閑逛?”看著他在夜色下流轉著暗紅光澤的眸子,我淺笑道。
“婦唱夫隨。”蒼鬱在美人靠旁的石凳上坐下,瞧著我頗是認真地道。
“休要如此占我的便宜,本上仙可是尚未嫁入魔界呐。”我涼涼地瞥了他一眼,蒼鬱卻不以為意。
“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悔婚麽?”他唇邊邪魅的笑讓我不自覺地寒了一瞬,隻得垂下頭去閉口默認。
忽然又念起一事,我慌忙轉過身問他道:“師魍現下與妖界是否有勾結?”
蒼鬱蹙眉,“為何有此一問?”
“近日來人界頗是不太平,我恢複真身後,才發覺人界皇宮住著個女妖,道行雖是不高,卻對你我之事了如指掌。我擔心……”望見蒼鬱麵上那若有似無的笑,我後麵的話驀地就卡在喉嚨裏難以說出口。
“你究竟何時開始學著關心我了?嗯?”蒼鬱俯下身來,定定地看著我,惹得我心頭忽的一陣慌亂。
“我……隻是憂心於蒼生,與你何幹?”我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蒼鬱無言,院中陷入到一片沉默,靜的似乎連空氣都不再流動。
“我打算在此住上一段日子。”他淡淡開口,卻驚得我差點跌到地上。
“為、為何?”若是衛昭華回來後,蒼鬱日日瞧著我倆“打情罵俏”,不會一道雷將衛昭華劈死罷?
“並不全是為你,你不必擔憂。”
“蒼鬱……”我苦著張臉去看他,他卻根本不理我,起了身一甩袍袖道:“乖徒兒,師尊駕臨,還不速速備間上房。”
望著他,我暗自無奈,可也隻得叫來陳簡,命他為蒼鬱準備了間客房。
陳簡對蒼鬱的到來自是目瞪口呆,想必他是尚未從彼時蒼鬱抱著我進府的囂張模樣中回過神來。
好容易將蒼鬱打發去歇息,陳簡又賴在了沁雪院。苦口婆心地勸說我在府外為師尊大人另租個院子,畢竟此時王爺不在家,留這樣一個男人在府裏頗是不方便雲雲。
陳簡囉囉嗦嗦贅述了一長串,我著實是想對他說:“你看不慣的這位才是我正兒八經的夫婿,你叫本上仙如何趕他出去?何況,他又不是個能以武力製服的家夥。”可最終我還是把話揉碎了吞進肚子,疲憊地應付了陳簡幾句,便借著身體不適的理由,將他哄出沁雪院。
日上三竿時,我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幃,第二眼便瞧見了滿麵笑意的蒼鬱。
我支起頭,將薄被在身上裹了裹,說:“你何時變得如此愛笑了?”
“瞧見你,心情自是不錯的。”
“而且,油嘴滑舌。”我翻了個白眼,重新躺回床上,望著帳頂。
“我今日出門辦事,約莫入夜後回來。”蒼鬱起了身,望了我一眼道。
聞言,我怔了一瞬,看著他訥訥地問:“你等著我醒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今日入夜後回府?”
“是。”蒼鬱捏訣離去,空蕩蕩的房間隻剩下他無所謂的一句答話。我捏住被角,手中一點點攥緊,心裏起伏不已。蒼鬱,他果真是……
“王妃,您起身了嗎?”陳簡輕叩房門,我應了他一聲,便披上件衣裳,將房門拉開來。
“何事?”門外陽光略有刺眼,我抬手擋了擋陽光,這才發覺陳簡麵上透著些焦急。
“宮裏宣王妃覲見。”
“宮裏?”我看看陳簡,“不是皇上麽?”
“是……玉妃娘娘。”陳簡語氣中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後妃為何會宣我進宮。
“命展翠、展顏替我備好宮裝,我這就入宮。”
“是,王妃。”
陳簡離開後,我獨自坐在檀木椅上,愈發覺得皇帝著實是昏庸。
玉宸宮內,我與玉妃麵對麵坐著,淺呷口茶,微笑不語。
半晌,玉妃才望了我一眼道:“魔妃當真是聰慧的女子,沒想您不但做了魔尊的妃子,且還下到凡來,成了瑞王妃。”
我笑笑,“玉妃娘娘消息如此靈通,怎的近日才得知我在凡界麽?”
玉妃垂首,輕聲道:“某人有意替魔妃瞞著,小妖又能如何?”
“如此……我倒是要謝謝這位‘某人’了?”
玉妃不置可否,隻是側了側頭,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說:“小妖聽聞魔尊來了凡界,不知所為何事?”
我瞥了她一眼,將手中的瓷杯輕放在桌上,“丫頭,這話是你該問的麽?”
她默了一瞬,繼而笑得嫵媚地道:“魔妃難道不願瑞王爺被放出來麽?”
“衛昭華命中原就有不少劫數,這不是我能左右的。”
“如此看來,魔妃倒是愛魔尊多了些。”
“我的家事,我自有主張,不勞你費心了。”
“可……若是瑞王爺知道,魔妃在他身邊是另有所圖,不知他該如何想呢?”她手指輕叩桌麵,“小妖聽聞,一個元神的載體,若非是壽終正寢,其怨氣都可能會汙染元神呢。”
聞言我心中倏地一緊,抬頭去看玉妃,毫不意外地在她眼中看到一絲得意。
“月塵許多年前的確是欠了天孫的恩情,但這五百多年來,我下界曆盡輪回之苦,該還的債都已還清,現下不過是想盡善盡美罷了,並未強求何事。”
“哦?魔妃好狠的心呀,不知雲羲天孫聽到,會不會心痛呢?”
“你既然一口一個魔妃的稱呼我,便就是肯定了我的身份,又何苦再說這許多無用之事。”
玉妃聞言瞅著我,良久才開口道:“魔妃慢走,恕小妖不能遠送。”
“告辭。”我轉身出了玉宸宮,命婦該有的禮節我一概將其免了去,直接去了宮門,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我簡單用了些點心,便打發了幾個丫頭去休息,自個兒換上一身常服,去了衛昭華的牢房。
衛昭華在牢中過得似乎倒是不錯,沒見消瘦反而胖了幾分。
“王爺?”
“月塵?”衛昭華放下手中的書,下意識地找我,但隨即又意識到些什麽,便苦笑一下,不再四處搜尋。
“王爺何時能離開此處?”
“父皇昨日傳了我去問話,說是念在我母妃的麵子上,此次便不再追查,過兩日就準我回府。”
“倒是沒說當即釋放,父皇真真是糊塗。”
“月塵,你怎的總也沒大沒小?”
我輕哼一聲,在他身旁坐下,道:“師尊昨夜來了府中,說是要在京城住些時日。”我心中哀歎,礙於衛昭華是一家之主,此事不得不說。
“他?”衛昭華皺眉,垂下頭不言語,大約是憶起多天前的情形。
“關於南蠻族之事,我做了些安排,詳細內容都寫在這裏了。”我遞給衛昭華一張施了咒的信紙,他眯了眼看著虛空,將薄紙接過去。
“王爺慢慢琢磨,妾身就先行告退了。”看他過得不賴,我也就穩穩當當地把一顆心放回肚子裏。
“月塵……你,莫與他太過親近。”
“誰?”改裝糊塗時候就決不能心軟。
衛昭華別過頭去,“沒……沒什麽,你回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