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康不以為然說道:“當時懷寧縣主可是沒有看到臉,也不是單憑身形相似,而是那塊玉佩。”
“那塊玉佩曾經丟失過。”張敏之應道,“這個宮中記檔可查,但是事發之後不久,又出現在殿下的身邊,這件事記檔也可查。自然,你們可以說,殿下有可能是故意說丟失,但是我還另有證據。”
“是什麽證據?”梁中康說道,“不會又是一些經不起推敲的玩意兒吧?”
“第一,還是那迷香。”張敏之說道,“事發之後,我和萬萬曾經重新回到老衛國公的房間裏查看,窗戶下方的一個角落裏,也有那迷香的痕跡,若是不出意外,目下應當還在案發現場。”
“你總說到迷香。”梁中康不屑說道,“但是並沒有人見過此物,而且,你又憑什麽斷定這迷香就是孟澤良所有,而不是別人的?”
張敏之還沒開口,孫誌謙就搶先說道:“梁中康,你和孟澤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竟然處處為他說話?”
梁中康心一虛,複又挺直了腰說道:“我隻為正義出聲,就算孟澤良是我仇人,遇到不公之事,我也會出聲鳴不平!”
“喲,你這種人竟然還有這一麵,真是人不可貌相!”孫誌謙嘲諷道,“梁常侍家倒是難得出了正義之輩啊!應當好好保護起來。”
梁中康被他一陣奚落,臉色很是難看,又不敢對他如何,隻能針對張敏之:“說孟澤良下迷藥殺人,拿出證據來!栽贓嫁禍之事,誰都會做!”
張敏之冷冷看了他一眼,拉開袖子,朝小包子溫和說道:“去吧,把那玩藝咬出來!”
小包子領了張敏之的令,身體便咻得一聲竄到孟澤良的身上,在他不及反應之時,一口咬住他的胸口,一個小包便鼓了出來。隻聽嘶拉一聲,孟澤良胸前的衣裳就被咬破,一個小小的紙包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落在了地上。
小包子完成了任務,竄回張敏之的身上,搖著腦袋邀功,她順手將之抱在懷中,俯身撿起那個小紙包朝孟澤良淡淡說道:“是不是迷香,一驗便知,這紙包縫在你衣服的內側,總不會有人栽贓於你吧。”
孟澤良麵色發白,在證據麵前,再無力分辯,然而這樣驚慌不過是瞬間,他很快變得從容,全然沒有素日的和氣,周身散發著冷意,他看著張敏之手中的紙包,問道:“你從什麽時候懷疑是我?”
張敏之將紙包交給官差,並未回頭看他,“我說過,我到很後麵,才確定是你。”
“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
“雁過留痕,總有破綻。”張敏之看著紙包說道,“你還記得,老衛國公被殺死當夜,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什麽話?”孟澤良問完,臉色又白了白。
張敏之回過身,看著他:“你想起來了吧,你闖進老衛國公房內,喊了一聲懷寧縣主,但是,你們入京之前,懷寧縣主就已經失蹤了,照道理,你沒見過,更不應該認識她。”
“僅憑這一點,就開始懷疑,可見我在你的心中還是沒有多少可信的份量。”
“不,當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張敏之搖頭,“我不過是覺得懷寧縣主突然出現的未婚夫有些蹊蹺,所以請李兄幫我去查。”
“懷寧縣主與周家有婚約,這有何奇怪。”
“在滑縣之時,因為要斷那個案子,我曾經看過周家後人的名單,那位與懷寧縣主有婚約的周振湘在多年前已經死了,這突然出來的未婚夫為何對此事知道得如此詳細。”
“所以敏之讓我們再查,一查,就牽出了一大條線。”孫誌謙接口道,“原來所謂的周振湘其實是京城街頭的小混混,欠了一身的債,這時有個人出高價讓他去引誘懷寧縣主,利之所趨,他就去幹了,將懷寧縣主始亂終棄之後,他就被人殺死,拋屍荒野,而忐忑的懷寧縣主卻見到了一個神秘人,告訴她老衛國公甚為想她,希望能再見到她,這個人神秘人,就是已到京城的孟澤良了。”
金大洲不解道:“照道理,那個時候孟澤良應當在長沙府,又怎麽會提前收買那個小混混。”
孫誌謙有點不屑地看了一眼這小國學子,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千裏之外買凶殺人都有,更何況是布個局讓一個賭徒賭債纏身?”
金大洲悄悄漲紅了臉,站到了一側。
張敏之繼續說道:“此時,坊間也散著老衛國公思念女兒的消息,懷寧縣主收到神秘人說老衛國公要見她的消息,自然不會懷疑,立刻就趕去相見,孟澤良便是趁此機會,將二人迷暈,對老衛國公痛下殺手,然而第一次用此藥,終歸有點變數,懷寧縣主迷糊之中看到了背影,將他當成了太子殿下。”
“你的意思是說,孟澤良並非刻意假扮成殿下。”
“並不沒有人提醒過他這一點,是不是故意為之,隻有他自己清楚。”張敏之看向沉默的孟澤良,繼續說道:“不論是不是故意的,殺克沙士王子嫁禍卻是不假。”
孫誌謙好奇問道:“當夜他在觀星,那他又怎麽確定自己不會被發現?”
“他與殿下身量相若,披風足夠遮蓋麵容,幾座院落都有一條道是通往茅房,他隻須從小道進入殿下所住的院子,殺了人之後,直接換了衣裳從另一個門回到原處,就不會有人發覺。”
“那萬萬呢?萬萬的房中也有迷香嗎?”
“沒有。”
“即然沒有,為什麽又斷定是孟澤良所為?”梁中康似乎是抓到了把柄,立刻說道,“方才你也說了迷香是定罪的關鍵,而他身上恰好就有。”
“大家都以為是瓦剌大使,因為沒有人能證明他當時不在場。”張敏之摸著冰涼的香爐,慢慢說道,“可是萬萬與他不相識,又怎麽可能會開門讓他進屋,還當著他的麵寫字?必然是相熟之人才會如此。”
說罷,她冷眼看向孟澤良,冷聲問道:“罪證確鑿,你還要否認?”
“你這個畜生!”萬大祖再也控製不住心中怒火,衝上前將孟澤良一把推倒在地,飛腳朝他胸口踹了一腳,萬大祖雖然坡腳,卻也練過點功夫,這當頭的一腳下去,饒是孟澤良身強力壯,也噴出一口血來,萬大祖還想踹出第二腳,已是被官差一把拉開。
鮮血劃過他的臉頰,孟澤良裂開嘴笑道:“不愧是敏之,蛛絲馬跡,雁過留痕,老衛國公是我殺的,克沙士王子也是我動的手,萬萬知道了我的秘密,為求自保,我都不能留!”
聽到孟澤良認罪,順天府尹大喜,立刻下令將他打入大牢,官差架著孟澤良往外走去,張敏之卻追上去拉住他問道:“長沙府周家和你父親是什麽關係!”
聞言,孟澤良愣了一下,突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然而他始終沒有開口。
看著他的背影離去,張敏之輕輕歎了口氣,孫誌謙送走了順天府尹,見到她還在原地發呆,便走過來,奇怪說道:“人都散了,也回去吧。”
張敏之點了點頭,緩緩往自己的住處走去,孫誌謙見她心情低落,想到萬萬,也是萬分難過,他強作鎮定,有意引開她的注意力,便說道:“孟澤良的爺爺孟歸南是周家的管家,當年那起案子,因為孟管家去外省辦貨,才逃過一劫,這個不是已經查出來了麽,你倒是忘記了?”
張敏之搖頭說道:“我知道,孟管家拿著這筆辦貨的銀兩,在外躲了十年,才敢露麵,可是,當年跟著孟管家去辦貨的還有一個人。”
“你是說,周家宗主的私生子?”
“是,因為是私生子,並不能入周家的族譜,但是他的表現突出,周家長老那時便有約定,待他回來之後,讓他正式認祖歸宗,若是他娶妻生子,算算時間,他的孩子也有十幾歲了。”
如此一點,孫誌謙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孟澤良有可能就是……”
見到她點頭,孫誌謙更為不解:“但是之前滑縣的傅景明,你不說那是周家後人嗎?”
“我先前也以為是如此。但是現在卻不一定了……”張敏之想到李璿他們送來的卷宗,又想到在滑縣時,傅景明的那句話。
當時他突然笑了笑,用她才聽得到的聲音呢喃了一句:“那我倒是想知道,他會寫出什麽樣的答案。”
那個時候,她大惑不解,此刻,她卻明白傅景明口中的那個他,到底是誰。
“我要再見一見澤良。”張敏之開口說道,“孫師兄,你有辦法讓我見他嗎?”
孫誌謙十分苦惱:“一個國公爺,一個王子,還有一個萬貴妃眼前的紅人,不論是哪一個,都是要掉腦袋的重犯,更何況,他還連犯三起殺人案。”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張敏之神色微有些失望。
身後有人說道:“旁人不能見,你卻是可以見。”